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臣之言,寡人甚慰。”金瑞朝肯纥扬笑,众人看此便揣之金瑞欲择肯纥前往,却不料金瑞继而调转了话头,“然宫中亦是离不开爱臣护卫的,此番……”金瑞顿了顿,睨眸朝堂下看去,乌黑的眸子从肯纥身上移到了南容简身上,继而转向前方立着的人儿。
肯纥乃御卫军一流,自是不可随意领兵出宫的。
“父王,儿臣请命前至。”就在金瑞眸子欲落于金桦头顶的那一刻,金桦便开口请言,似是早有准备一般。四下的朝员那处尚未揣测明白金瑞的心思,这处金瑞已是扬笑,“桦儿有此胆识,父王甚喜。”
一时,众人皆看出了金瑞的用意,无非是想让金桦积累功绩。“既是我涪佑殿下亲往,此番,便是绝佳,来人……”随后金瑞便差人将所拨的粮银货款以及精兵良将一道布下,并令南容简随行同往,明早启程。
如是兜转,终是将此任落到了金桦头上,下了朝,由于要尽快筹备起行之物,遂金桦欲行灾区之事便传遍了宫内。金桦让小常先行回殿去备明日需带的物件,自己则朝着轩杞宫前去,离秋猎回宫搬至韶华殿已是过去两天,除却每日必要的请安,金桦这两日便是一直有意无意的避着林杞桐。
自金桦撞见那事之后,便愈发不知该如何为好,萧然却是无事亦会去轩杞桐逗留,林杞桐猜知金桦心有芥蒂,面上却是不紧不慢的在等待时机。来到轩杞宫,仍是甚为冷清之感,宫人见了金桦便是行礼,“殿下圣安,娘娘现下正于后院。”宫人知晓金桦是来寻林杞桐,便直言。
金桦皆自颔首朝后院走去,后院正是林杞桐正殿的院子,院子而后通过一小石子路便是御花园。“桦儿给阿娘请安。”见到正半卧席榻看书的林杞桐,金桦遂俯首置礼。一旁静候的小怜随即上前朝金桦行礼,金桦挥手后小怜便退了下去。
林杞桐放下手中的书卷,回头朝着金桦暖笑招手,继而拍了拍自个儿身侧的席位,适前朝上的事林杞桐自是已知晓,此番金桦前来,许是临行前的挂话。“过来。”金桦闻言朝席榻空出的位置走去,待坐下却是沉默了。
“桦儿。”林杞桐看着金桦静默的侧脸,白皙清秀的面庞上带着青葱的痕迹,金桦闻言抬眸朝林杞桐看去,四目相视,林杞桐继而道,“桦儿可是有事想问?”解铃还须系铃人,林杞桐知晓金桦的心思。
金桦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显是甚为纠结。林杞桐笑着拂手朝金桦的脑袋摸去,继而兀自开口,“桦儿,有些事,你未经历,遂是不知其中所以的。”说着,林杞桐便收了手,清眸一沉正了面色。
她并未点破开说,俩人却都是心照不宣。金桦闻言想起了这些年的幕幕,继而想起什么似的心脏猛跳,颔首道,“阿娘放心,桦儿知晓阿娘所言,不论如何,阿娘永远都是桦儿的阿娘。”金桦说着便扑到了林杞桐怀里,林杞桐含笑的再次摸上金桦垂下的青丝。
彼时已立于院内许久的萧然柔眼抬步朝二人行来,调笑道,“呦呦哟~”金桦闻言随即抬头离开林杞桐的怀,对上萧然便是一睨,林杞桐笑着看向俩人。
金桦在林杞桐宫中一道用过膳后便请言先回了殿,至于萧然和林杞桐的关系,金桦深知不言,想来自己不在身边,阿娘有萧姨娘作伴,她亦是安心的。待回殿,已是傍晚,小常也已备好了明日需带之物,来到房内,软塌上卧着的小家伙闻声便朝着金桦的方向抬眸。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殿下明日可是要带小玲儿一道前往?”小常将最后一个包袱打上结,遂朝榻上慵懒的小家伙看去。
金桦走至小玲儿身侧坐下,拂手摸上小玲儿,“小玲儿明日可想与之同往?”小玲儿闻言歪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随即眨着那双玄朱色的眸子点了点头。金桦笑着抱起小玲儿置于膝前,颇带玩味的对小常道,“小常,小玲儿说要去呢!”
小常颓败的扶额摇了摇头,终是好笑的应道,“是,殿下。”
夜,悄然而至,亦悄然结束。第二日一早,金桦紧赶着给林杞桐请了安后便往朝堂行去,彼时一众官员已是候在了朝堂外,金瑞和南容简亦在。简单践行之后,金桦一众便驱着马车出了宫城。
金桦与南容简驾马行至前方,筱瓸马腿处的爪伤经过大半月的休养已是好透,许是马儿性子甚烈的缘故,当初上药时是除了金桦谁都不让近身的。后面马车载着的是此次下拨的粮银,为了加紧行程,此次随行开渠的精兵将皆是配了马,时下正分列护在马车两旁。
溪县乃是涪佑靠南的一个小县,出了临城一路南下,灾情刻不容缓,众人一路都是未曾耽搁的策马前行,只有遇及马需进食饮水方停留少许。
纵然是马不停蹄,但待近溪县,已是耗了整整半月。
“天公啊!作孽啊!老天不让人活啊!咳,咳咳……”溪县前方,一唇口干裂,衣衫破烂的老妇正扬天哀嚎,老妇说着便厉声咳了出来,刺耳的干咳不时化为了一滩鲜血从口而出。老妇身侧是断了一条腿卧地的青年。
青年见老妇的模样甚为忧心慌乱,“阿娘,阿娘……”
金桦察觉俩人的对话,随即眉眼一皱便翻身下马摘下马侧的水囊与干粮便欲朝老妇处行去,南容简见此挥手止住了后方的车马,亦翻身下马跟上。金桦这处的脚步还未到,那处老妇与青年身前便出现了一身着白衣,气宇不凡的“男子”,金桦立于其后,遂只看见了那“男子”束起垂落的发尾、背间的包袱与腰间别着的那把折扇。
“老人家,我此处尚有些净水与干粮,便是赠与你们罢。”平淡无奇的话传到了金桦耳畔,“男子”说罢便将背部的包袱反手取下递给了青年。
青年接过包袱随即磕头道谢,“谢恩人。”话落赶忙打开包袱取出水囊喂到老妇口前,老妇摸索着低头抿了一口,双眼显是看不太清,“娘喝足了,你喝你喝。”老妇推托着水囊给回青年。
一直静候不远的金桦见势便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水囊与干粮一道递给青年,“此处尚有。”白衣男子闻声看去,清亮的眸子在对上金桦侧脸的那刻一惊。青年接过金桦送来的干娘,继而再次朝着俩人磕头,“多谢两位恩人。”
金桦闻言颔首起身,却是擦身经过“男子”时惊愕的抬眸,四目相视,金桦同是一怔,心中万千波涌而起的情绪皆自化作了唇角的一抹暖笑。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金桦万般期许的人儿,虽是着了男装伪了声,但那熟悉的清尘之气却是独有。
“殿下,前方不远便是溪县,现下天色已是近晚,可是尽快前往?”彼时南容简的上前打断了金桦此刻的欣喜恍惚。
青年一听金桦身份不低,随即惊慌的再次俯首,“恩人,恩人可是上处来的高官?”
金桦看向断腿青年颔首,“正是,你等可是溪县人士?溪县现下如何?”青年闻言立即抬眸,神情激动的开口,“是是,回大人,小民与家母确是溪县人士,溪县现下,现下……”青年说着便拂手抹起了眼泪,金桦见势蹲地而视,“你莫急,且尽数说来。”
青年闻言颔首止住眼泪,继而道,“小民名唤方鸿,本是家呈父业,家中有一居馆,遂做起了店本买卖。哪知自洪灾始起,那县官便开始大量搜刮百姓,明面上打着取财赈灾之名,实则是拿着银两不办实事。后灾情愈发不济,县内的许多物业庄家都被冲没,那县官见事态严重便欲罢官私逃。”
“县内许多百姓知晓风声后遂前往讨说法,可那县官竟差了官役驱打,小,小民这条腿便是被那狗县官打折的。”青年说着便看向自己的右腿,“不瞒大人,溪县遭此洪灾已是一月有余,那狗县官卷财私逃后县内便更是民不聊生。”
第36章
金桦听罢后眉宇不禁蹙得更紧,寻声朝南容简问道,“溪县县官是何许人?”
“回殿下,是坎河徐州人,名唤许常德,乃是先君在时中举的探花,本是在朝为官,后不知因何事被下调到了此地。”南容简据声答着,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对于此人,过多的他亦未从耳闻,这还是昨日临行前阿爹陡然同他提起的陈年旧事。
“家中可是尚有爹娘?”
“耳闻只余一八旬老母。”
金桦闻言颔首扶思,“许常德是何时离县的?”话问的是那名唤方鸿的青年。
“回,回大人,那狗官离县已有五六日了。”方鸿抬眸思索了些许方大抵说出了个日子,若非被那狗官的差役打折腿赶出县,他亦不会半夜腿疾难忍看到那狗官趁夜策马潜逃的一幕。
“速派两名精兵驱快马自溪县赶至徐州将许常德带回。”卷款罢官离县,无非是往着祖籍而去,金桦从腰侧掏出一金章令牌交于南容简,令牌上刻印着一条盘沿缠绕的金龙。“将此令牌一并带往,务必将许常德带回。”
南容简俯首恭敬的接过令牌,颔首抱拳,“是。”转身招来后方马车处的两名精兵,待南容简将一切交代妥当后金桦方再次开口,“差随医将方鸿二人看诊,遂一并带回溪县。”说罢转头看向一直静立的苏韵忱,暖笑道,“天色渐晚,苏苏可是一道随我等进县?”
苏韵忱清眸一怔,显然是未料到金桦已然看破了自己的伪扮。恢复常色颔首应好,她本就是为到此地,若非那接连一月的洪灾将下游的乡县摧毁,自己亦不至于寻了那难行的山路,驾马行了近一月。金桦闻言甚喜,彼时来人已是将方鸿母子搀回了马车处。
一侧的南容简闻言这才回神看向苏韵忱,金桦非是易亲近之人,此番一见便如此称呼,莫不是之前相熟?然思及金桦多处宫中,就算是出宫亦是除了那次猎礼便是现下,猎礼在于荒郊密林,显是不可能结识什么人的。
南容简一脸的诧异,再观那白衣“男子”,风度不凡,模样亦是十分俊朗,心里的疑惑便是更加,遂拱拳作揖,“在下南容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韵忱拱拳回礼,“在下苏尘。”淡而简语,既是男装扮相,那便一并伪名的好,说罢便起身而立,她看出了南容简的疑惑,自是不愿与其多言的。金桦闻言一笑,对苏韵忱的回答却是未显惊奇。
“此处荒芜,还是早些进县罢。”金桦开口接下话头看向苏韵忱,苏韵忱遂随着金桦径自朝县门处行去,后方正低首进食的筱瓸见势随即扬蹄跟了上去,南容简则是盯着俩人的背影许久方回过神来,转身回到马车处朝四下的兵士交代一番后方牵马跟上。
“苏苏怎会到此?”金桦未见到苏韵忱的马,想来从东境密林南下至此路途甚远,就算步行亦不可能一月便到,遂猜测路上是出了何事。
彼时筱瓸已是行至金桦与苏韵忱身后,正轻蹄而随。
苏韵忱驻足朝筱瓸看去,筱瓸对视而上,走到了苏韵忱的身侧,苏韵忱扬手拂了拂筱瓸的赤鬃遂收手赞道,“这马儿甚通人性。”筱瓸闻言扬蹄一啸,显是颇为自得。金桦见此惊喜,筱瓸性子甚烈,从不会如此主动亲近除了自己的任何人。
“走了山道,本是驾马的,途中遇到户人家,经此洪灾,庄稼尽毁,遂将马儿赠与了老人家。”苏韵忱接上金桦适才的话,顿了顿淡然敛眸道,“来此,是为了祭拜家母。”
金桦闻言不安的抬眸看去,心下责备起自己提了此事,再见苏韵忱并不因此事过多感伤方放下心了。实则是此事于苏韵忱而言已然过去数百年,其中早已历经无数生死的苏韵忱早就对此淡然若态。金桦局促的摸了摸后脑勺,话锋一转看向筱瓸道,“它名唤筱瓸,苏苏可是除了我之外它第一个喜欢与亲近之人。”
筱瓸闻言踏蹄走到了金桦身侧,金桦遂拂手摸了摸筱瓸的赤鬃。苏韵忱勾唇看去,淡然一问,“小白?”心道这名是极适合的,但配到此等马儿身上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去。金桦闻言笑出了声,心知苏韵忱自是误以成了那两个字,遂道,“‘筱’乃‘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的‘筱’,‘瓸’则是……”金桦顿了顿,那处的苏韵忱尚在思索“筱”字,这处的金桦已是泰然的拾起苏韵忱的手,低头在其掌心勾出了“瓸”字。
苏韵忱垂眸看着,似是十分认真的端详,“呐!便是这个‘瓸’。”金桦写完便笑着抬眸看向一脸平静的苏韵忱,清眸相对,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礼时方惊乱的收回握着苏韵忱的手,心脏猛跳的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
尚沉浸在马儿名字的苏韵忱自是未注意金桦欲盖弥彰的掩饰。后方的南容简看着前处一“男”一女如此亲近的谈笑,甚是是接触,心中的匪夷所思愈浓,想来自己一路半月与殿下说过的话都未超过百句就感觉心塞异常。
大队一路至溪县城门,城门口上写着“溪县”二字的城匾已是被污渍隐去大半,四下亦是荒凉得不似一座有人气的地方。城门口大开无守,想来守门的兵役都逃散了罢,门下阴暗处卧躺着衣衫褴褛的乞儿,乞儿闻见马车的声响随即抬眸观望。
金桦与苏韵忱携着筱瓸率先进了县门,南容简与马车随后,一进到里处,地上皆是被洪水淹没褪去的狼藉,或闭或开的店门,倒地浸水的摊位,踩烂的水果蔬食,不时路过的百姓。金桦睨眸朝远处看去,正巧看见一满身湿透的土狗正翻食着地上的烂果。
“大人,前处便是小民的客栈,店内怕是早已被洪水洗净,若是大人不嫌弃,遂先前往暂住。”彼时后方的方鸿拄着一枝粗木拐杖走了过来,指向前处店门微开的客栈。自洪水肆意,溪县的大小店门摊位皆自被淹没,时下虽是退去了水,但屋内也不见得比街上好到哪去。
金桦顺着方鸿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便可见到一块垂落一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依稀可见的大字——往来客栈。抬眸思索了片刻,遂颔首唤来后方的南容简,“将马车赶至地势高些的地方,取些粮食发与适才路经的百姓。再差人去将那处收拾出来,今晚便住在那处罢。”
“是。”南容简领旨后遂安排了下去,待将客栈内收拾妥当,金桦一行便入住了进去,天色已晚,遂勘探洪源之事便只能等到明日了。
金桦的屋子与苏韵忱的相近而邻,彼时二楼的屋阳处,苏韵忱正倚杆对月而坐,夜半的月带着潮落的冷清,却是极其静美的。金桦从方鸿那处了解到溪县这些年的历况,溪县在先君那会儿本是一处不知名的乡野地界,后来一日愈发壮起,虽是县名,但发展却远比涪佑一些城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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