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您当初说的没错,单单您和费老认为我们没错也没用,我和他需要的是一个觉得我们没错的社会——但这样的社会还没有到来,所以我们的坚持显得既可笑又没有意义,人应该生活在社会里,而不是期待社会有一天为自己而改变。”
戴子霏:“……”
姜鉴:“是那时的我没有想通。”
戴子霏上前一步,将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拥进怀里,并半强制性的将姜鉴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同母亲一样的拥抱。
.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一面进展。
时间一晃就到了期末,姜鉴意外打开各种微信群,发现群里在热火聊天的聊期末排名和寒假作业数量。
明明不久前还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现在看来居然恍如隔世。
没了骆书新挡路,一班的高亿航重回年级第一宝座。
这人在群里发言别扭的很,一点儿也没见着高兴,总说自己是捡了便宜,说别人夸他重回第一听在耳朵里跟故意寒碜他似的。
发完言后面一群人说他凡尔赛,他只能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沉寂许久的邵星重新戳了姜鉴,他和夏一鸣约姜鉴骆书新出来吃饭。这
饭既是摊牌,也是道歉和解。
邵星还是有点别扭,与其说他是接受了同性恋,不如说他是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好兄弟旁边。
夏一鸣更多的是歉意,他甚至怀疑姜鉴骆书新走了岔是不是跟自己当初的那篇故事有关系。
两人过来的时候顺便给姜鉴和骆书新带了寒假作业。
姜鉴和骆书新的事情处理的低调,大多数学生还以为这两人只是请假,既不知道照片风波,也不知道姜鉴退学。
别说别的学生了,骆书新都还蒙在鼓里。
姜鉴看着试卷愣住。
最近的他仿若一只惊弓之鸟,任何相干不相干的事情都在提醒他,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都将与他无关。
邵星以为他是被试卷的厚度惊着了,
“知足吧,你俩没参与期末考试,这是基础套试卷。剩下的同胞都根据期末考试的成绩起伏,实行加餐制——我足足比你多了八套!八套!!”
姜鉴:“……”
姜鉴:“那还挺变态的。”
几人吃了饭出门分道扬镳,邵星和夏一鸣各自回家,姜鉴和骆书新回医院。
姜鉴拎着好几斤重的试卷,边走边想措辞。
乱七八糟的出国手续已经办理的差不多了,连机票都买好了,下周就走。
按虞家老爷子的打算,剩下没办完的手续都可以等出国后再折腾。
老爷子是希望大家能去国外过个团圆年——姜鉴的舅舅他们在国外有工作,也脱不开身,无法回国内。
而且他也不乐意见着姜鉴整天跟在骆书新后边团团转,说多了影响祖孙俩本就不多的感情,放着他们不管心头又实在膈应。
可出国时间在即,骆书新还对一切一无所知。
因为骆书新母亲的意外和姜鉴的刻意保护,骆书新甚至还不知道陈岩将他们两人的事情捅到了学校。
在骆书新心里,一切真的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骆月从ICU中转了出来,病情渐趋稳定,连带着骆书新的精神状态都跟着好了不少。
姜鉴提着书袋边走边发呆,骆书新自然的伸手将他手里好几斤重的书袋接过去。
两只书袋并在左手,右手空出来捏着姜鉴的指尖。
已经二月了,天气冷的可怕。
天一直阴沉沉的,天气预报好久前就说会下雪,但这场雪一直没能落到这片小小的城区上。
两人出来时都忘了戴手套,姜鉴指尖冻的通红,相比较之下,骆书新的手还稍稍暖一点。
骆书新拉着姜鉴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
“在想什么?”
姜鉴:“……”
姜鉴:“你刚吃饱了吗?我好像没吃饱。”
骆书新:“晚上点东西吃吧,或者我出去帮你买。”
姜鉴“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姜鉴的手在骆书新的衣兜里渐渐回暖,心头已经换到第七个开口措辞。
“骆书新……”
“嗯?”
“……”
“怎么?”
“……没事,我就是想说一下,我今晚要回家一趟,回家有点事。”
“要我陪你吗?”
骆月的情况好转,骆书新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一点,仅仅一点,就足以让他发现姜鉴最近的反常。
姜鉴:“……”
接下来他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的话,在他的喉头转了又转,终究没能开口。
两人回了病房。
姜鉴回去之后就发起了呆,可能是心头有事,最近又过于疲惫,不知不觉就坐在骆月床边睡着了。
他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醒来时是晚上八点三十五。
姜鉴一头冷汗,被震动声吵醒之前深陷噩梦。
梦里的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走廊的尽头是急救室,急救室里的人该是他的母亲。
可等他冲进去,病床上躺着的却是骆月,医生正在为骆月盖上白布。
病床旁边站着的骆书新沉默,安静,颓唐。
姜鉴站在原地,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骆书新需要自己。
于是他冲过去,想要站在骆书新身旁,想要抱住他。
可就在下一秒周围时空转换,骆书新站在一个诡异的池塘边,池塘里住着一只黑色的淤泥怪,腐臭的淤泥弄脏了池水。
它向骆书新靠近,像是下一秒就要将骆书新吞噬掉。
骆书新表情麻木,对危险毫无所知。
姜鉴叫着骆书新的名字,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在指尖碰到对方的上一秒,被手机振动惊醒。
振动来自于一通电话。
姜鉴喘息着,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打电话的是虞清泽。
他的手指在接通键上悬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做。
放下手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睡在了陪护床上,羽绒服已经脱掉了,身上盖着被子。
不远处是骆月的病床,床上的病人依旧陷入沉睡,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
周围没看见骆书新。
“骆书新?”
大概是梦中对失去的恐惧还未消退干净,姜鉴略有几分神经质的匆匆下床,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出门寻人。
打开门就与提着便利袋的骆书新撞了个满怀。
一共有三个袋子,其中一个袋子是速食三明治,以及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补充。
另一个袋子里装着药,感冒药,姜鉴有些轻微发烧。
还有一个是装着打包的粥。
第86章
骆书新被撞的后退半步, 第一时间扶住姜鉴。
干净纤长的手指扶住姜鉴的小臂,即使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纤细。
他的少年最近瘦的厉害。
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回到病房内,还好装粥的打包盒盖够结实,落地的角度也够凑巧,这才没有摔成一片狼藉。
粥是给姜鉴带的。
“你不吃吗?”姜鉴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有点反常,岔话题般的问了一句。
骆书新把羽绒服递给姜鉴,顺便把陪护床上的被子叠起来,“我不饿。”
虽然室内有空调,但姜鉴刚从被子里出来
姜鉴穿上衣服,坐在一旁慢吞吞的吃粥。
骆书新:“外面下雪了。”
姜鉴:“嗯?”
骆书新:“就是告诉你一声,要是喜欢可以开窗看看。”
姜鉴瞟了一眼窗外,雪下的很小,细屑似的,现在又是晚上,隔着玻璃根本看不清。
姜鉴盯了两三秒,“下雪天适合吃火锅,等骆姐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都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两人真正想说的根本不是雪或者火锅。
骆书新叠完了被子,重新在姜鉴旁边坐下,
“如果她还会醒的话。”
姜鉴:“……会醒的。”
骆书新:“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骆书新看起来很平静。
不是前段时间伪装出来的那种平静,此时的平静下是从容。
之前过的太乱,很多事情没顾上,这些天骆月情况好了一些,他也冷静了一点,所以想了一些事情。
骆书新:“上次雨夜,你跟……闹翻了,是吗?”
省略的那部分,骆书新本来想说你爸,但他猜姜鉴此时并不想听到这个名词。
很多事上骆书新都被蒙在鼓里,但他天性敏.感,只要理智回笼,总能对周围的情况有个判断和感知。
他意外听到那个肇事的司机说过姜鉴的卡被冻结了。
昨天也听到了姜鉴和自己的父亲打电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够猜出许多。
姜鉴保持了沉默。
骆书新:“我妈的情况不太好,你知道的,最坏的话,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了。但不论她躺多久,我都不打算放弃。所以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我会暂停学业。”
姜鉴愣住,一句“不行”梗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出,骆书新先自己接上了下一句。
“但你不能停,以后我养你吧。”
姜鉴:“……啊?”
冷静下来的骆书新做过规划,他合计了一下骆月的存款,以及大概咨询估算了保险和肇事方应承担的经济责任,包括保险赔付的可能性。
在维系骆月的医疗供养的前提下,手头的存款撑不了太久。
所以他又检索了一下相关信息,查找自己所能胜任的职业。
在将所有信息综合过后,他才对姜鉴说出这些话的。
加上存款,如果自己努力工作的话,是足够供养骆月以及维持到高中姜鉴毕业的。
姜鉴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复杂,骆书新还记得雨夜姜鉴找到自己时是什么模样。
能让他变成那样的父亲,不回他身边也罢。
可能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会艰难一点,但等高考结束,姜鉴上了大学就能勤工俭学,压力就会小很多。
减压之后,如果顺利,骆书新会重新接受教育,如果不乐观……那时候再说吧。
人只要没死,坚持往前走总会有出路的。
骆书新当然也知道断掉学业并不是什么上上策,但它是在最坏的打算下的最优选。
骆书新看起来很平静,他是告知,不是商量。
姜鉴拿着塑料粥勺,傻傻的,半天说不出话。
他和骆书新是一样的人,他们都会选择优先供养自己在意的人,将自己放在最后。
坐在对面的少年比自己还要小一岁。
挺俊俏的一张脸,就是有些过于瘦削憔悴,碎发垂落,微微有些挡住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平静到极致。
就好像他刚刚所说的根本就不是献祭自己的未来。
姜鉴:“我要是花光你的血汗钱,到了大学移情别恋怎么办?”
骆书新:“你会吗?”
姜鉴:“不会,可如果呢?”
骆书新:“会也没关系。”
姜鉴:“……”
骆书新:“我记得这段时间是你陪着我就好。”
真的,说谢谢太浅薄了。
这段时间骆书新犹如行尸走肉,一颗心全系在骆月身上,在骆月从ICU中转出来之前,他始终是颓唐无能的。
姜鉴是他的支撑点。
没有姜鉴,他无法想象这段时间自己该如何。
也许他不知道姜鉴为他所做的一切,但知道的这部分就已足够让他铭记。
所以将来移情别恋也没关系,可能会觉得可惜,可惜没有走到最后,但不会觉得后悔。
姜鉴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走。
怎么可以走?
有这样的人在这里,自己怎么能走?
他不要走。
他不走!
哪里都不去!
他已经十七岁了,马上就能成年。
骆书新可以放弃学业,自己也可以。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骆月情况稳定,他们可以一起休学,选择一份目前能做的职业,把眼前的难关先渡过去。
等眼前这一关危机过了,可以重回校园,或者走成人教育的路子,只要愿意往上爬,总会有路的。
只要……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姜鉴的畅想。
来电人是虞清泽,姜鉴犹豫后接起来,对面告诉他,
“我在医院门口。”
.
骆书新送姜鉴出的门,之前姜鉴便说过,他今晚要回家一趟,骆书新自然也没多想。
姜鉴则是想着正好借这次和虞清泽碰面的机会把话说清楚——他不走了。
虞清泽也看到了骆书新,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因为最近的波折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但氛围是融洽的。
这世界上的情侣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不蹭蹭亲亲抱抱就浑身难受的,还有一种是两个人就只是站那儿,什么都不干,外人依旧能觉察到自己融不进去的。
虞清泽出于礼貌和骆书新也打了个招呼,没有太多交流。
姜鉴上了车,虞清泽就将骆书新和医院远远甩在了身后。
虞清泽:“计划稍微有点变动,你也知道爷爷的身体不太好,这两天一直很吃力,我爸和爷爷在国外的家庭医生的意思都很明确,希望时间再提前一点,大家早点走……”
姜鉴:“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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