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法婚配,一辈子不会有子嗣。
祁钺对祁峟的处理是满意的,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对范氏的恨也不会转嫁在孩子姬妾身上。再说这群姬妾,大多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只是她再怎么大度,她也不能接受范氏的子孙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她是不忍心杀了这群孩子,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忍受讨厌鬼的孩子在眼前晃悠。
那关进大牢,确实是妥善的法子。
祁峟如此做法,她很满意。
其实祁峟还想向上追溯,处罚范氏的爹娘祖先,但范氏的爹娘祖宗,一家子人都是淮南王府的忠仆,范氏的亲爹甚至是替老王爷挡剑才死去的,范氏的亲娘随后殉情,他也不好把人家老两口的尸骨挖出来鞭尸,就算了。
但他心里始终不得劲,最终还是命人烧了范家的族谱,断了范家人精神上的树根。
祁峟也不是个书读得好、文章写得漂亮的人,他也帮不了祁钺什么忙,也没什么学习的经验能传授给她。
只能挑了个他非常喜欢、非常看好的翰林学士来指导祁钺学习。
祁峟喜欢严肃冷厉的读书人,他挑的这个翰林学士又是严肃冷厉中的严肃冷厉。
祁钺瞧他一眼就心里发憷、没由来心悸害怕。
这人实在太威严了,明明才二十出头,瞧着比陛下还要冷酷。
一开口就问她读过哪些政论、学过哪些诗书、兵书又看了几何、史书又瞧过几本……
祁钺:……
祁钺心虚,心道正经书一本没读过,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祁峟看出了她的心虚,忙开口解围,“我读书也不多,《过秦论》、《六国论》、《治安疏》、《报任安书》、《谏太宗十思疏》……这些鼎鼎有名的,确是都曾读过。”
祁峟具体到篇名了,祁钺还是心虚,但她也不好美化自己的实力,只闭了闭眼,实话实说道:“我,一篇不曾读过。”
祁峟眼尖地瞧见翰林学士的脸色都变了。
但他真的很看好很满意这个翰林学士。
这人名唤杜庸,是何玉琢同届的考生,区别是何玉琢二十来岁高中状元,杜庸十来岁获得进士出身罢了。
杜庸因着年岁极小的缘故,赋闲了三年,又遭遇父忧,又闲了三年。
好不容易回了朝廷,又缺乏基层经验……
祁淼森这届考生都陆续接近权力核心了,他还在赋闲阶段。
祁峟实在见不得人才埋没,但杜庸这种傲慢严酷、极其理想主义的读书人也干不好知县的差事。
祁峟派遣杜庸去处理水患,督造水坝,杜庸能挑出一百多处不合格的地方,搞得地方民工叫苦不迭。
当然,祁峟亲自去验收水坝的时候,是极其满意的。
在杜庸的监督下,蓟州水坝花钱最少、民工吃得饱穿得暖劳累程度刚好、折员最少、用料最扎实、防洪效果最好……
祁峟甚至觉得,杜庸这样精确把控每一分钱的用处、每一块石料的用处、每一丝民力的用处……,最终还能活着修完水坝,没被人搞死,实在是命大,受老天保佑!
祁峟喜欢他的一板一眼,也认同他的严肃认真,但过刚易折,祁峟还是希望杜庸能懂点人情世故。
所以他找杜庸来教祁钺读书。
一是这人古板但不迂腐,与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不同,杜庸是支持女孩子识字读书的。杜庸认为人生而有智,不读书就会淹没人的才智,至于男子不入庖厨,女子不入学堂的祖宗教诲,他却是不赞同的。
二是这人学问极好,读书极多,性格也好,虽然严酷了点,可他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崇拜他喜欢他的。他平日里也经常带着弟弟妹妹读书念诗,祁峟认为他有当夫子的经验,对他报了十足十的希望。
“我把王姊交付于你,你可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祁峟瞧着杜庸脸上的麻木、困惑、不解、迟疑,忙开口下达命令,生怕晚一步,杜庸就不乐意了。
请夫子当然要客气。
祁钺虽然怕他,但也不至于在晚辈面前露怯,她亲自沏了盏茶,亲自端到杜庸面前,“请先生喝茶”。
杜庸下意识接过茶,喝了口,本就严肃的脸更加冷漠了……,真苦。
他不着声色地放下茶盏,不自在开口,“夫人……,小姐不必多礼。”
“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我会监督你读书,帮你考取头三名的。”
“你只需勤奋即可。”
杜庸还真不愧是高傲的读书人,他还真在祁钺面前摆起了师父的谱,“你若学问不好,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祁钺尴尬地瞧了眼祁峟,神色复杂。
祁峟不自觉咳了声,“要不,你跟着夏妍读书?让商皎教你,商皎也读书不少。或者你去找赵晓曦?她那个小徒弟红玉也是个聪明人。”
祁钺:……
杜庸提笔就写了学习日常,具体到每个时辰的那种,他还特意规定了每天的读背任务,还合理划分了每本书的读背时间。
“四书五经是必考项目,但小姐若想取得头名,也不能只读这九本书。”
“我会按专题为小姐梳理优秀的政论文章、推荐有思想的前人著述,小姐闲暇时可以阅读消遣。”
祁钺看着杜庸认真专业的表情,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去,她对祁峟说,“陛下,我就跟着杜大人读书好了。”
祁峟当然不拒绝,“那你有什么问题,就去翰林院找他。”
“他在翰林院修史,吃住都在哪儿,你尽管放心去。”
祁钺自是一口应下。
杜庸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坐这儿跟人交际聊天,他简直生不如死,祁峟尊敬读书人,自然没为难他。
杜庸走后,祁钺跟祁峟打探杜庸的情况,祁峟没想着隐瞒,道:“这人是何玉琢那年的考生,不是新科进士,他获取功名时,不过十三岁。”
祁钺感慨,“那这种程度的天才,他能理解我的平庸吗?”
祁峟:……
祁峟沉默,“应该是不理解的。”
“但出题人全部都是他的同年。”
祁钺秒懂,“原来陛下也知道单靠我自己是没可能取得好成绩的。”
祁峟再次沉默。
“其实,所有的考生都知道,出题人有哪些。”
“但这二十位出题人最终会形成二十份答卷,只有一份卷子会被朕留用。”
“且所有的卷子都无需印刷,因为每份试卷上的三道题目全是作文,考生三选一即可。”
“而每个题目的长度不超过二十字,会被礼部官员念诵三遍,三遍都没听懂没记住的……,直接放弃吧。”
祁钺心里震撼,还能这样玩!
甚至舍不得油印试卷!
陛下果然只是为了合理削藩,根本就不在乎流程。
她好奇开口,“那怎么评比呢?大家选题不一样的话。”
祁峟随口道:“选题一样的一块比呗,刚刚好淘汰一半留一半。”
祁钺再次发问,“那前三的排名?”
“是三道题目的第一一起比,还是三道题目的前三一块比?”
祁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思索后道:“比九份卷子。”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区分前三的排名。”
祁峟心想,这么简单的卷子,考出来又无需赐官,区分排名纯粹是浪费人力,给宗室们脸上贴金。
而且不区分排名,祁钺考差了,也没人敢找茬。
祁钺继续问,“那往后每三年,宗室们就要进京赶考一次吗?”
“是。”
“那老了怎么办?”
“六十岁就不用来了,六十岁后爵位终身,算是福利。”
“那多少岁开始考试?”
“十八岁。”
“未满十八岁的宗室子女,一律按庶人对待。”
“考试通过后享受特权。”
“那所有等级的宗室都只能考一次试吗?”
“公主和亲王有特权,可以考两次。”
祁峟高深莫测地拎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默默放下,真苦。
“当然,第一次是统一考试,人口基数大些。”
“第二次是落选的公主和落选的公主比,落选的亲王和落选的亲王比,依然是只取前百分之五十保留爵位。”
祁钺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继续问,“那男女一直分开考核吗?”
“不,六年后,男女合卷。”
祁峟笃定地放下水杯。
六年,只需六年,贵族男女的界限会被他无限缩小。
农家猎户渔村的女人因为体力等的缺陷,会比男人弱势许多。
但贵族男女,都是一群不用劳作的清闲人。
那体力带来的差距,也就微不足道了。
第64章 大街小巷
祁峟没在淮南王府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他是步行出宫的,既没骑马也没坐轿,带着十来个暗卫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街道两旁分列着酒庄驿站、茶楼食肆,临街的店铺大都空旷、生意惨淡,随风飘扬的帆布招牌也破旧泛黄。
祁峟见惯了人挤人的热闹,头一次见这样冷清的场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这春光明媚的好时节,怎么京城的生意如此难做?”
暗卫们也不知原因,只道:“也就这条街的生意难做。”
“隔壁生意好极了。”
祁峟心生好奇,示意暗卫带路,他准备去隔壁看看。
缘何一路之差,生意的光景却大不相同。
食肆驿站遍布的这条街实在漫长,又空旷狭窄,祁峟走了半天,都没走到尽头。
抬眼望,前路一片灰蒙蒙的低矮的瓦房,房檐上飘着积灰破旧的幡,破败古朴的小路凹凸不平,凹陷处还积着雨水,阳光照耀下迸射出刺目的光。
回头看,是同样萧瑟的景。
这条路窄得甚至过不了马匹……
祁峟有些路痴,对京中四四方方、大同小异的巷子大都印象模糊,他走在这样凄清的街上,一瞬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京城内,也有这样逼仄拥挤的场所啊!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隔壁街道。
这里确实热闹。
脂粉香艳的气息氤氲了整条巷子,穿红戴绿的年轻姑娘们站在门口招客,倚栏卖笑。
祁峟也不是没进过青楼,但他见过的伶人多是红玉那样清雅别致的姑娘,鲜少见到热烈活泼、火辣风情的女孩子。
暗三贴在祁峟耳畔,轻声道:“门口站着的姑娘,大都是……这个价钱。”
暗三搓了搓手指,比出一个“三”。
“三两银子,便宜货,不值钱。”
祁峟心底诧异更甚,三两银子,便宜货,不值钱。
原来女孩子放下所谓尊严,抛弃所谓体面,换来的评价不过是‘便宜货,不值钱。’
暗三促狭的笑了笑,“花魁都在里面呢,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的。”
“站在外面的都是老姑娘。”
“陛下可要进去看看?”
远远站在最前方的暗一突然扭头,眼里冒着火光,“这是什么场所,你敢哄骗陛下进去,不怕景王爷扒你一层皮吗?”
暗三无所谓耸肩,“男人哪个没进去过,景王爷先帝爷哪个没去过。”
“前面那个春招院至今悬挂着景王爷送给蔡悦姑娘的‘活色生香’呢!”
“那字写的,笔走龙蛇,磅礴大气,端的是一个贵气漂亮。”
“先帝爷送给松竹院容珂公子的牌匾‘独掌难握雄伟,指尖轻挑红梅,爱恨痴情缠绵,牡丹花下做鬼’也还挂着呢。”
“我们陛下随机走进去,和小倌伶人们春宵一度,临走前留下诗画一幅,那也是风流韵事一件。”
暗三说得轻松。
暗一却要气死了。
他们这批暗卫都是暗夜调教出来的,当年凭借武功论了先后,四十来号兄弟见面的日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他自认是一群人里的老大,是所有的人的长兄,尤其跟暗二暗三相熟,暗三却瞒着他,多次进出烟花柳巷之地,如今竟然还想着带坏陛下。
偏他口齿不够伶俐,也驳斥不了暗三的话。
暗一瞪着眼睛,紧张地瞧着祁峟,揣摩陛下的心思。
暗一虽然是个武夫,却是暗夜一手调教出来的接班人,政治觉悟多少是有的,暗一知道,陛下今日若是走进了某家红楼,宠幸了某位姑娘或者公子,那明日里,白的黑的娇小的敏捷的、各式各样的男女就会被塞进后宫。
年轻的君主,又是心狠手辣 、权势滔天的实权皇帝,一旦失去了自制力,被美色蒙蔽双眼,那简直……
祁峟不知暗一的焦急,也不懂暗三暧|昧的笑。
他带着一群人招摇过市,一步一挪、步伐极缓的走在花街上。
有姑娘将手帕抛给他,手帕上沾着劣质的熏香味道,不甚光滑的布料上还有指甲勾起的丝……
便宜货。
祁峟脑海里无端生出这个恶毒又肮脏、带着不屑与嘲讽的词。
他瞧了眼笑着的姑娘,却发现她们的笑容也不真切,带着疲惫,像是他的庶母们迎合讨好他父皇的笑。
他默默叠正了手帕,将那樱粉色的手帕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暗三挑衅地瞧了眼暗一。
意思是‘瞧见没,陛下心动了,你拦不住的。男人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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