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胤礽叫了小明子和郑奉来,伺候着齐云野收拾妥当,之后便一同到行宫的花园里散步。
齐云野一直跟在胤礽身后半步的距离,这是规矩,也早已成为深刻的习惯。
行宫花园不大,走了一圈后倒不觉得有多累,只是胤礽近来非常小心,不舍得让齐云野累着,坚持要回去。
齐云野也没跟他争辩,听话地跟着胤礽往回走。
“一会儿回去是想歇着还是做些别的?”胤礽问道。
“今儿上午也没跟着伺候,中午又睡了好一阵儿,再歇着这一天就过去了。我感觉还好,回去陪你看会儿书吧。”齐云野答话。
胤礽应了,吩咐郭玉道:“让人回去在耳房备上茶,一会儿先去耳房看书。”
院门已在眼前,齐云野才觉得力不从心,他稍稍放慢了脚步,小明子则适时上前搀扶。
胤礽虽在前面走着,却能察觉到身后动静,他也放慢了步伐,道:“就说该回来了吧。若是让你再走,怕是要找人背你回来了。”
“还好,没那么严重。”齐云野轻声道。
“说话都没力气了。”胤礽还是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看他,“是站在这里缓一缓?还是让人把你抬回去?”
齐云野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把重心都放在了小明子身上,才能勉强站住。
胤礽眼见他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得惨白,也慌了神,连忙招呼道:“多西珲!达春!快过来!”
跟随在身后的二人小跑着上前,一左一右托住了齐云野,这才避免他摔在地上。
“把他抱回去!小明子去叫王德润!”胤礽已手脚冰凉,自己都险些站不住,是被郑奉托了一把,才勉强稳住。
“等等……”齐云野攥着达春的衣袖,勉强挤出这一句话。
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涌,喉头被血腥气淹没,齐云野用最后的力气推开身边人跪在了地上,呕出一口血,之后昏死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达春直接把齐云野抱起来往屋内跑去。
只短短几步距离,齐云野咳出的血就已经把自己和达春的衣衫浸透。
咳血不停,人却没有意识,王德润接连施针,用了将近一刻钟才止住了血,屋内床上地下,身边人的衣服上都已一片狼藉。
胤礽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死死盯着床上诸事不知的齐云野,盯着他还有起伏的胸膛。
只有这样,胤礽才能放心,才能知道齐云野并没有离开自己。
待情势稍稍稳定下来,王德润转向胤礽,跪地叩首:“臣万死。瑚少爷这不是病,是中毒。”
胤礽暴怒拍桌:“什么毒?!哪来的毒?!他病了这么久,日日诊脉吃药,日日检查饮食起居!你现在才告诉我他是中毒?!”
“臣万死……臣是曾想过可能是用了毒物,可是……可是真的未曾诊出。昨日施针时尚无异常,可方才……瑚少爷呕出的是黑血,明确是中了毒的。”
王德润知道这事严重,便不敢隐瞒,“瑚少爷每日的饮食都是仔细检查过的,依着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这毒是早就下了的,只是日积月累到今日才全发出来。”
“给我查!”
胤礽咬牙说道,“所有碰过他东西的人,挨个问清楚!问不出来就上刑!如果瑚图里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屋内呼啦啦跪了一片。
胤礽把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怒道:“都跪着干什么?!去查啊!”
“太子哥哥息怒。”
四阿哥迈进了屋内,对着满屋的太监说道,“你们伺候不好主子,挨罚一点都不冤。郭玉带他们下去领罚,记得堵了嘴,别嚷嚷得更惹太子哥哥心烦。”
郭玉知道四阿哥是来解围的,便领着小太监们退出去。
四阿哥走到胤礽身边,示意随侍太监都退开,才低声说道:“太子哥哥盛怒之下若做了冲动之举,就真的落人口实了。”
胤礽扭开头,不曾答话。
“太子哥哥细想,外间为什么突然有了那种腌臜传言?而这传言不仅是在随扈人群之中传开,更是连宫中都有人知道。
八月初十晚间惠妃娘娘与太子妃在宫中‘偶遇’,其后不久太子妃就突然发动生产。
太子哥哥若是心中没有怀疑,又怎么会留王德润在宫中?又怎么会写信让太子妃暂避风头?”
四阿哥转了方向,对上胤礽的眼睛,道,“太子哥哥,这是个连环局。从你写信让王德润赶来给瑚图里看病时,你就已经在局中了,得想法子破局,不能再被人牵着走了。”
胤礽深呼吸了一下,再睁眼时,已压住了心中的怒气,他吩咐道:“王太医尽力救治,小明子去把瑚图里所用的所有物件全都拿来给王太医一一查看。务必在回京之前查清楚!”
第76章 遭人陷害
法式善几乎是撞进了屋内。
此刻他已顾不得礼仪规矩,冲到胤礽身边语速飞快地说:“皇上得了密报称您在行宫之中有淫乱之举,圣驾马上就到,三阿哥让我先来传信。”
话音刚落,外间就已经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然而正屋的门并未被打开,康熙直接去了旁边耳房。
胤礽倏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四阿哥隔着窗看了一眼,拦住准备跟上去的法式善,说:“你是三哥的人,现在过去容易惹事,从后面走。去告诉三哥,千万不许妄动。”
法式善用力点了头,飞快地从后门离开。
四阿哥转身吩咐道:“张起麟去找小明子和郭玉,让他们把行宫所有伺候的人都控制住,不许有任何人趁乱离开。苏培盛,今儿咱们一起陪着太子哥哥逛花园,亲眼看见瑚图里吐血晕倒。”
“奴才遵旨。”
“走。去给汗阿玛请安。”四阿哥长出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迈步走了出去。
康熙站在耳房的台阶下,眉头已能拧出水来,就在他的怒气即将爆发时,胤礽和四阿哥已行至他面前请安。
康熙面色稍霁,随行在他身边的几位大太监也都暗自松了口气。康熙叫了起,而后冷着声道:“去开门。”
魏珠从康熙身边出列,走到了二房门前。
胤礽却在此时出了声:“汗阿玛不是来找儿臣的吗?”
“魏珠,开门。”康熙道。
胤礽上前一步,说:“汗阿玛请息怒,儿臣知道近来有些不大好听的传言,但如今儿臣正好好地站在您面前,您还要推开这扇门吗?”
“胤礽,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康熙沉着声音说道。
胤礽跪地:“汗阿玛,今日这扇门如果被您打开,外间传言不仅不会停歇,反而会更加甚嚣尘上。”
四阿哥也跟着跪地:“汗阿玛请三思。您如果真的推开了这扇门,无论太子哥哥再做什么,都只会落下不得您信任的名声。汗阿玛,您千万三思啊!”
康熙垂眸看着二人,冷声说道:“魏珠,去开门。”
胤礽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康熙,不解,疑惑,失望……各种情绪堆在眼中,最终,他闭了眼,眼泪滑落。
房门被打开,屋内的两个人衣衫不整,在床上正做得不知今夕何夕。
开门的响动并未打断他们,甚至在魏珠走到他们身旁时,二人还在旁若无人地缠绵热吻。
“这就是你的人。”康熙甩下这样一句话,拂袖转身。
王德润却在这时出现,拦住了康熙的去路,他跪地叩首:“启禀皇上、太子殿下,瑚侍卫不大好了。”
四阿哥眼疾手快,死死拉住准备起身的胤礽。
康熙皱了眉,问道:“你说什么?”
“臣……”
王德润立刻又叩首,“臣知罪,臣以为皇上是为着瑚侍卫中毒之事前来此处的。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康熙:“站起来回话!什么中毒?!”
王德润起身,仍是躬着腰,恭敬说道:“瑚侍卫自跟随出行以来身子日渐虚弱,这段时日经常晕倒,方才在花园中更是吐血昏厥,臣奉太子殿下之命替他诊治,发现他是被人下了毒,如今毒已至心脉,刚刚昏迷之中又呕了血,恐怕……恐怕不大好了。”
康熙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礽:“你怎的不说?!”
“汗阿玛……您可曾信过儿臣?”
胤礽站起身来,“传言刚起时,儿臣就曾说过从未做逾矩的事。
今日您不知道得了什么信儿,怒气冲冲到了儿臣这里,在看到儿臣站在您面前时,您还是不信。
瑚图里替儿臣挡了祸中了毒,这些时日他身子差到几乎无法当值,随行的人全都知道。
德住和额楚跟他日日在一处,他们就算再没有心,也不会在瑚图里生死未卜的时候在旁边做这等淫乱之事。
他们二人都是世家公子,又在宫中行走数年,便是真的情动不能自已,也不至于在旁边有人时还如此缠绵不停。
刚才进门的是魏公公,只在屋里待了那几瞬,出来后便已面红耳赤,现在还气促喘息不止。
可见那屋里本就不干净!您进来直奔耳房时儿臣就已明白了过来,您可知方才若不是瑚图里晕在了外面,儿臣回来后原本是要去耳房温书的!
那屋里的腌臜物,原是为儿臣准备的!这宫里有人要害我!您却信了旁人!”
最后这一句,胤礽几乎是喊出来的。
“保成!”康熙不由得上前一步。
“儿臣正要亲去您面前求救,只是晚了一步,就让人算计了去。”
胤礽拱了手,“汗阿玛恕罪,儿臣想去看看瑚图里。
他陪了儿臣二十年,即便是个物件,摆在身边二十年,也总归是有感情的了。如果汗阿玛认为这样的感情就是秽乱,那儿臣认了便是。”
康熙见胤礽这般神情,心中似是被戳中。
他转了身,道:“顾问行,去查清楚。”
顾问行领旨。
“赵昌,去把御医都叫来。”康熙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胤禛也起来吧,去陪陪你二哥。”
“儿臣遵旨。”四阿哥连忙起身,跟着胤礽进了屋内。
康熙看着御医来往行走,看小太监端出一盆盆血水,心中那点儿怒气逐渐平息,他叹了口气,道:“富善,随朕出去走走。”
康熙屏退了随行的一众太监侍卫,只带着富善在花园中慢慢前行。
“就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康熙问。
富善回话:“奴才不敢说。”
“你这些年也没少说那些僭越难听的话,怎么这会儿就不敢了?”
康熙道,“说吧,准你无罪。”
富善道:“其实奴才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看着瑚图里那样,有些物伤其类罢了。”
“你又没中过毒。”康熙道。
“就是因为奴才没有,所以才会如此感觉。”
富善说,“奴才很幸运,跟着您的时候您就已经是皇上了,那时候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有苏麻姑姑,谁会想不开去害您啊?
奴才有时候想,如果先帝没那么早离开,如果您也跟太子殿下似的身边围绕了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当年我们这些人,怕是不可能这么顺遂地长大。
那年跟着您一起擒拿鳌拜,奴才胳臂被抓伤了,其实就是很小的伤,您都跟御医说治不好就偿命。
现在瑚图里这是中了毒,太子殿下却不敢向您报告,自己瞒着藏着,硬扛着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才想着去求您。”
“他就这么怕朕吗?”康熙叹息。
“二十九年那事您没处置。惠妃对先平妃那般态度,您也没管着,这次谣言甚嚣尘上,您还是没表态。
主子,大清的太子需要锤炼才能成长,可咱大清的太子也是您的儿子啊。
哪有自己儿子被陷害被造谣,做阿玛的不护短反而责备的?奴才斗胆说一句,您对太子真的太严苛了。”
“你是胆子挺大的。”康熙嗔道。
富善不卑不亢,只道:“那是主子纵着奴才,奴才才敢说的。”
康熙又说:“你刚才该拦着的。”
“太子和四阿哥都没拦住,奴才说话哪还能有用?奴才只是主子的奴才,伺候着您开心就行了。”
“你啊!”康熙抬手拍了拍富善的手臂,“你去查查清楚,甭管查到什么,照实来报。”
“奴才遵旨。”
魏珠在屋外等候着,见富善打了手势,他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上前请安后说道:“主子,奴才听着太医们好像有了章程,已商量着用药了。”
“嗯。你如何了?”
魏珠跪地:“奴才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康熙迈开腿,回到屋里落了座。
第77章 命悬一线
太医院右院判刘声芳上前回话:“臣等已为瑚侍卫施针稳住心脉,为更好确诊,还请皇上下旨将近日瑚侍卫所用之物尽数取来,以及贴身伺候的内侍也一并带来,方便询问。”
“准了。”
听得康熙放了话,魏珠立刻差人去告知顾问行,不消片刻,顾问行便带着人将一应用具器物在院中依次摆开,小太监们也被带到了院中候着。
刘声芳和王德润一同到了院中查看。王德润压着声音说:“刘院判,近来这几日,这些器具我都是亲手查过的,而且每日都换新的,咱们要是查不出来可怎么办?”
“你刚才都有胆子拦皇上圣驾,这会儿怎么又畏缩了?”
刘声芳回道,“我跟你说,这宫里的手段,在器具上做手脚是最低级的,器具查不出来反倒能帮你解脱。要是你检查过的器具还出了问题,你就小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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