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太笃定,向半安一下子顿住,更加确定他离开的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驶出小镇都没有再遇见其他人,段勋竟然真的没有来阻拦。
到了最近的城市后,为了让许声寒一路上能更舒服点,他们换上了宽敞的房车。
许声寒躺了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就算是睡着了眉心还是皱着。
乱七八糟的做了一阵梦,许声寒醒来时才发现不过睡了十几分钟。
天边泛起了一点橘红,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木看不清日头,光斑从许声寒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晃过,微弱的暖意一闪而过。
许声寒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眼扫过房间没有看见向半安的影子,眉心忍不住一皱。
恐怕又去找段勋兴师问罪去了。
又想到那个名字,许声寒胸口一阵发闷,好像深秋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肺里,他竭力的挣扎、拼命的呼救却没人在意。
许声寒又想起了当时的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圈,脸色青白浑身发抖,却还在为段勋考虑怕他为难。
从来不知道何为“忍让”的孩子,认识段勋后自发的学会了如何“懂事”。
可他的懂事,在段勋眼中就成了心虚,青白的脸色也成了心虚的罪证。
许声寒低头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和段勋分开?
如果及时止损……
房车忽然靠边停下,向半安黑着脸轻手轻脚的拉开车门,正对上许声寒一片清明的眼睛。
向半安立刻扯出一个笑,举起手边的一枝花,“路边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开的倒是很漂亮。”
他手里拿着的花颜色鲜艳,花瓣厚重几片花瓣就构成了一朵花,简简单单的艳丽漂亮。
向半安摸出个水杯,接了点水把花放进去,“怎么醒的这么早?”
“本来也没有多困,只是有点累。”
“那就再歇会。”
他们这边闲话轻松,段勋那边却没有这么轻松。
段勋不知道当年许声寒去的是哪一家医院,只能推测是那家度假村附近的,再加上没有相关资料,医院不可能随意给段勋调取病例。
段勋脸色沉得可怕,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来汇报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当年的负责人呢?”
“您去过后没多久,那一位就辞职了,我们查到他后来出国了,但去了哪个国家……”
他没敢再说下去。
那位负责人撞破了这种豪门蓄意谋杀的事早就跑了,许声寒和吴霖霖撕起来谁赢不一定,但他肯定是炮灰。
段勋怎么也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要他相信从小就活泼乖巧的妹妹,是恶意谋杀的犯人、甚至还在事发后伪装成受害人的模样,实在太难了。
吴霖霖小的时候连看到小动物受伤都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怎么会杀人?
段勋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脾气骄纵了些,但绝不是什么坏人。
可许声寒……
那双清透却无比冰冷的眼睛在眼前闪过。
段勋心口陡然一抽,呼吸都滞了滞。
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向半安的电话。
段勋原本不想接,又怕是许声寒出了什么事,接了起来。
向半安沉声道:“你又和小寒说什么了?段勋,你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小寒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小寒都不追究了,你又在搞什么?!”
“还有事吗?”
“你什么……!”
“嘟——”
段勋本就心烦不已,直接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向半安气得跳脚。
之前向半安就和段勋提过吴霖霖的问题,段勋也确实训了吴霖霖,吴霖霖在电话里委屈的一边抽泣,一边和段勋说了自己的处境。
段勋也不忍心再说她,只是警告她别再来找许声寒,之后就给她转了一笔钱。
段勋拧眉看着手机,片刻后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冻结吴霖霖的卡。
秘书闻到了慢慢的风雨欲来的味道,连声答应。
他挂了电话还不死心,又联系了几个人,试图查出之前那个负责人的去向。
段勋几乎是动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脉,搅得满城风雨,终于还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那负责人又不是犯了法潜逃出境,只不过是害怕趟浑水,走的隐蔽却也不是没人知道。
等段勋联系上他,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段先生,听说您在找我?”
“你还记得当年度假村落水的事吗?”
刚接到这个电话,负责人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听见他果然是问这件事,叹了一口气道:“段先生,我当时是跟您一起过去的,我知道的您都知道。”
段勋直接道:“当时水里除了我救走的女生……”
男人一贯平稳的嗓音有些颤抖,语气也因为急切显得更加冰冷。
负责人没等他问完就道:“还有一位先生,当时我救上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
段勋陡然握紧了手机,心口一阵阵揪痛,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单手撑住额头,“他和那个女生,谁先落水的?”
“我不知道,段先生。”负责人无奈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许声寒的情况比吴霖霖严重太多,怎么也不可能比吴霖霖后落水。
段勋或许是心神大乱、或许是不愿承认,才会一时没有想到。
但这话不能由负责人来说,他没有证据,更没有亲眼目睹,一切都只是推断。
【作者有话说】:不是醋醋不知道咋写了,大纲是早就定好的,只是最近在换工作(卑微大学生在自主实习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刚刚找到新工作了,应该能稳定下来了,嘤嘤嘤
第四十五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许声寒突然开始嗜睡,一日之内,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人也越来越单薄,像一张透光的白纸,随时会随风飘走。
向半安一日比一日担忧,一开始还能遮掩,到最后忧虑已经写在了脸上。
许声寒的情绪很好,偶尔醒来是精神都不错。
像回光返照一样。
段勋一直没有出现,向半安也没有接到过段勋的电话,许声寒从不提起他,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一样。
他们中途坐了一段飞机,又开着房车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许声寒远远的看见一抹白色,忍不住直起身子放下了车窗,裹着冰雪气息的风立刻就灌进了车里。
“嘿!谁让你开窗的!穿那么薄,等会着凉了!”
向半安黑着脸过来把车窗关上了。
许声寒垂着眼眸笑了两声,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刚笑完就闷咳了两声,向半安心头一紧。
许声寒咳完看到他的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别紧张。”
向半安勉强笑了笑,“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你看外面多漂亮,”许声寒一听到喝药鼻子就皱了皱,连忙转移话题。
“真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你们南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雪,”向半安意思意思的扫了一眼,“好好好,漂亮漂亮,先过来喝粥。”
许声寒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一共没见过几次雪,更何况是整片天地都仿佛被白雪覆盖的景象,在车上就有些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能下车了,立刻就伸手抓了一把雪在手上。
向半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制止,任由他玩去了。
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向半安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紧,示意一旁的保镖看好许声寒,走到一旁许声寒听不到的地方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温柔的女声:“小安呐,在忙吗?”
向半安笑道:“没,正闲着,阿姨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许母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沉默了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寒寒他最近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你问他干什么!”
听筒的声音小了许多,应该是许母捂住了,向半安只模模糊糊听见一贯温柔的许母难得发飙,说了什么“你不问还不许我问吗?那是我的儿子!”
片刻后,许母又拿起手机轻声道:“阿姨知道你和寒寒在一起,他瘦了没有啊?那个男人……是不是对他不好?”
许母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来,父母还能真的记他的仇吗?”
向半安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许声寒的方向,曾经小王子一样人,如今苍白消瘦的仿佛是一抹误闯人间的游魂……
他与这时间鲜活漂亮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早晚要离去的旅人。
向半安唇瓣微动,话反复在唇边滚了几次。
他想告诉许母许声寒很好,一切都好,可他不敢说。
向半安害怕,害怕过年的时候,许母问他要人,他连许声寒还能不能撑到这个年都不确定。
许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那一句回答,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安,算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我一早就说了!就算他死在外面也不管,你问什么问!”
“你走开好不好!”这一句话许母是带着哭腔嘶吼出来的,听起来却还是软。
许声寒的性子其实和她最像,瞧着绵软,其实倔的很,她一发飙,许父也不敢再说话。
向半安偷偷吸了一口气,装成无奈的模样,苦笑道:“阿姨,小寒他不让我和你说啊。”
许母紧张道:“你偷偷的跟阿姨说两句就好……”
向半安喉头有点发堵,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道:“他现在很好,最近赚了钱,叫我过来一起旅游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又小心的问道:“他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嗯,”向半安利落的应了一声,像是怕说慢了恶心到自己一样,连珠炮似的道,“段勋对他很好,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一起旅游,他想起大学时跟我的约定就把我一起叫来了。”
许母这次顿了许久,才带点埋怨道:“这孩子办事还是这么不稳妥,叫上你像什么话。”
“嗐,没事,正好我也一直担心他过的怎么样,顺便看看。”
许母叹了口气,“麻烦你费心了。”
“阿姨,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吗,他们过来了,我先挂了啊!”
向半安说完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许声寒没人看着,已经玩疯了,这么一会功夫滚了一身的雪。
那两个保镖力气大,怕弄伤这位纸糊的雇主,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劝阻,这点微弱的劝阻,许声寒压根不放在眼里。
向半安气得大步走过去,把人从雪里拎出来一顿数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许声寒一下子就老实了。
向半安怕他冻坏了身体,急匆匆的带着人进了一早定好的民宿。
当天晚上许声寒到底还是发起了烧,他一直在温暖的车上,突然受凉脆弱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住,高烧一直不退,人烧的半昏半醒。
向半安自责无比,早之前就应该死死的盯着许声寒。
最近许声寒简直任性的不像话。
许声寒昏昏沉沉的感觉到有人在身旁走来走去,小声而急切的交流什么,他只能听见一旁嗡鸣,听不清内容。
意识渐渐沉入深处。
第二天睁开眼睛看见民宿被阳光照亮的天花板,许声寒才舒了口气。
他还以为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
浑身上下都是木木的痛感,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许声寒倒是没有慌乱,这已经成为他的日常了。
旁边照料的人很快发现他醒了,立刻急匆匆的起身去叫人。
向半安刚刚才走开一会,连忙又赶回来,一看见他醒了才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许声寒嗓子又干又痛,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再等一会啊,”向半安低声的哄道,“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许声寒乖乖的眨了眨眼睛。
他这样向半安又不舍得责怪他任性了,只能又叹了口气。
也许是雪山就在眼前了,许声寒不肯就这么放弃,也可能是向半安又加大了许声寒新药的剂量,许声寒的身体很快就好转到能下地行走的地步。
能走那一天,许声寒满眼期盼的看着向半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拦过?”
许声寒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向半安也笑了笑,眉宇之间却是掩不住哀伤。
许声寒修养这几天,每日闲了无事就坐在窗前拿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他原本也有写生的习惯,这里的景色他又喜欢的不行,估计是想多画几次。
许声寒也知道向半安不乐意他劳神,每次一看到向半安过来了,立刻就把本子藏起来,弄得向半安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咳嗯(紧张),我肥来啦!
第四十六章
帕里纳小雪山并不陡峭,对于第一次尝试攀登的初学者非常友好。
他们来这之后几乎没有下雪,山上积雪并不算厚,算是比较好走。
许声寒最近乖了很多,没有主动提起过想尽快去,只是经常默默的盯着远处的雪山看,向半安受不了他这个可怜相,查清楚了这几天都没有雪,就痛快的答应明天带着许声寒出。
他一说定,许声寒嘴角就带上了笑意,一整天都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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