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兀自道,“阿娘平生最喜木棉,夏时果熟后,果中的棉絮便会随风飘落,朵朵棉絮漂浮于空中,如六月飘雪一般静美。阿娘说,一朵棉絮便是一份相思,棉絮飘飞便会将她的思念带去相思之人的身边。”
金桦敛眸收声随着苏韵忱蹲下,拾手亦是摘扫着碑下的杂草。苏韵忱继而开口,“阿娘,忱儿过得甚好,阿娘不必挂记。”默了默似是对金桦垂眸说着,“阿娘走前,最不放心的便是我。”
金桦闻声抿了抿唇,继而拾手拂上了苏韵忱单薄的肩,顿了顿还是对着木碑开口,“您放心,苏苏这般□□,自不会让您担心……以后我亦会陪着苏苏。”最后一句,金桦下意识的说罢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苏韵忱闻声朝金桦看去,待看到她那清秀的面庞处陡起的红意时方勾唇淡笑。金桦被苏韵忱看得心慌,索性站起走到了一旁兀自拔起了四下的杂草,心下甚是恼羞。之后,苏韵忱又对着木碑说了一些话,金桦听来,多是苏韵忱儿时的事,什么竹屋闲居,什么摸鱼追风之类的。
这些都是久居宫中的金桦未从接触过的。不知过了多久,苏韵忱方起身,金桦见此随即站了起来,俩人静默的相视一眼方转身朝来路而去。蓦地,身后的一声动静将俩人的注意吸引,同而回头,只见一银发白须拄杖老头从不远处一棵木棉的树身中行出。
老头矮小佝偻的身子朝苏韵忱跨步而来,待将近方俯首一礼,“老头儿适才在内处听到动静,猜想定是苏姑娘到了,姑娘此番怎地才至?”
苏韵忱颔首回礼,“这些年多谢老伯照料家母,今次洪灾肆起,遂耽搁了行程。”因为要祭拜母亲,苏韵忱便是一早就换了女装上山,在阿娘面前,自是真着的好。然彼时方行至山坡便闻见了突起的洪流奔涌而下,苏韵忱随即点足朝着溪县那处赶去,遂到时正看见立于水中的金桦。
“亦然,亦然。”老头闻言想起什么似的儒雅的拂起了自己的胡须,金桦趁此便朝着老头作揖,“老伯。”老头此番才注意到苏韵忱旁边站着的人儿,惊讶的一叹,随即道,“姑娘有礼了,姑娘可是苏姑娘第一回带至之人,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老头对于金桦,完全没有想起避讳自己适才非凡人的出场。
金桦欣喜的勾唇一笑,却是未对这突然出现的老头产生疑惑,“在下名唤金桦,此番是为赈灾而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虽然自己甚欣喜这老伯说自己是苏苏第一回带至之人,但她亦非毫无自知之明,适才确是她自己跟上来的,至于带至一说,她是万万不敢接下的,索性将此行的目的言出。
“然也,没想到姑娘竟是涪佑的殿下。”老头闻言抚须赞叹,金桦一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颔首。“金”乃国姓,此番为赈灾而来,非是涪佑那唯一的殿下又能是谁?
之后,金桦又在老头与苏韵忱的谈话中得知这老头乃是神木一族,族内只一万年古树,古树开花三千年,结果两千年,花落又是三千年,如此往返。然树果却是结之便毁,而花则离族随风而落,每一朵花预示着一个族民。
族民择树而居,花落入尘便是久居该树。此族有一勒令,那便是:凡是择居族民,若非有心许之人,不得轻易示人而出。言下之意是一旦出树示人,那所示之人便需与之结缘,已结缘者便可随意现身。
复而逗留了些许,待金桦听闻完老头关于自身的传奇之后方不得不赞叹其能言善道之才,想来老头能如现下般随意现身示人,已然该是有了那心许之人罢,金桦不免好奇能受住老头这般聒噪之人需是何许人也了!
虽是好奇,但金桦却是未问出口,金桦心想,这老头在此地居住甚久,多少也该是个地仙之类的,那洪灾一事,他该是会知晓的。遂抱着这种心思,金湖便直言寻出了声,毕竟赈灾救民要紧,“不知老伯可是对此番洪灾所源一事有所知晓?”
老头闻言随即收住了声,垂眸思索了片刻方眼神飘忽不定的摇头开口,“抱歉金姑娘,老头儿年岁已大,又是久居树内,对此实在不甚知晓。”
苏韵忱静然的将老头异样的举止看在眼中,却是未开口寻问什么。金桦轻吁了一口气颔首回礼,“无碍,劳烦老伯了。”彼时天边一处突然响起一阵陡然的炮声,炮声冲天而起,留下缕缕红色的颜尾。
金桦知晓定是已寻到了人户方放的颜炮,洪灾难排,自是不易出走的,告别老头后,金桦遂寻了苏韵忱一道前往。
第39章
金桦二人告别老头后便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山坡,届时在坡腰处唤回了小常。下了坡,便是适才守在那处的南容简和一纵车马,南容简仍是保持着俯首抱拳一动不动之姿,鬓角是早已浸湿的密密汗珠。
马车处的的兵卒远远见到金桦一行便垂首置礼,“殿下。”南容简闻声将头又低了一个度方开口置礼,金桦淡漠的朝南容简睨了一眼,继而挥手示意兵卒起身,开口道,“都起罢,颜炮既已发出,便早些前往。”
金桦说罢便回头看了一眼苏韵忱,苏韵忱会意后二人便拾步朝颜炮处而行。南容简抬眸看向金桦二人的背影,遂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起身,僵硬的身躯不时发出阵阵麻意,快步跟上守车马兵卒的步子一路随着金桦走着。
颜炮所起的地方是一地势高平之地,徒步穿过林木拔山而上,待一众人看到发炮兵卒时已是午时末。发炮兵卒见之为首的金桦遂领着小众兵卒上前置礼,拾手指向远处装潢的屋檐,“禀殿下,前方乃是溪县孙氏祖居。”
金桦颔首顺着兵卒指的方向看去,沿路皆是晨时逃难而来,为数不多的百姓,她从方鸿那处听闻过溪县孙氏一门,未想此番竟会来此,“如何?”路途皆是逃亡的百姓,想来那处并非敲门便会有应的。
“回殿下,适才臣已差人去喊过门,然里处的人却是无回应,遂而又寻了两名兵卒潜入查探。兵卒回报,府内甚广,除却家丁仆人外便只有孙氏五人,家主孙钱,一妻一妾以及一子一女。”兵卒如实相禀。
“府内存粮几何?”金桦颔首。
兵卒闻言顿了顿方开口,“回殿下,存粮甚是无从所知,但府中几处屋室多是银锁紧闭,屋外每个时辰便会换人驻守,屋内不知何物。”
金桦闻言思索了片刻,抬眸看了会时辰,遂转身唤来南容简,“让将士们先行歇息,再于孙府门前驻兵设营布粮与此处百姓,一帐便可。”
南容简闻之疑惑,却是颔首听罢便领旨去行事。很快,一处布粮营便被搭起,彼时沿路的百姓皆自上前排队等粥。简单吃了些粥食后,金桦便寻了一处树荫地与苏韵忱坐下,待一切如金桦所言安置妥,南容简方走了过来,俯首而立,“殿下,一切都已安置妥。”
金桦颔首,南容简继而问道,“殿下,现下该是如何?”只一处营棚,若是居留,那定是不够的,若非设帐居留,为何不直接派人去将那孙氏唤出言明来意?南容简是愈发看不懂金桦之意了。
“不急,且等着,探洪那处可有消息?”金桦睨眸朝不远处食粥的百姓看去,不温不火的问着。南容简抬眸顺着金桦的视线看去,心下却不明白金桦说的等是等什么。“回殿下,尚未有消息。”金桦闻之便挥手示意其退下。
南容简在金桦不注意时小心的朝苏韵忱看了一眼便垂头退下,南容简离开后,金桦方对着旁处打坐静休的苏韵忱道,“苏苏觉得,此计如何?”
苏韵忱闻言抬眸看向孙府大门,继而阖眸淡然道,“反客为主,静候即可。”金桦笑着点了点头,似是颇为欣喜苏韵忱能猜透她的心思。此番洪灾,孙氏却如外人般置身事外,府内暗屋甚多,必有蹊跷。若是以涪佑殿下的身份硬入,自是无甚作用,况金桦直觉孙氏与此番灾情甚有关联,至于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已被孙府之人知晓。
如是,唯有反客为主,一步一驱方可看清其中所以。
金桦朝着苏韵忱打坐的地方移了移,瞬而倚在了其身侧的草地上。头顶的树叶摇摇而飘,不时有几片落在了苏韵忱膝间,金桦便拾手小心的拭去。帐营处的粥米已是见底,日头的太阳亦渐自偏西。蓦地,一阵沉重的桐木门声将四下的一众惊动,布粥的兵卒与食粥的百姓皆望向了孙府大门处。
须臾,只见一二十出头,身着华服的男子由里而出,男子身侧跟着两名仆役。男子先而环视了一圈,继而目光停在了金桦身上,跨步走来,男子在金桦身前停下,俯礼道,“小民孙济,拜见殿下。”
金桦闻言抬眸起身朝孙济望去,敛了笑意淡然道,“孙公子有礼。”话停却是未再继续。
孙济一怔,随即笑语道,“殿下亲驾,有失远迎,实乃小民之罪。”俯首一礼顿了顿继而道,“此处洪流肆意,若是殿下不嫌弃,还请到小民府中暂居。”
彼时静坐的苏韵忱亦起身站在了金桦身侧,金桦闻语神色一转,颇是为难的拂腮道,“我涪佑重民道,身为涪佑殿下,若是此刻抛下此处百姓呈了孙公子相邀,那便是愧对涪佑万民。”金桦之意,面上说的是自己,实则是借机暗讽孙氏一众对荒民见死不救的行为。
孙济人非精,但亦不傻,自是知晓金桦言中所指,然面上却是不失礼制的一笑,“是小民思虑不周,殿下所想,自是万民所乐。然大难当头,唯有栖身方可自保,小民家邸亦是有限,如此众民,自是无从顾忌的。”
顿了顿继而道,“既是殿下之意,那小民自是尽力的,如是,便请一道随小民入府暂居,只是……”孙济欲言又止。
“既是孙公子美意,那便甚佳,至于此处百姓食粮一事,便亦不好再叨唠公子。”金桦接过孙济的话,所谓打蛇顺棍上,金桦自是知晓孙济的话中所指,既然其时下已是退步,那便自然呈下最佳。
俩人达成一致后,孙济遂而俯礼一笑,挥手便让仆役留下安置百姓,自己则拾手上前,“殿下请。”金桦闻言颔首与苏韵忱随着孙济进了府,小常与南容简跟在其后。进到府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阔盈的美景盆栽,府院大小与韶华殿相差无几,途径前院穿过走廊,孙济便带着金桦一行来到了面客的正堂。
跨步往里,正堂高位处坐着的便是年过半百的孙氏家主孙钱,左右而坐的是孙钱的妻妾,三人见之孙济,率先起身的便是孙钱。孙济先而朝孙钱俯礼,言明了适才府外的事后方退到孙钱身后。
发已花白的孙钱在仆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朝着金桦而来,略俯首置礼后便道,“小民孙钱,殿下圣临,小民有失远迎。”话言三喘,显得十分吃力。
金桦上前扶起孙钱,“孙家主无须多礼,此番还得叨唠孙家主多时。”
孙钱闻言一笑,挥了挥手道,“能为殿下尽力,乃是小民之幸。”
之后金桦便从孙钱口中得知了他那两房妻妾与未谋面的女儿。孙钱的正妻柳氏,膝下有一女,名唤孙婉婉,便是孙钱的长女。而孙济则是妾室赵氏所出。话语中几次言及孙婉婉便冷却,金桦从四人的面上察觉不出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交谈了一段时辰,彼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轮椅转动之声,孙钱闻声正笑着的面庞瞬间冷下,金桦一众朝着门口看去,还未起身便看见柳氏跨步朝门口而出。
待轮椅声由远及近的停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正值妙龄的青衣女子,女子姣美的面容上未经装饰却是带着异于常人的白皙,这种白皙更似病重之人所独有。女子双手轻缓的转动着轮椅在柳氏的推置下来到堂中,女子目光柔和的看向柳氏,小声道,“娘,婉婉自己可以,您且坐罢。”
柳氏见此方颔首坐了回去,女子此时才对着孙钱不冷不淡的唤了一声,“父亲。”
在坐的除了孙氏一家外,闻言皆是一惊,未想孙府这长女孙婉婉竟是身体有疾之人。孙婉婉说完便转动轮椅朝金桦那处行去,待见到金桦坐旁的苏韵忱时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朝金桦一众俯礼,“民女孙婉婉,见过殿下。”
苏韵忱静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自是察觉到了孙婉婉对上自己时那片刻的惊慌失神,似是带着畏惧,他们从未见过,为何孙婉婉会露出那般表情,苏韵忱心下生疑。
“孙姑娘无需多礼。”金桦拾手拂起孙婉婉作礼的双手。南容简遂看向孙婉婉的双腿,开口道,“孙姑娘这是……”
孙婉婉闻言眸子瞬间黯下,抿唇许久正欲开口时却被孙钱打断,“殿下,府内仆役已将空置的屋室打理出来,殿下舟车劳顿,不若早日将行物归置。”被打断的孙婉婉唇边不经意的勾过一抹酸涩阴冷的笑,转动轮椅便先行请退,柳氏见此亦起身出了正堂。
苏韵忱看着孙婉婉离开的背影,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金桦自是看到了孙婉婉适才那言不明的笑,心下只觉孙府怪异。起身朝孙钱应好,金桦一行便随着仆役朝着西侧的院子走去。
孙府祖居格局甚大,又是面四而建,东西南北皆自有着大大小小的院子,院子之内又分居各屋室。孙氏之人便是居于朝阳的东院,家主孙钱居东院的正屋,其妻柳氏一屋,其妾赵氏一屋,长女孙婉婉一屋,次子孙济则又是一屋。
第40章
与东边主人院相对的西边是客人院,彼时便是金桦一众去的地方,南院是仆役的居所,北院则是兵卒探查得知的紧锁屋室。因为荒民较多,故被分散而居,孺妇孩童及有疾者分置于条件较好的西院,余下的壮年男丁则被分置到了南院。
府内仆役带着金桦一众来到西院时,车马与兵卒早已候在了院内,仆役将西院的格局屋室大致介绍后便退了下去。待仆役离开,金桦方开口将屋室分置下去,身为殿下,金桦自是居于院内最大的正屋,为了方便照料金桦,小常则居在了正屋旁的一处别屋,苏韵忱居金桦不远处的一处中间屋室。
南容简及其他兵卒则居于拱墙的另一边,除了南容简单独一屋外,其他的兵卒皆是两两相居,屋外便是随行的车马。拱墙两边由走廊相接,筱瓸自是被牵至了金桦那边的屋院。待将一切办妥,已是接近申时,彼时前去探寻洪源的兵卒也已回了来。
南容简遂将人带到了金桦面前。“禀殿下,我等一路沿流而上,终在一处断掉的阻坝前发现了异常。”满身泥土,甚是狼狈的一名兵卒上前俯首回报,其身后俯首的兵卒皆是同样境况。
金桦颔首示意其继续说下去。兵卒遂继而开口,“阻坝而上有一处布柳河流,河流四处却是被淤地相围,臣等无能,几番尝试皆是无从探知柳叶后的情况。”金桦闻言便了然,淤地而行本就不易,此番带的虽是宫内精兵,但轻功有限,遂先让兵卒退下好生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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