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回廊无尽,两道幽绿灯笼高挂,仿佛行走在幽冥地府。苍乾无声睁眼,二人步入厅堂,向紫芝正要开口,白药却适时说:“我想与您讨一样物件。”
向紫芝入了府,便不是方才神情,只冷冷道:“道长要讨何物?”
白药颔首道:“你的项上人头。”
他话音方落,登时腾空而起,同时反手拔剑,于千钧一发之际下斩!
“小儿狂妄!”向紫芝眼神狠辣,嘴角咧笑:“上次让你逃脱,这一回,给我乖乖受死!!”
他拔出腰间笔,于剑影中点向白药眉心。
白药直觉这东西厉害,闪身而过,苍乾道:“判官笔,让这东西碰着你,你的寿命就能一笔勾销。”
“既然你偏来投地狱门”,忽然,向紫芝狂笑出声,转身朝身后角落高声道:“巫履,拿好缚龙锁,就是这人携龙而来,杀了他,这些年龙凤销声匿迹,天知道神龙浑身都是长生药的引子!不死药大成有望!”
白药勃然色变,疾退数尺,持剑在手。
看着向紫芝的神情憎恶至极,半晌齿缝里碾出一句话:“..罪该万死的老匹夫,涂毒万方,果然是你!”
巫履走出来,板着脸道:“我听下人说巫姑那里来了个想取我项上人头的道人,本来还不信,现在却开始佩服你,”
向紫芝一挥手,周遭碧光大盛,白药终于看清他脸上的贪婪与狠毒。
“哈哈哈哈!无知小儿!”,向紫芝大笑,骤然看向白药:“不过是些虫,你身携龙神而来,那日我原本只是试探,你却以为是我奈何你不得,夜里我这向府就是阴曹地府,任你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飞!你既然为了那些虫白白送上门来,我就让你也与她们去做伴,如何?”
“啧,这眼神,若不是时机不对,我都想将他纳入帐下了。可惜破了相。”
巫履相貌阴柔,看着持剑而立的白药,叹道。
“哈,补一张脸,于你有何难”向紫芝斜着眼睛看他。
巫履掩唇笑,道:“算啦,我的心是属于窫窳大人的,这人还是杀了罢”
一种官府追兵从门外涌进,围着白药。
向天阶听他提起窫窳,眼中闪过不愉。
这些巫人都是疯子。
窫窳残暴,曾被贰负与其臣子杀死。巫师神医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这些人就围在窫窳的尸体周围,源源不断进献不死药来抵抗死气而要使他复活。
如此过了百年,他们已经把西山所有能制成不死药的灵物捕杀殆尽。而现在,却需得极阴之体的女子的一颗有情心为药引,又经密法浸泡后,辅以极阳之物,才能制成一颗不死药。
而如今,贯匈国七成女子都为了这个目的而沉入血池,向府怨气冲天,在天为毒雨,在地为射工虫。
白药一剑宕开周围人群,剑刃锋芒暴涨,他心口映着一双妇人怨毒的眼睛,戾气从心底扶摇而上。天道何道?为何总是善恶无分,凌云巅如何被灭门,这些女子如何被灭口。
而这诸般悲苦,大约都是因为某些藏身在暗处之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可,凭什么....!
白药暴怒,削断一人脖颈后,瞬间踩着尸体的肩膀跃出人群,电光火石间他一剑刺向向紫芝,“噗嗤”一声,白刃从尚未设防的向紫芝眉间穿过,又从脑后露出来。向紫芝双眼圆瞪,血丝瞬时布满眼底,他的眼前逐渐被血红充斥,“...这...我..我是不死的...你怎么可能...”
白药振剑而出,袖袍如青鸟羽翼。
他盯着向紫芝倒下的身体,“去阴曹地府寻长生吧”
周遭瞬间寂静,巫履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抬掌拍了几下:“不错,不错,你既然身负龙神而来,应当有几分本事。我就知道这老匹夫奈何你不得。不过,这个你怎么对付呢?”
吼声与从白药身后传来。
白药蓦然回头,窸窣相撞声中,一头发狂的异兽跳进他眼帘。
苍乾一身黑衣,忽然踏雾而出。
那身影快到白药肉眼难以察觉,那瞬间,苍乾一掌扼上巫履喉间。轻慢地看着巫履,残忍地笑了:“本尊这些年脾气已经比年轻时好太多了。但你这副小人嘴脸我当真是想起来不好的回忆。”
巫履袖中滑落一段金色绳索,他预料到龙族会出来帮这道人,早已留了心眼。缚龙索随主人心意结成网,当头朝苍乾扑下来!
白药一身血红,眼角瞥见这一幕,心头一跳,厉声道:“苍乾!躲开!”
“哈哈哈哈...蠢货,缚龙索既出,见龙则缚”巫履快意道。
白药疾步上前,还未至苍乾身旁,就被当头一缕黑雾冲得头脑发晕。
他整个人软了下去。
白药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苍乾暗算了!白药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来。
苍乾手臂一捞,声音平平,居高临下看白药:“我动手时场面血腥,我觉得道长还是不要看为好。”
白药眼睫扑朔一二,彻底陷入昏迷。
耳际最后的声音,是那巫履惊惧声音:“你..你到底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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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憋不住了,我已经把这俩身份说明了我真的
第14章 疑问
向府内庭幽光黯淡,白药软倒进苍乾臂弯,而巫履伸出去的手指还未来得及触及苍乾一片衣角。
那个瞬间,天风暴涨,众妙之门无形中洞开。贯胸国都中的逍遥上神猝然回头望向天际。
天际一滴雨还未落至旷野,山林中一片枯叶于无人处即将从枝头跌坠。
可就在这个瞬息,万籁俱寂,连光阴亦停止流转。
巫履手指探出,狞笑的面孔定格在他脸上,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苍乾身上飘摇而起,如指掌扼紧巫履脖颈,巫履眼睁睁看着缚龙索如同一段再寻常不过的麻绳般跌落,他双脚离地,双眼血红凸出,喉咙咯咯作响。
“你..你不是龙族..你到底是谁..救命..救...!”
苍乾身量颇高,与巫履恰能平视,巫履被黑雾挟至苍乾身前,苍乾漫不经心道:“尔等区区之身,焉敢聆吾名讳?今日过后,往后轮回三万年,无有尔身。”
苍乾语罢,怀拥着白药转身而去。
巫履还未反应过来,垂眼就已见双脚如雾随风化去,他惊慌晃动身子,剧痛中腰间囊袋熠熠生光,从中流淌出黑气。
苍乾身形一顿,回头纳罕道:“乾坤袋?你怎么会有..”
巫履被苍乾一语惊醒,他目眦尽裂,疯疯癫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与乾坤袋中流雾同源,这雾是——”
“噗嗤——!”
他话音未落,一柄长枪在霎时从虚空中贯出,洞穿巫履脖颈,银亮枪尖从后而前透出皮肉之外。若有人曾见过滕六的死相,对此刻应当会感到熟悉。
“未卜..”苍乾眉峰轻轻一扬,朝着昏睡不醒的白药道:“世间传说无你我,可招式却被照猫画虎传了下来。”
这一招名为“未卜”,意为绝不可泄之秘,否则一念生,天罚至。
随着他这一句话,白药解禁似地悠然转醒。白药茫然眨了眨眼,紧接着透过昏光看清了穷奇可怖的、近在眼前的獠牙。
白药脸色剧变,按着苍乾臂膀从他怀中落地,而后猛然拽过苍乾后退。苍乾含笑促狭道:“道长,看你这张脸色变真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苍乾”白药乍醒受惊,心跳如擂。这时才清楚又被苍乾摆了一道,他猛地抽剑,转身面向穷奇,剑光如雪,飞掠过白药冰冷的眼珠,他声音轻而缓道:“你别逼我一巴掌掴你脸上。”
黑暗中低沉吼声响起,白药抬眼看去,那头穷奇的獠牙寒芒一点,正择人而噬。这东西似乎看不见苍乾,只看得见白药,粗喘着涎水直流。
羽翼扑打声从高空落下,苍乾突然冷哼了一声。来者落地成人,后背双翅张合,俯身跪拜道:“白鹑拜见——”
苍乾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竟并未发作,只叵耐道:“闭嘴”
它在苍乾阴冷的声音中受惊过度,磕磕巴巴急切向白药道:“帝...不,道长...快逃离此地,这贯胸国妖魔成群,非你一己之力可救!”
白药一剑挥出,讶然问,“阁下是?”
白鹑拱手道:“在下白鹑,食善恶而活。天坑巨火中多亏道长一丝善意浇灌,让我得以绝处逢生,我欲寻道长,却闻到穷奇气息,故而前来相助..小心身后!”
忽然,在他的惊叫声中,穷奇腥臭鼻息已喷在白药后颈。
一道粗犷人声回荡在庭院:“你杀我四弟,还敢孤身闯进我巫人地盘,今日该是你忌日!”
白药终于发现许多人第一眼是看不见苍乾的,但他此刻无法,只得将这凶手的名头认了。
顷刻,白药移形换影,人已经站在门槛处,穷奇一口扑空,转身愤怒咆哮。白药从怀中弹出一粒夜明珠,缓缓悬浮在房屋上空发出冷白的光,将周围照得通明。
白药这才看清穷奇身后立着的手扯缰绳之人,他刹那脸色微沉,道:“穷奇与睚眦,好大手笔!”
此人一头长发及至脚踝,右眼皮上竖着划过一道约莫两寸长的疤。
“我名巫抵,待会你去奈何桥头,望你能做个明白鬼。”
吼——!
苍乾看着白药,面色有几分怅然。
白鹑颤巍着来到苍乾身畔,苍乾侧首看他,而后转过脸去,压低声音道:“想不到你还活着,你若敢泄我身份,本尊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小人不敢!”白鹑惊恐又满怀希冀道:“我跟着你们,眼下之危,道长定然不能安然无恙度过。您..求您助帝..不,道长一臂之力!”
苍乾盯着白药身影,置若罔闻。
白药不敢托大,一掌拍开门,飞身跃出。
穷奇扇动背后双翼紧追不舍,出了庭院,这凶兽身形乍然变大,几乎堵死了前院通向外界的路。巫抵有些厌倦,他不关心这些人或事,只想让窫窳大人复活。他走出来,负手站在檐下,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与长发,像个遗落人间的野鬼。
白药运掌,虚剑与铁剑重合,他冷下脸:“你们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居然还会为了所谓兄弟报仇。你为巫履报仇,谁替无辜枉死之人报仇!”
巫抵眼神死寂无波,道:“不过是些耗损品,与山头灵芝,泽中灵兽没有区别,能为窫窳大人奉上生命是这些东西的荣幸”
白药知道多说无益,须臾间,穷奇大掌已经自上而下照着他面门拍来,这掌若落到实处,他能从天灵盖到脚底碎成一团血泥。
愤怒如同毒水在这个年轻道人心肺沸腾,白药腰身后仰,在与穷奇几乎相贴的缝隙中退出身去。
一击不中,穷奇暴躁无比,它口中喷出浊气,很快浓郁浊气结成雾一样的毒障,白药面孔紧绷,白鹑终于耐不住,飞身上前死死抓着他肩上衣料,小眼睛盯着白药的脸,有水光溢出。
白药居然在这千钧一发间伸手去抹它的泪水,白鹑肝胆俱裂,实在不知道白药脸上那抹天崩地裂也不变色的沉静从何而来,“道长快走!”
白药感受到肩上传来疼痛,竟然回头朝它一笑,“哪里来的鸟儿,你这是要陪我同生共死么?”
他手上动作却不慢,白鹑呆愣看着白药谈笑间一手顺着剑尖往下迅速掠过,剑光大亮,剑意嗡鸣,白药矮身俯冲,如流星般迅疾一剑,石破天惊地破开毒障,稳稳刺进穷奇的右眼。
“嗷...!”
穷奇惨嚎一声,巨掌将白药拍飞出去。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是绝对不可战胜的”白药整个身子像无线纸鸢,撞上墙头。手中长剑带出一捧淋漓热血,一样圆润的东西滚到他脚底下。
那是穷奇的眼睛。
白鹑呆住了。
白药双唇紧抿,血线从唇角不停歇溢出,穷奇缩小身躯痛得原地翻滚,巫抵枯寂的眼中终于有了变化。他从暗处走出来,“小看你了,人族”
白药挣扎起身,朝着苍乾的方向道:“再看戏,等我死后你去鬼渊捞我么”
苍乾终于跨出一步,道:“道长英姿乃人间一景,错过太可惜,接下来交给我罢,退后”
白药起身,巫抵袖中滑出一把微光流转的弓弩,羽箭破空声紧跟而来。
白鹑慌张回头,瞳孔骤然紧缩:“道长!!”
白药猛地扶住门,手背青筋暴起。
苍乾眼皮一跳,笑意荡然无存。
巫抵放下弓,意外道:“竟偏了,再来”
金箭凭空出现在弓弦上,再次对准白药后心。可白药此刻连哪怕挪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白鹑倏地化作人身死死挡在白药背后,白药喘息着拉开他:“不过..不过是一丝善意,羽族当真是又蠢又死心眼,过来”
“不..!”
白鹑双眼中溢满泪水。
苍乾无声无息走近白药,伸手道:“你看,兜兜转转你还是得回我这来。”
白药坐靠在门边,冷冷道:“你故意的?”
苍乾摇头道:“我也不曾料到,那是羲和的箭”
二人置辩,白鹑趁他们无暇顾及,便翅膀一扇,偷躲进白药腰中囊袋里。
苍乾身子挡住了巫抵,白药正奇怪巫抵为何不动作,视线越过苍乾,却发觉夜色浓黑一片,仅是自己与苍乾所在处有光。
苍乾俯下腰身抬手按上白药肩头伤口,灵气倾泄为他治伤,他端详着白药的脸,突兀道:“我若不帮你,你待如何?”
白药想也不想道:“再爆一回金丹?”
苍乾神情阴沉,半蹲下身,二指钳着白药下颌,与他面容相贴,沉声道:“白药”
白药微微挣扎。
“你与我在紫宫立过誓,你的命现在我掌中攥着,容不得其他人觊觎,也包括你那...悲天悯人、悍不畏死的脾气,你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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