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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同行(GL百合)——七画

时间:2024-03-14 08:12:16  作者:七画
  顾十鸢一边应付着景女士的嘘寒问暖,一边面无表情地佩服宋斯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宋父眉心微蹙,手机屏幕的光缓了几秒才熄灭,问:“队里今天没训练?”
  人家都说父爱如山,沉重无声,但对于宋斯年来说,父爱如山洪泥石流,过往的争执与矛盾像掺和在浆水里的粗砂砾,尖锐的棱角堪堪从肌肤上擦过去,红痕轻浅却刺得人一激灵。
  通俗点讲,宋斯年被他爹坑多了,条件反射想拌嘴。
  他正襟危坐,“你说有正经事要我回来,我就向队里请了三天年假。”
  宋父淡淡地“嗯”了声,瞥了他一眼,说:“请了假不知道早点来,还叫长辈等你,唔......”话音未落,他脸颊上的肌肉倏地绷紧。
  宋母松开了放在他侧腰上的手,低声斥责:“见不着你要念叨,见着了你这张嘴又贱得慌......”那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按理来说,这么多年景女士应该都习惯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了,但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顾十鸢赶紧给她亲爱的母亲剥了颗荔枝。
  宋斯年心情蛮复杂,因为以往应付父母的活儿都是宋卿来做,他自个儿只要跟在宋父屁股后边儿挨骂就可以了。
  宋斯年突然很想念宋卿,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盲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发过去,他又往宋父那儿瞥了一眼,半是好奇半是敷衍地扯开话题,“......爸,你在看图纸?”
  宋父扶了下眼镜儿,慢条斯理地说:“不错,还能看得出来是图纸。”
  宋斯年:“......”废话,好大的三个字儿——“设计图”。
  宋父年轻的时候在省上某研究院工作,是建筑设计方面的行家,以前计算器还没那么普及的时候,设计稿基本都离不开手绘,家里墙角靠着把一米多长的钢尺,比什么教条都好使,宋斯年读书那几年没少挨揍。
  宋父明年就要退休了,现在工作也清闲,喝喝茶水,审审图纸,安心当个办公室的吉祥物就好,这人一闲起来,心思也更加活络。
  他抿了口浅淡到没有颜色的茶水,问道:“看得懂吗?”
  宋斯年好似被一口水给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凑近瞅了几眼,劲儿也上来了,说:“有什么看不懂的,流域...综合...图...”
  宋父冷哼了声,仰了仰下巴,“愚不可及。”
  宋斯年冷笑着没说话,拧着的断眉像能滴出水来,不过这种不和是浮于表面的,父子俩气氛偶尔又有种诡异的和谐。
  宋母拉了下顾十鸢的手,吐槽道:“烦死他们了。”
  顾十鸢和景女士只得陪着说几句玩笑话给敷衍过去。
  宋家的情况顾十鸢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听宋卿提起过几句,宋父似乎不太满意宋斯年的职业,但反对也没什么用,宋斯年还是凭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扎进了消防事业里。
  “他喜欢就可以。”她还记得宋卿说这话时脸色沉郁,并没有多开心的样子。
  那时候......那时候宋斯年好像刚摔断腿,在医院折腾了一宿。
  此刻,宋斯年和顾十鸢都在低头玩手机,实际上除了相互交换信息之外,都在尝试着给宋卿通风报信。
  景女士和宋母聊得火热,从家长里短谈到青春回忆。
  也不知道宋父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还是故意放大了图纸设计师的署名,手机画面至少定格了十秒左右。
  宋斯年被光晃了眼睛,下意识往那儿瞥了一眼,惊讶道:“图纸是卿卿绘制的?”
  宋父挑了下眉梢,语调微扬,“嗯。”说完好似不满意,又暗搓搓地补充了句,“今年省上评的优秀案例。”
  宋斯年有荣具焉,嘴角不自觉向上翘,又很快压下去,脸部的肌肉纹理向上走,但嘴角却刻意地撇下去,俊秀的五官胡乱飞。
  顾十鸢大惊,给宋卿发了条消息——【你哥疯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侍者端上来最后的汤品,微笑着介绍了菜名和主厨,“请慢用。”
  菜是昨晚上就预定好的,厨师掐准时间准备好了食材,所以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但菜上齐了还是迟迟没有人动筷子。
  宋斯年白天训练量大,晚上食堂包的饺子他一口都没蹭到,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于是低声问了句:“哦,爸,你说有要紧事,到底什么要紧事?”
  “我不知道啊。”宋父也很迷惘,“问你妈。”
  两家母亲这才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对视一眼,说:“家宴啦,顺便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
  该来的总会来的,顾十鸢在桌子底下疯狂戳宋斯年的头像,——【相亲!】
  “嗡嗡嗡——”宋斯年手机不停震动着,他捞起来瞥了眼,脸色逐渐难看。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小姨,抱歉,我迟到了。”
  景女士笑呵呵地招手,“不碍事,不碍事,遥遥过来坐我旁边,十鸢往旁边稍稍。”
  顾十鸢一脸呆滞地起身,让座,落座,转脖子,“小...小姨?!”
  祝遥穿着一身职业装,淡蓝色的衬衣扎进短裙里,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落座的时候发丝垂落在侧脸,挡住了背后的烛光,脸部的轮廓暗成了一道剪裁得体的剪影。
  女人无疑是漂亮的,但明艳的长相颇具攻击性,并没有让人有想亲近的欲望,至少顾十鸢和宋斯年是这样的感觉。
  “对啊,我以前和你讲过的,你外公义弟的孙女,一直都住在国外的,前几年才搬回来,都说了是家宴啦。”景女士解释道。
  她又说:“欸,你们好像是一年生的,十鸢是五月份生的,属小黄牛,遥遥几月份的生日?”
  祝遥笑着说:“七月份的。”她的视线十分隐晦地绕了周围一圈,好似在寻什么人的影子,但结果不是很好,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哦哦,我们十鸢难得当回姐姐。”景女士东一搭西一搭聊着闲话。
  祝遥侧过脸,垂下来的耳环反射着水晶灯的光点,“是吗?顾姐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十鸢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汤匙磕到了碗沿,发出一声脆响。
  以前的人生得多,景女士作为幺女,又赶上了晚婚晚育的潮流,是以她自己辈分很高,连带着顾十鸢辈分也很高。
  除了在酒店的床上,顾十鸢就没听过两声姐姐,这感觉,蛮奇怪的。
  宋斯年眸子里的冷色逐渐凝聚成戾气。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景女士热络地介绍起来,祝遥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有礼貌,这种状态直到撞见了宋斯年如深潭般的眼睛。
  “斯年哥。”祝遥主动道。
  宋父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来,抬头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两人同时回答道。
  宋父眉头皱得更紧了,活像个“川”字,“到底认不认识?”
  宋斯年:“认识。”
  祝遥:“不认识。”
  两人交换了答案,一种陌生又默契的矛盾感扑面而来,餐桌上寂静了一瞬间,最后还是祝遥解释道:“斯年哥可能记不得我了,我以前和卿卿很要好的。”
  宋父一下来了兴趣,新的话题似乎立马就可以展开。
  宋斯年却在此时十分不恰当地插了句话,“我饿了。”
  宋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景女士连忙说:“快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宋斯年低头刨饭,再没看祝遥一眼。
  “砰!”窗外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五颜六色,炫彩夺目,站在城市的顶端,好似平日里触不可及的东西都即将变得唾手可得。
  巨响吸引了客人的目光,背影音乐也更换成了抒情曲,浪漫的氛围一触即发,餐厅中央摆了架斯坦威三角钢琴,舒缓的节奏从遮掩的屏风缝隙里倾泄出来。
  顾十鸢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弹琴之人的侧脸,只有一条缝,但她无比确定,那个人就是宋卿。
 
 
第49章 
  其实蓝图很容易猜出闻奈的心思。
  十年前,闻青云还没从京大一线退下来,和胡兰笙合作了几个国家重点研究项目,一共有两处人迹罕至的实验基地,一处在阿拉善沙漠,一处在可可西里保护区。
  当年的京大是国内最顶尖的学府,能考上的学生都是人中翘楚,本来后备军力量十分充裕,可惜那几年动植物保护并不热门,科考队出外勤的经费也很低,再加上京大金融和经管这两个金子招牌拦着,学院根本招不满学生。
  学生嘛,中二,热血,踌躇满志。
  蓝图亦复如是,曾经也幻想过日后在举手投足间就能成为商界棋盘的执棋之人,但幻想总归是幻想,金融系的分数线她没够着,于是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报志愿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蓝图瘫软在沙发里,半截小腿搭着茶几边儿,优哉游哉地咂了口可乐,在每条志愿后面都勾选了“同意分配”。
  胡兰笙就算平时管教得再严格,这几日也是随了她的性子,切了个果盘端过去,温声细语地问:“专业选好了吗?”
  电视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蓝图眼皮儿都快阖上了,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选好了。”笔记本计算机在她腿上搁着,散热的风扇呼呼地转。
  蝉鸣几声,胡兰笙替她捋了捋沾在脸上的头发,低头凑过去看,“选的什么?让我替你参谋参谋?”
  两张相似的脸挨在一起,蓝图眯着眸子,感觉身侧的沙发凹进去一点儿,鼻尖儿嗅到一股很浅的泥腥味儿。
  “啪!”计算机重重地关上了,强劲的风迎面扑过来,扬起了胡兰笙额前的碎发,随即又软哒哒地趴下去,她瞪了蓝图一眼,“我是你妈!”
  蓝图笑嘻嘻地说:“当然啦。”她戏谑的目光在成功激怒了胡兰笙之后,又轻飘飘地落在玄关的照片墙上。
  戈壁滩的灰狐,长白山的鼠兔,防沙的胡杨,非洲的面包树......
  雨渐渐停了,那股湿润的泥腥味儿却更重,是附着在胡兰笙冲锋衣上面洗涤不干净的味道。
  “你说说你,自己的事儿也不放在心上,放几天假就打了几天游戏,非要赶着最后两个小时才填志愿,想学什么你想好了吗?以后想做哪方面的工作......”
  “妈咪。”蓝图打断胡兰笙,眸子里有几分肆意,“出差的时候好玩儿吗?”
  胡兰笙被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脸颊上被故意留下个湿漉漉的口水印,她又生气又好笑,“工作哪有好玩儿的。”
  也是,什么爱好只要变成职业基本都是惹人生厌的。
  沙发上摆了个半人高的大背包,胡兰笙看了眼腕表,“哎呀”一声,急匆匆地去门口换鞋,“我不和你磨叽了,楼下有车在等,刚给你卡上打了五千块钱,少吃点外卖哈,你外公过几天来接你去北城。”
  几乎每个暑假,胡兰笙都要带学生去基地实习,蓝图习以为常,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皮微微颤着,接下来一直沉默不语。
  胡兰笙弯腰擦马靴,临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碎碎念道:“你不是想出国度假吗?护照还有几天下来?”
  蓝图翻到了科教频道,主持人嗓音浑厚,正在讲述一个盗墓贼的故事,背景音乐略有些阴森恐怖,她往上按了两格音量,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还玩个屁。”胡兰笙低声骂她。
  蓝图张了张嘴,喉咙里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来,她妈放在鞋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喂,闻老师,您也在车里呢,我马上就来了......诶诶,身份证带了带了,放心。”胡兰笙单手提着背包往肩上一甩,那么重的包稳稳当当地卡着,好似轻得没重量,她回过头来,皱眉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蓝图咽下喉间的湿润,搓了下头发,“我说,出差多喝点水。”
  胡兰笙眼神呆滞了几秒钟,脸部轮廓柔和得不可思议,转过身去,步伐急促,“晓得了。”
  “砰!”门关上了,很快楼下的交谈声从窗户的缝隙里传进来,全部清清楚楚地入了蓝图的耳朵里,她表情微微拧着,有点烦躁,下一秒就起身去关窗户。
  她们家住三楼,窗外的樟树长得很高,树叶郁郁葱葱的,她数了数下面有四五个人影,便故意把窗户拉得很大声,震得掌心下的墙壁都在颤动,引得车里的人都纷纷抬头往上瞧。
  闻青云笑了笑说:“那是蓝图?这么大了?我上次见她才这么丁点儿高。”他随手比划着,又忽地想起什么,伸手指了指窗户,对旁边的人说:“奈奈,还认识吗?”
  “哎哟,闻老师,她俩见面的时候才几岁,小孩子记得些什么啦。”胡兰笙边笑着边把包塞进后备箱里,后备箱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路上要用到的装备。
  闻奈本来在给胡兰笙腾空间,她把一个黑皮箱从后备箱里提出来放进副驾驶,闻言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眉眼温和,“记得,喜欢哭。”
  话音刚落,闻青云和胡兰笙立刻笑开了,欢乐的气氛也感染了其他学生,纷纷弯了弯眼睛。
  唯独蓝图没笑,她咬了咬唇,从树叶缝隙透进来的光影里瞧清楚了每张脸上的表情。
  胡兰笙大声唤她名字,“蓝图,不叫人的吗?”
  蓝图不情不愿地哼了几声,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闻老师下午好。”她像是记着闻奈说她爱哭的仇,故意略掉了这个人。
  闻青云抚掌,“好好好,小蓝图下午也好。”
  两人的目光对上又错开,闻奈神色未变,蓝图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胡兰笙催她,“这儿还有个姐姐呢?”
  蓝图扣紧了窗舷,那声“闻奈”低若蚊蝇,“啪”窗户再一次阖上了,这次连窗帘都拉得密密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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