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关初立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当即带头留在了原地,并示意其余随行人员也停下,瞬间长长的队伍就停了下来。
石忞一直拉着步千雪走到芳园内的万菊亭里方才停下,亭子周边正是开的茂盛的菊花,黄的、红的、白的都有,一片欣欣向荣。
步千雪感觉到后面没了脚步声,又见石忞偏离了回含凉殿的路,转而走向万菊亭,便明白石忞有话对她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人并肩而立, 石忞望着含凉殿的方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近两天泰水第四次来求见了,你却只见了一次, 为什么?”。
岳母是石忞专门称呼步千雪母亲步无尘的, 而泰水则是专门称呼姜丽的, 但不专指女性, 而是专指嫁方双亲中不是家主的一方。
步千雪皱眉,望着含凉殿的方向, 沉思半响才回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姐的事,私下已经传的沸沸, 也传到了娘的耳朵里, 她入宫不过求个心里安稳而已, 我却不能给她,故而,见不如不见”。
在暗言的暗中协助, 地方官的积极作为中,还有步朗这个较为了解云处安的人出谋划策,在配以大理观御承出众的破案能力下,终于在狼国和华朝的边境处抓到了即将逃出华朝云处安。
被抓的时候, 云处安也不怂,并不坐以待毙, 带人奋力反抗,直至战到只剩自己,并身中两刀后方才弃刀投降,当场被捕,第二天就被押解上繁都, 他死了的随从则被安排挂尸三日后抛入山林,所犯罪状公布于城墙。
为了把云处安活着押解到繁都,大理观御承不得不请大夫给他治疗刀伤,结果刀伤好转后,嘴巴就不受控制了,有次过城门,就当着众人的面叫步朗好徒儿,还说了不少步朗的坏话。
让大理观御承最后不得不派人用布堵住他的嘴才没有再往外乱说话,但他已经说的却也收不回来了,不仅在场的百姓听见了,随行的官员、捕快等也听见了。
自此,中宫的姐、步侯的爵子竟然是□□月理教教主云处安徒弟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过华朝大地,飞到了繁都,传到了世人的耳中。
云处安却没有就此收嘴,而是逮着机会就说步朗曾经做过的“好事”,即使大部分都是她指使的,但并不影响他败坏步朗的名声,给皇家抹黑,拉一个垫背的。
自被抓后,云处安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方腊国的人和事,反而一直以教主的身份自居,每次审讯也都只说是自己要报当初战败被抓的仇,完全把方腊国国王摘了出去。
因为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他深刻的明白局势和人性,这次被抓,和上次完全不同,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月理教又几乎泯灭于历史长河,他能靠的就只有方腊国国王,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方腊国国王更内疚,他才能赌到那万分之一的一线生机。
万一这万分之一的生机没赌到,他也不能白死,自然要拉着最恨的人一起死,顺便还能给皇室抹黑,多好!
俗话说十人成虎,何况听到的远不止十人,一传十,十传百,传播速度比押解的速度快N倍,咋听传言的姜丽是不信的,可她多次派人去打听的结果都大同小异,让她不得不信。
怕双亲和女媳知道,姜丽还在府中下了严令,不得提及此事,就连女媳想外出也被她找理由拦了下来,安排好家里,昨天下午立即就去了宫门外求见。
也在含凉殿见到了陛下和女儿,陛下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女儿则有些疲惫,行完礼,陛下询问了几句就走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
她也不是个善于藏着掖着的人,立马就把自己知道的和想问的都问了,女儿也特别好说话有问必答,甚至有些她没问的也一股脑的说了,她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
而步朗的事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严重到女儿都给不了一个准话,就是她也被步朗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吓的半天没回过神,蹒跚着回去了。
想了一宿,一夜无眠,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强烈,虽然那些事都是步朗做的,但大部分都是被人指使,并非她自己想做的,如今云处安被抓,正好皆大欢喜,姜丽是真的把步朗当自己女儿养的,她不想步朗死。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到宫门外求见,结果女儿没见她,中午又来,女儿还是没见她,心也越来越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踩着余辉她又来了。
步千雪又何尝不想见自己的娘,只是她娘觉得现在是她暂时当政,便觉得一切大事她都可以定夺处理,因此非要她给个准话,给个保证。
但事实并非她娘以为的那样,她做不了这个决定,也给不了任何准话,就算可以给,她内心也不敢给,不愿给,因为石忞的表姐只是贪污等罪状就死于狱中,哪怕是自杀,终归也是死了。
而步朗犯的这些事,除开那些细枝末节的,其余的哪一件不是死罪?论罪状比文之远深重,论关系亲疏,却远没有文之远深,她又怎么敢开这个口?
要不是石忞问,她都不想说这件事,虽然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嫉恶如仇,非黑即白了,但石忞被刺杀,步朗有推卸不了责任,这是事实,也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
石忞听出了步千雪语气里的无奈,劝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理观御承一旦回来,就会审理结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到时无论你我愿不愿意,真相都会摆在众人面前。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真实的想法。”
说完石忞很犹豫要不要用读心术,用就能知道步千雪最真实的想法,若是不用,步千雪故意反着说她也发现不了,可一旦用了,她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也就破了,难保有一不会有二有三。
即使她和步千雪是伴侣,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需要应有的私密和空间,爱是尊重,而不是以爱之名去掌控,思虑再三,石忞最后还是放弃了用读心术的想法。
同样很纠结的步千雪并不知道石忞内心的犹豫,收回视线,看向亭外一株拔尖的白菊道:“此事,我思虑甚久,已不求两全,唯求皇家和步侯府不受影响,侄女安稳长大”。
她不像她娘那么贪心,想的那么少,现在的情形局势要保步朗性命无异于痴人说梦,与其求求而不得的,还不如求点现实的。
石忞转身盯着步千雪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心虚,全是坦然,“就这么放弃你姐,可有不甘?”,步千雪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观看蹴鞠比赛我们曾打过赌,我好像还欠你一个条件。”石忞认真道,此时说出来,显然是想给步千雪一个改变的前提。
“减少大婚费用投入教育建学,不就是陛下答应我的条件吗?切不可再说此言语。”步千雪却听懂装不懂,并不想借机改变。
不论石忞是否试探,她都心意已决,不是她冷血,而是此枉法之口不能从她这里开,既做了错事,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不能因为她是她姐,就可免于惩罚。
若有一日法不为法,那离国不为国也就不远了,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是嘛,可能是事太多,搞忘了,泰水估计也快到了,走,我们见你娘去”石忞大笑拉着步千雪出了亭子,队伍继续前往含凉殿。
押解云处安的队伍一到晚上就停下找地方休息,有时候运气好就歇在驿站,有时候运气不好就只能露宿荒野,这天也和往常一样,天快黑时停了下来,正好前方有个驿站。
眼看着离繁都越来越近,步朗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周围人明着里对她恭敬,背地里都歧视她瞧不起她,觉得她对不起陛下和中宫,沿途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了不少,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她不敢妄想这个消息不会传到繁都,因此一想到未来,一想到家人,她就悔不当初,可错已铸成,如今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就算如今她帮着将云处安抓到了,也磨灭不了自己做过的错事,就算想将功赎罪,首功还是人家大理观御承的,她最多算个次功,又怎敢言将功赎罪?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她就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闭眼睡不着,睁眼也还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一看,天居然还没亮,人却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了身。
本来想叫随从进来点油灯,但一想到对方可能也在打盹就没叫,自己摸索着找了火折子点了油灯,就看到枕头边上有封信,写了步朗亲启四个字。
当即叫来随从询问,随从却睡眼惺忪的说并没见人进房里,步朗只得压下疑惑,让随从在门外守好,自己则就着油灯拆开信封看起来。
步朗看完信,心如死灰,流了两行泪也浑然不觉,又狠下心看了一遍确定都记下后方才依信上所言将信烧毁了,连信封都没放过,就是灰烬也被她全捣碎了。
又两天过去,眼看就要到繁都,大理观御承颇为高兴,此次办差如此漂亮,陛下肯定重重有赏,便趁着入繁都前的最后两晚自己掏腰包分两批次摆酒席,犒劳众人。
不用守卫的步朗自然都在受邀之列,第一晚喝得很高兴,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今晚步朗喝到一半却去上厕所了,大理观御承也没管,依旧带着众人高兴的吃喝。
又喝了一会,大理观御承觉得差不多了,再多喝就会醉酒误事,便准备散了,环绕一周却没见步朗,立马着急起来,否管云处安怎么说流言怎么传,只要陛下没下定义,步朗就还是妥妥的步侯爵子,若真有个万一,他也别好过,当即让人去寻。
结果派的人还没出门,就有守卫的衙役来报说云处安有预谋的准备逃跑,正好被步朗撞见,两人已经打起来。
大理观御承闻言当即带着众人前往支援,却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时正好看到多处受伤的云处安手里的刀刺进步朗的胸口,而原本围而不敢攻的衙役瞬间蜂拥而上,云处安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倒在血泊之中,充血的双目恨恨的盯着步朗的方向。
步朗明明是可以躲过那一刀的,却甘愿将命送到了他的手上,刀刺进去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仅中了步朗给他安排好的逃跑陷阱,还成了给她正名的垫背。
本来想死也拉个垫背,搞半天,垫背是拉到了,但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云处安恨啊,完全没气息后,眼睛都任是睁的大大的。
想留云处安一命回繁都交由陛下亲自处置的大理观御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功劳就那么飞走了,而步朗也危在旦夕,只得奔向步朗。
见云处安彻底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的步朗才终于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颤抖的从怀里摸出早就写好的家书郑重的交到大理观御承手上,让他代为转交,并留下了“流言不足惧,我心鉴日月”的遗言。
步朗的临终遗言就像一面镜子照得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在场人都很羞愧,即使是大理观御承心低也是有点怀疑和瞧不起步朗的,但现在却只有深深的佩服。
最后,大理观御承只押回了云处安的尸体和几份沿途临时审讯的供状,都言辞相差无几。还抬回了步朗的尸体和她的家书及遗言,这是满朝文武大臣完全没想到的聚变,就是步千雪初闻也是一脸惊讶,半点不像假装,让大臣们想有点想法都没条件。
步千雪是真的很惊讶,自那天两人在万菊亭聊过后,石忞任是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见的人见来见去也是那几个,她还以为石忞把这事忘了,或者准备等云处安押解入都后再行处理。
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如此始料未及,若不是有之前的对话在,她几乎就要相信,这件事真如大理观御承所禀报的那般。
虽然云处安死了,步朗也死了,但能查到该查到的,大理观御承还是查到了,花了五天时间重新整理疏理整个安件,再把其他人查到的证据结合起来,就连步朗写的家书也没放过,总算是理“清”了。
刺杀一案就是云处安贼心不死,逃出生天后不思悔过,继续勾结外藩意图刺杀皇帝犯上作乱,颠覆乾坤,实乃大逆不道之死罪,据查步侯爵子年少不幸为奴,且有人证为证,而云处安那时又生活在康国,都不在一个地方,又何谈与贼人相识?又何来师徒关系一说?
事实证明,云处安所言皆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拉一个垫背的,顺便让皇室和步侯府蒙羞。而步侯爵子不过是年幼被其生意人身份蒙蔽,想与其做生意而已,并不知其蛇蝎心肠,别有图谋。
即使面对漫天流言蜚语,步朗也忍俊不禁,反而还在最后紧要关头英勇阻止其逃跑,并最终因此身陨,实乃真勋贵,值得褒奖。
这就是大理观御承对整个案件的疏理结果,并且附有相应的证据和证言。
步朗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做的身份假装,竟还有这般用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看完信后她心如死灰,但能这样不连累家人的死去,她已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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