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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罪名(近代现代)——夏六愚

时间:2024-03-18 12:33:04  作者:夏六愚
  王煜连忙上前,把枕头垫在老太太身后:“您慢点,”给人靠稳后,他又把被子挪到老太太肚子处,盖好了,才问:“您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
  “想吃有味道的,嘴巴太淡了,”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把孙子的脸:“你这脸是几天没洗了?”
  “谁说的,我每天都洗,”王煜短促地笑了声:“那我买一碗素面和海鲜粥,您看行不?”
  老太太笑着说好。
  病房里有易知秋在,就不显寂寞,他坐在床边给老太太讲笑话,娄牧之就坐在一旁专心削苹果。
  看着那副画面,王煜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终于散了一点,他退出病房,脸色不再那么沉重,不过才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来干嘛?”王煜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对面的男人穿着体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浅棕色西服,配一条米白色的长裤,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相与王煜有五分相似,只是他皮肤白,是那种冷调的白,衬得他瞳孔极黑,来人手里拎着两盒保健品。
  他是王煜的亲生父亲,何致生。
  “听说你外婆住院了,”何致生笑着说:“我来看看她。”
  “用不着,”王煜干脆的一挥手:“你快走。”
  “小煜——”
  “别叫我,”王煜挑起眼睛,不耐烦地问:“你走不走?”
  何致生紧了紧手里的手提袋,往上举了一点:“来都来了,总得让我把东西放下吧。”
  “不稀罕。”
  王煜态度特别差,不管是语气还是脸色,看得何致生心头起火,但他是生意人,习惯了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面上勉强维持着,仍然是笑着的。
  何致生去拉王煜的胳膊,有点哄人的意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隔夜仇呢?”
  “您姓何,我姓王,哪门子的一家人?”王煜的声音很冷,他拿开何致生的手。
  一提这事,王煜就烦得很,但他不想跟他吵架,抬脚就走,可是王煜刚迈出一步,就被何致生拦下了。
  “小煜,”何致生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咱俩好好谈谈,行吗?”
  “没什么可谈的,”王煜堵住过道:“要不你走要不我走,选一个。”
  何致生忽略了王煜的话,自顾自的跟他谈起旧事。
  “你在淮江这种小地方没出息,跟我回沪上吧。我送你出国念书,学工商管理,你毕业了就能继承我的公司,从今以后,我全部的财产都是你的。”
  “我不去,早告诉你了,不去不想没可能,听不懂?”王煜死死盯住他,不想跟他扯淡,直接甩出一句:“你智障啊?”
  他们僵持了太长时间,路过他们的病人和护士都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何致生虚荣又好面子,这样的注目让他心生愤怒,才压下去的火气‘嗖嗖嗖’蹿了起来。
  何致生看起来半真半假的发怒:“你这孩子,跟你爸说话不能客气点?”
  “你谁他妈爸?”
  “你不是我生的?”何致生压不住火气,嗓门也大了。
  “生了不养,不如别生。”
  王煜的声音又低又沉,在夜晚的风中犹如裂帛。
 
 
第44章 失聪的左耳
  病房外嚷嚷起来,301室的房门朝外打开,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围成一团窃窃私语。
  “楼梯口有人吵架。”
  “听到了,这么大的声儿。”
  “好像是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易知秋耳朵动了动,他和娄牧之对视一眼,两人似乎猜到了同一件事。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背,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觑起眼睛:“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
  易知秋“蹭”一下站起身:“婆婆,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他拉开椅子就跑了出去。
  还没等门自动合上,娄牧之放下书包:“我也上厕所。”
  老太太只觉得他们好笑,嘀咕了句:“这俩小孩,连去个卫生间都一起。”
  两人赶往走廊的路上,现场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纷乱一片,叫喊声,推搡声此起彼伏。
  何致生狠狠甩了王煜一个耳光,打掉了他的助听器,保健品被他砸去地上,玻璃瓶顿时四分五裂,碎渣子飚溅得到处都是,褐色的不明液体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弄脏了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来老子跟前耀武扬威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王煜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养大我?”他挤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指着何致生说:“四岁那年丢下我的人是谁?我的左耳是因为谁聋的?别以为给点钱就尽责尽职了,我他妈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致生拽过王煜的衣领,攥起的拳头就举在他头顶,眼睛赤红,装出来的体面早已碎成了一地残渣。
  “翅膀硬了是吧,”何致生喘着粗气:“老子今天非要——”
  拳头还没落下,就被从侧面冲过来的宋小狮截住了,他用力一拽,一把推倒何致生。
  “别乱来啊,不然我报警了,”宋小狮忙去看王煜的伤:“伤哪了?我看看。”
  “你算哪根葱,老子的家事用得着你管?”
  何致生摔了一跤,模样狼狈地站起来,他彻底被激怒了,才站稳就要挥拳头,王煜眼疾手快,他旋身一转,挡在宋小狮跟前,后脑勺生生抗了何致生一拳头。
  那一拳来得太猛,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王煜抱住脑袋蹲下去。
  “他妈的,神经病啊,”宋小狮一看,也急了,他啐了一口:“没看王煜让着你么?”
  何致生再也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让?老子稀罕他让?”
  “不稀罕滚远点,”宋小狮最听不得嗓门大的,他撸了两下衣袖:“你要不是丸子他爸,他妈的早揍你了。”
  易知秋和娄牧之匆匆赶来,却被人群隔绝在外圈,怎么也挤不进去,看热闹的,好奇的,路过的,这些人把楼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王煜嘴角带血,侧脸青紫,他转过身来,看向何致生的眼神满含绝望和恨意:“我今天挨了你的打,你的生育之恩,我还清了。”
  何致生用摩斯打出的发型凌乱不堪,领结扯开一半,露出他筋骨的胸膛,地上昂贵的西服满是药渍,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你——”何致生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人群七嘴八舌说开了。
  “啧啧........亲儿子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你没听见啊,那小伙说他耳朵都是他爸打聋的。”
  “太狠心了吧,怪不得儿子不认他。”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何致生心里的愤怒燃到了阈值,他一脚踢开面前的碎玻璃,逼近一步。
  “算账是吧,好,你自己说说,这些年的学费,生活费,哪一笔钱不是老子给的。要算账,今天就好好算清楚!”
  王煜转过身来睨着他。
  宋小狮听不下去了,拳头攥得死死的,恨不得一拳抡何致生脸上:“抚养不是你应尽的义务?有没有文化?还上市公司老板呢,你他妈——”
  王煜一把摁住宋小狮的肩膀,将人推到自己身后,他低叹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新账旧账一并了?行啊,”王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咬到了裂开的死皮,他说:“那就从我四岁那年开始说,你以为你干的那点破烂事我不知道?”
  话音才出口,何致生乌黑的眼里突然出现一丝惊慌失措:“你......你胡说什么?”
  “不明白?”王煜眨了眨眼睛,那浮现脑海的记忆太过汹涌,他压着自己做了好几口深呼吸:“我说给你听。”
  “暴雨夜,你和那个男人——”
  “啪”一声脆响,何致生的巴掌准确落在王煜脸上,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何致生胸口起伏得厉害,脸色憋得通红,一双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打过人的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
  王煜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他用舌头抵住嘴角,尝到了一片血腥味,即便如此,王煜还是死死摁住要发飙的宋小狮,那股力道几乎掐紫了他的肩膀。
  人群一下子惊呼起来,还有几个好心人闹着要报警。
  保安闻声赶来,他们手里拎起着警棍,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才在王煜说出暴雨两个字的时候,何致生就怕了,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拎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最后扔下一句话。
  “这一趟就当我白来,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他妈不会再踏进淮江一步,你他妈也别后悔!”
  这场闹剧结束于混乱的人群,嘈杂的人声,还有遍体鳞伤的王煜。
  黄昏的医院笼罩在一片如血残阳里,绿草地正在浇水,喷洒器看起来十分老旧,表面遍布铁锈,开裂的喷头汇聚了一小股水流,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这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直往鼻腔里钻,杂夹着一股浓重的泥土味。
  王煜掌心捏着一枚变形的助听器,他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但却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宋小狮安慰道:“坏了就坏了,改明儿哥们送你一个。”
  王煜扯开嘴角笑了笑,他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从侧面看过去,像一个发面的馒头。
  “行,那我要西门子的,白色。”
  不远处的易知秋和娄牧之跑过来,两人撑住膝盖骨,喘着粗气。
  易知秋擦了把额头的汗:“婆婆吃了粥,已经睡下了,你别担心。”
  娄牧之把手里的全麦小面包和牛奶放进王煜怀里:“只有这个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四个少年坐在草地上,看着那轮慢慢坠落的夕阳,余晖一点点退出,给大地覆上阴霾的黑。
  王煜的左耳失聪,好像从他们仨才认识那会就是这样了,读小学的王煜是个沉默的男孩子,他总是戴着一枚白色的助听器,背着一个老旧的书包,穿越热闹的人群。
  想起王煜的话,宋小狮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耳朵怎么回事啊?真是因为那人渣——”
  易知秋捂他嘴的动作慢了点,没拦住,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王煜一眼,只见他仍然低着头,手指拨动着青草,像是在玩儿。
  易知秋恶狠狠地蹬了宋小狮一眼,跟着对王煜说:“别理他,这货就这样,说话不过脑子。”
  王煜笑了笑,他那个笑容就像铁观音一样苦涩,看得易知秋跟着难受。
  易知秋嗓音干涩:“丸子,你——”
  “没事,”王煜拔起一根野草,用食指绕啊绕,他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这时候易知秋居然看到王煜红了眼眶,那股难受一阵阵往心头翻涌,他立马回过头去找娄牧之,好像看他一眼,就能缓解酸涩的感觉。
  娄牧之也看向了他,他懂他眼里那点难过,两人的手在草丛的遮掩下,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叠加在了一起。
  “你们有什么梦,是怎么努力也忘不掉的吗?”王煜突然开口。
  宋小狮知道自己嘴笨,这会儿不敢再随意接话,而易知秋和娄牧之都默契地没有吭声,静静的陪他坐着。
  王煜说:“我有。”
  记忆随着血红的暮色飘回了童年,那年,王煜四岁,他刚上幼儿园。
  有一天不知怎么了,狂风大作,不到四点就下起了大暴雨,校长担心路上有积水,提前放了学,幼儿园用校车把每个小孩送回了家。
  王煜还记得,到院子外时,他半个肩膀都湿透了,却还想着邀请老师去家里看他的新玩具,老师拒绝了,并把多出来的那把雨伞送给他,然后揉揉他的头发,说:“回家记得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叫他们给你煮点感冒药。”
  王煜乖巧点头,笑着说好,还没等老师离开,他就冒雨奔回大院,因为何致生答应他,会送他一辆坦克模型,最新款的玩具。
  王煜一进门就去找爸爸,他没换那身湿透的外衣,他惦记着何致生答应给他买的玩具,但那扇白色的房门紧紧地闭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王煜想起来,何致生有时候会跟他玩游戏,叫猫捉老鼠,一个人藏,一个人躲,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对方,他就能得到何致生的奖励,有时是一根棒棒糖,有时是一张新的动画片CD,小小的王煜以为,老爸又在跟他玩捉迷藏。
  他跑到了院子,搬来一个小板凳,透过那扇遍布灰尘的玻璃窗,看向外面那条狭窄的小巷。
  路灯在雨帘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他看到爸爸和廖叔叔在一起。
  廖叔叔是家中常客,他经常送王昱小礼物。
  爸爸和廖叔叔面对面,笑着。见周围没人,他们伸手抱过彼此,凑上脑袋。
  王煜把小脸凑近那扇透明玻璃,外面的三角梅长得繁茂,那两人都没察觉小孩的存在。
  何致生闭着眼,任由雨水打湿了浑身,两人在雨中忘情拥吻。
  王煜年纪还小,他不懂爸爸和廖叔叔在干什么,他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话,于是把左耳贴近玻璃窗。
  可惜风吹雨淋,他只听得见滴答声,那无边春|色埋藏在暴雨里。
  玻璃窗布满灰尘,王煜想再看清楚一点,他垫高脚尖往前凑,但他没踩稳凳子,脚下一滑,脑袋磕在了旁边的花盆上,好像磕破了血,他就这么晕了过去。
  不知躺了多久,中间他醒来过两次,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每次映入眼帘的是何致生那张儒雅的脸,这张脸和暗夜里迷离的那张脸交叠着,在王煜眼前晃荡,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后来,王煜高热不退,烧坏了神经,左耳就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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