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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种诱饵(近代现代)——鸦无渡

时间:2024-03-18 12:54:12  作者:鸦无渡
  做完这一系列步骤,印象中的香味缓缓从盒内飘出,费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
  他出声得突然,女人却没被吓到,盖上盖子后从容回答:“这是沉香,助眠的。”
  言罢,她直立双腿,转过身,看见费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直接上手拨了拨。
  “头发不吹干,会生病的。”
  费慎皱眉后退一步,发现女人站起后比他高很多,他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
  “你是谁?”
  “我叫苏琅,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姐姐。”
  苏琅回答,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类似帽子的东西,戴在他头上:“戴五分钟头发就能干。”
  费慎沉默,邵揽余又换了一个人来监视他。
  苏琅长得不算漂亮,但五官看起来令人舒服,声音也好听,相比那个男佣人,费慎对她没那么抗拒。
  他坐在床边,聆听头上“帽子”发出聒噪的烘干声,目光落在沉香盒上,颇有没话找话的意思。
  “邵揽余让你来的吗?”
  “是的。”苏琅大方承认,也跟着坐过去,见他一直盯着香盒,便问,“你对香很感兴趣吗?”
  费慎说:“以前没见过。”
  “这是上世纪留下来的东西,现在很少见了,”苏琅说,“邵先生这倒是有不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那上面刻的是什么?”费慎转而问。
  苏琅顿了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木盒上面的花纹。
  “那是荼蘼花纹,邵先生最喜欢的一种花。”
  费慎突然看向苏琅:“你喜欢邵揽余?”
  后者愣住,好半晌才颇觉意外地笑了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每句话都要提起他,”费慎直言不讳,“我讨厌他。”
  苏琅哭笑不得:“你不怕我告状吗?”
  费慎移开目光,盯着自己脚尖:“你去吧,让他把我赶走最好。”
  苏琅停下了话头,打量眼前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孩,觉得费慎看着实在不像只有十二岁。
  无论谈吐、性格还是举止,表现得皆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或者说,要有城府得多,而且他似乎很能忍,任何情绪都不会随便表现在脸上。
  尽管这城府在成年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个未成年儿童来说,足够叫人讶异了。
  烘干帽的噪音停了,苏琅将帽子从费慎头上摘下,说:“邵先生其实人很好,他救过我。”
  “他也救过我,我不觉得他好。”嘴上反驳完,费慎话音一转,“他怎么救你的?”
  苏琅又找出一把梳子,替他将烘干机吹得毛躁的头发梳理好。
  “遇见邵先生的时候,我被一群拾荒者抓住,如果没有他,恐怕就要被活生生吃了。”
  那群人是从边境线上逃出来的,至少也饿了四五天,当初若不是邵揽余,她必死无疑。
  费慎问:“邵揽余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邵先生并不是个坏人。”
  “他什么时候救的你?”
  “大概两三年前吧。”
  “这是哪里?”
  苏琅再一次愣住,无奈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不用套话,能告诉你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你也套不到。”
  费慎双目上视,凝望着她,第二次问:“这是哪里?”
  “柏苏。”苏琅答道。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让费慎心底骇然一惊。
  这里是柏苏,自己居然跨区到了柏苏。
  邵揽余是柏苏的人,难怪在科谟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此处距离费家十万八千里远,中间横亘着时常发生暴乱的地带,被人称作地狱边境线。
  三区交界、尸横遍野、贩卖人肉的边境线,游走着无数丧心病狂的叛乱组织,一旦闯入必死无疑。
  他回不去了。
  沉香悄然溢满整间屋子,费慎的嗅觉天生比普通人灵敏,尚在震惊之时,便潜意识察觉到今天的气味与上次不太一样,浓郁后更为明显。
  “好香。”他喃喃了一句。
  “嗯,”苏琅说,“加了点荼蘼花。”
 
 
第3章 白色口笛
  费家请的授课老师,曾给费慎上过一学期地理历史课。
  如今是新代146年,上世纪全球暴动以及资源争夺战,再加上S级武器引爆释放出来的巨大辐射,致使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差点灭绝,包括人类。
  毁灭性的战争过后,疾病肆虐,堪堪只剩下了最后四百人。
  幸存者们带着冻存的基因库,紧急进入地下避难舱休眠。
  避难时间长达几十年之久,地球生息却恢复了不到三成。要命的辐射无处不在,气候环境彻底紊乱,能用的资源寥寥无几。
  为避免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众人选择资源共享,全部可活动区域平均分配。由当时唯一一支科研团队做主,开启了首次人类基因培育计划,并将其命名为新代1年。
  经过几辈人的不断努力,在如今的第146年,人口成功繁育至了八十万。
  然而早在新世纪开始的第十年,拥有资源分配权的那帮领导者,内部出现矛盾,开始拉帮结派制造对立,甚至互相构陷迫害。因利益产生的纠纷难以调和,所谓的“平等共享”名存实亡,人类再一次走向分裂。
  随着时间演变和地域迁徙,全球最终分裂为两大洲际——太平洋和大西洋洲际。太平洋洲际又分为三个区,柏苏、科谟以及维冈,大家各自选出了首领,由不同的家族把控政权。
  时至今日,三区正式宣布独立。区与区之间表面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实际共同交壤的边境线上,时常会发生激烈冲突,其间鱼龙混杂,死伤无数。
  而费家,正是领导科谟的家族之首。
  费慎这一回,怕是彻底栽入虎穴狼窝了。
  据苏琅透露,邵家虽不是柏苏的政权中心,可掌握着柏苏乃至整个太平洋洲际的要害——军事武器。
  近百年来,邵家始终是三区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他们尽管生活在柏苏,却又不属于柏苏。
  而今叛乱组织横行、各区政权极不稳定的混乱时代,几乎人人难以自保的情况下,邵家倒成了最稳固安全的庇护所。
  没有哪个家族能有实力单独与之抗衡,也没谁想与之抗衡,比起充当出头鸟,互相残杀拱手让敌人获利,大家更愿意拉拢这位实力雄厚的朋友。
  此刻费慎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听闻过邵揽余的大名了。
  一则是因为,以前在费家时,费霄几乎不让他参与任何军事政权相关事宜。除了那一学期的地理历史课,对此可以说是毫不了解。
  其次,直至三年前,邵揽余父亲病逝,家族实权发生更迭,邵揽余才真正上位,成为邵家新一任主人。在此期间,他基本没有单独于人前露过面。
  别说费慎了,就是费家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都不一定认得邵揽余本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费慎也从苏琅口中,获得了大大小小各类信息。
  不过苏琅说了,能讲的她都会讲,讲不了的套话也没用。
  所以得到这些消息并不能起什么作用,顶多是让费慎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逃出去也多半是死路一条,更遑论去对付邵揽余了。
  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费慎果断放弃挣扎,一切听从安排。
  往好了想,至少有个苏琅和自己说话,不会过于无聊。
  苏琅也确实形影不离陪着他,三天下来,除了睡觉时间,两人几乎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费慎的活动地点,逐渐从一间房子扩大到了整栋楼房内外,只要不离开苏琅视线范围,他可以去到附近任意地方。
  费慎很自觉地,避开了负一楼地下室。
  对于邵揽余的刑场,他选择敬而远之,不再去触碰一些可能波及自身的东西。
  想到邵揽余,对方这几日倒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别墅应该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平日只有佣人走动,外头有全副武装的保镖站岗,不见邵家其他人身影。
  平静了几天的时光,在一个热得发慌的午后被打破。
  气候环境紊乱后,再没有过正常的四季更迭。通常前几日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变为雨雪天气,没多久又开始艳阳高照。
  近几日温度异常地高,费慎也不爱出门走动了。
  按照以往惯例,在净化舱内躺了会儿消除辐射,他打算去餐厅吃午饭,却先一步被苏琅告知,邵揽余正在后庭院等他。
  费慎坚持去餐厅转了圈,厨师没准备饭菜,看来是非见不可了。
  别墅里外虽然已经逛得差不多,但后庭院还是第一次来。
  费慎刚迈入庭院门槛,脚步忽顿,被满院开得正盛的花树惊住了。
  以如今错乱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壤,就连栽种仙人掌这种存活率高的绿植,都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更别说需要精心培育的花朵了。
  母亲曾经想养一株玉兰,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土壤,种子没发芽就失败了。
  而邵揽余这里,竟然有一院子的新鲜花树。
  白花绿叶、枝繁茂盛,成片地挤满了偌大的庭院,恰巧遮蔽了屋顶的烈阳,留下一地绿荫,形成天然的乘凉之所。
  费慎长到十二岁,头一回切身感受到了嫉妒这个词。
  邵揽余倚在树荫中间的躺椅上,神情惬意地冲他招手:“过来,外面热。”
  今日他没穿彰显正式的衬衫西裤,换上了舒适的短袖T恤,下身是条灰白休闲裤,宛如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温柔干净,随和可亲。
  费慎提起步伐,走到旁边另一张躺椅坐下,周身立刻阴凉了起来。
  他正襟危坐,余光触及邵揽余,留意到对方这回没拿书,手里握着根深色条状物品,估摸几厘米长度,有点像口笛。
  邵揽余抓到偷看的目光,也不挑明,含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苏琅是个很好的伙伴,对吗?”
  费慎的脸色比起刚来时要红润许多,明显近日衣食住行方面都不错。
  费慎垂下眼皮,拒绝与他视线交汇,不答反问:“你喊我来干什么?”
  每次和邵揽余面对面,他总会无形中产生一股不知名压力。
  对方从不把他当成小孩,总是用同辈的态度进行交流,让费慎有种被迫将真实一面敞露于人前的不安感。
  两张躺椅中间,有一方古色古香的小茶桌,邵揽余拎起茶壶,将两个茶杯斟满,推一杯到费慎手边。
  “院子里花开了,怕你无聊,请你过来坐坐。”
  嗅觉被茶香吸引,费慎眼神不由自主飘去,定定注视陶瓷小茶杯。
  少顷,没忍住端起来喝了口。
  十分清润的口感,喝下去似乎连大脑都清明了。
  费慎想,这人的喜好真是奇怪,屏风、沉香、茶道,大概能用“复古”来形容。
  “怎么样?”邵揽余问。
  费慎面无表情答:“不好喝。”
  邵揽余笑容不改:“那花好看吗?”
  “难看。”
  像是非同他作对,邵揽余连问几句,费慎都不给面子。
  邵揽余也不生气,打趣道:“这里不比科谟舒服,麻烦少爷忍忍。”
  费慎噎了几秒,索性直接问:“你会放我回去吗?”
  邵揽余好似没听见,并未答复,抬手将那根深色的物品,放入了双唇之间。
  呜——
  一串嘹亮悠长的音调从中发出,果然是口笛。
  邵揽余熟稔地吹了两段,不消片刻,空中竟传来一声高昂的鸟鸣,仿佛在回应笛音。
  鸟鸣高昂尖啸,远在千里之外,那是鹰的叫声。
  费慎目露惊讶,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物体自高空俯冲而下,掠过成片的花树,扑簌着冲进院子,最后停在了邵揽余肩头。
  黑色物体是只鸟类,背部羽毛通体漆黑,腹部毛发为罕见的银白色,眼角连着颈项有两条蓝灰长纹。它左右甩动了几下脑袋,收拢硕大精壮的两翼,乖巧地立于邵揽余肩头,一双瞳仁透出猎食的凶光,无法让人忽视它属于猛禽之列。
  费慎被这只“鸟”引出了莫大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邵揽余从手边食盒夹出生肉,刚丢出去,下一秒立即被叼走了,捕食速度快得叫人肉眼看不清。
  费慎问:“什么鸟?”
  “银腹隼。”邵揽余又投喂了一块肉,“或许你喊它鹰更合适。”
  费慎有点脸热,他又没见过什么鹰啊隼啊的,不认识很奇怪吗?
  邵揽余并非要嘲笑他的意思,反倒说:“它还没有名字,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我?”费慎耸了耸肩,“我不是它主人。”
  “现在是了。”邵揽余扔来一支白色口笛,微扬下巴,“试试。”
  费慎愣在原地。
  难不成……邵揽余要把这只鸟送给他?
  这般猜测让他感到意外又激动,不过面上依旧掩饰得很完美。
  费慎平静握住白色口笛,试探性放嘴里吹了一下。
  没反应,银腹隼连看都没往这边看。
  他没放弃,第二次吹得时间长了些,可惜由于没学过乐器,吹出来的声音格外磨人。
  估计是被这一声给刺激的,银腹隼突然展翅,扑棱着飞向某处枝头,离这边有好些距离。
  费慎激动的心情冷却了一半,偷偷朝邵揽余那边瞄了眼。
  后者自顾自拿起手中口笛,换调子吹了一声。
  收到指令的银腹隼又乖乖飞了回来,不仅飞回来,而且站在了费慎右肩。
  费慎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缘故,肩膀丝毫不敢动弹。
  双眼凝视邵揽余的手,他模仿着对方的指法,动作迟缓地抬臂,再次吹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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