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一身穿着并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会做饭的男子本身就没多少,会做饭的富贵人家的男子几乎是没有的。
老人也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羡临渊。
一顿膳食做完,羡临渊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缓解了肩膀的酸痛。
陆溪禾看着面前的菜肴,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想不到羡大哥做饭也如此厉害!”
羡临渊勾了勾嘴角,“寻常便饭。”
一顿饭不似与赢城吃饭吃饭那般死气沉沉,爷孙两人偶尔斗斗嘴,惹了羡临渊笑意连连。
到这顿饭结束,羡临渊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他就这样离开了江城,离开了赢城。
不带一丝留恋,甚至没有半分悲伤。
羡临渊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忘了赢城吗?
很明显不是,他只是为了逃离赢城。
为了逃离赢城,他甚至都不在意自己如此狼狈。
与其说是逃离,倒不如说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留在江城,看到赢城与知念琴瑟和鸣的模样,自己会不会发疯,以至于撕破了脸去干了什么出格的行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里追妻
羡临渊帮着收拾了碗筷,打了一盆井水,用锦帕湿了水,敷了溪禾的脚腕上。
看着羡临渊认真仔细的侧脸,少女的心,怦然悸动了一下。
溪禾拉着羡临渊聊了很多,直到夜深,才被爷爷催促着回了房间。
这间院子不大,却是恰巧有着三间住房。
一间是陆爷爷的,一间是陆溪禾的,剩下的这间羡临渊所住的,是陆溪禾哥哥的,十几岁便从了军,一走便是好多年。
听了陆溪禾的话音,她哥哥最初走时还常常来信,后来战事越来越严峻,常常一年才得以见得一两封,如今,更是两年未接到书信了。
羡临渊垂了眸,现下战事已经结束,大军早就返城。
二年未得消息,怕是早已.....
羡临渊没有说话,只是配合着做一个倾听者,不想去打碎爷孙二人的期待。
或许,他们也早就想到了,只是给自己留一点寄托。
次日一大早,陆溪禾便瘸着一只脚,半走半跳的敲响了羡临渊的房门。
羡临渊天初亮便起了身,听了敲门声立刻踏了步子过去。
陆溪禾换了一身洗的有些褪色的朱红色衣裙,白皙的脸颊上展露明媚的笑容。
“羡大哥,爷爷叫你吃早饭呢。”陆溪禾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有着花季少女的俏皮。
羡临渊笑着点点头,随着陆溪禾一同出了房屋。
“临渊啊,”陆爷爷开了口,“溪禾同我讲了你的事,你若是不嫌弃便住了我这里,待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随时可以走,也算是报答你对溪禾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哪里谈的救命之恩。”羡临渊推辞道。
陆爷爷笑了笑,“你若是再推辞,可就是嫌弃老头这地方寒酸了。”
话已至此,羡临渊也不好再拒绝。
他很喜欢陆爷爷和陆溪禾,爷孙二人都是很热情心善的人。
与他们相处时,羡临渊说话随性的多,不用考虑哪句话惹了人不快。
“爷爷您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陆爷爷哈哈笑了一声,一边收拾了碗筷一边道:“你要真是坏人,就不会将溪禾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
“别看老头子不识字,却也是知善恶的,你便安心宿下。”
羡临渊没有再说什么,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着手帮着陆爷爷收拾了碗筷。
陆溪禾因为脚腕受了伤,不便再去山上,于是便带着羡临渊到了山脚下汇聚的小溪边拿着竹篓网鱼去。
羡临渊从未用竹篓网过鱼,只听得陆溪禾的指挥,站在溪水里费劲地将竹篓卡在溪水中央。
溪水打湿了羡临渊的袍摆,时而被鱼儿溅起的水花溅了一脸。
晶莹的溪水顺着羡临渊乌黑的发丝缓缓低落到了小溪里,漾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陆溪禾看着羡临渊狼狈又俊美的模样,止不住笑了起来。
十七岁的少女,双眸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独属于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一切。
羡临渊听着陆溪禾跟他讲,她与哥哥如何在溪水中用鱼肉捉了螃蟹,回去是如何挨骂的。
也讲了她与哥哥如何在山上遇到了棕熊,九死一生之际,哥哥是如何救了她的。
羡临渊学着陆溪禾的模样坐在河边的卵石上,眼含笑意,静静听着少女的讲述。
“羡大哥。”陆溪禾突然认真地看着羡临渊,“在某一个瞬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哥的影子。”
羡临渊的心颤动了一下,犹豫着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陆溪禾的肩膀。
“你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羡临渊躲在牛牛山悠闲捕鱼的时候,赢城早已在王府急反了天。
九日的新婚休沐早已过,陆十带着皇帝的口谕来了十几趟,愣是连赢城的面都没有见到。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赢城寒着一张脸,疲惫地窝在书房的坐榻上,昔日神采奕奕的人,如今颓废地宛如濒死的恶狼 。
“王爷!王爷!有消息了!”无忧快步走进书房。
“王爷,有人在会暨县见过公子。”
赢城猛地弹身而起,一把扯过无忧手中的信函。
“他去了会暨。”赢城的眉头蹙在一起,盯着手中的信函看了一会儿,甩手按了按太阳穴。
“着人,备马。”赢城道。
“王爷,断不能行。”陆十踏着步子走了进来,扯了扯刚刚与门口侍卫厮打时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衫。
“皇上下了几次口谕,催促着您上朝会,王爷您不能违抗圣命!”
赢城丝毫没有理会陆十,恶寒着双眸看着无忧:“即刻备马!”
无忧应声,转身之际却被陆十拽住了衣袖。
“王爷,若是真的惹恼了皇上,您——”
“无忧!”赢城怒斥一声,“愣着做什么,备马没听到!”
无忧与陆十对视一眼,一个轻叹了一口气,一个默不作声抽出了衣袖。
赢城像是浑身抽空了力气,颓然倒在坐榻上。
透过窗户的阳光有些刺眼,赢城无力地抬起胳膊,将手背虚覆在眉骨上。
他从未想过羡临渊会真的离开,明明那日羡临渊答应的好好的,说在竹园等他回家........
当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迫切的想要见到羡临渊时,他看到了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间。
干净到,似乎羡临渊从未来过。
在等不到羡临渊的那一刻,他真的怕了,他从未想过羡临渊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他。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羡临渊,迫切的想要将羡临渊拥入自己怀中。
成亲的那天晚上,赢城一夜未睡,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羡临渊。
他想羡临渊为什么没有来看他成亲,他又想羡临渊是不是看到他成亲生气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担惊受怕、患得患失的感觉。
羡临渊真的不要他了。
连句告别都没有。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城。
赢城从未担心过找不到羡临渊,他担心的是,羡临渊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离开的江城。
他早就察觉到了羡临渊的疏远,他以为他收了心就将羡临渊哄了回来。
他以为羡临渊接受了他的这桩婚事。
可终究只是他以为。
羡临渊仿佛一直都是这样,不论遇到什么事,或是有什么想法,都是独自一人憋在心里。
或许,不是羡临渊不愿意说,而是他从未愿意听。
赢城懊悔自己犯过的错,挺起后背,一拳砸在坐榻上,檀木上精美的雕刻被砸穿。
他想羡临渊!他要找到羡临渊!他要把羡临渊绑回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担得起一声好将军
赢城将拦在自己面前的陆十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府。
到达会暨时,天色已晚。
赢城按着书信里提供滴的地址寻了那家旅店,才得知,人已经走了许多时日了。
无忧要了两间客房,将失神的赢城拖进了房间。
赢城如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床上,双眸虚望着房顶。
他很累。
自羡临渊失踪的那夜起,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他不敢睡,他怕自己错过了任何关于羡临渊的消息。
他怕羡临渊真的寻了哪处山野乡村或是就此离开了赢启,自己纵是掘地三尺,怕也难将人寻了回来。
就像是烈酒浇了火,热水灼了喉,烟火沸了年。
他终于失去了理智。
只要一想到羡临渊那晚与他的抵死缠|绵,他的心就仿佛千疮百孔一样的疼痛、风鸣。
原来,那便是羡临渊对自己最后的告别。
他怕他的世界再也没有羡临渊。
无忧已经派了人去以旅店为中心,分了四路去寻找羡临渊的蛛丝马迹。
而赢城唯一能做的,只有惶惶不安与等待。
天色渐晚,羡临渊熟练的收了竹篓,抬起手臂颠了颠,冲着陆溪禾微微一笑:“看来今晚可以加餐了。”
陆溪禾兴奋地挽起裤脚,跳进了水里,激起的水花宛若二人此时的心情。
“羡大哥你真是厉害!竟然捕到一只鲈鱼!”
陆溪禾压着羡临渊手中的竹篓,一把从竹篓里捞起一条鲈鱼,毫不吝啬对羡临渊的赞美。
羡临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鲈鱼装回了竹篓,二人说说笑笑,回了小院。
住在牛牛山的这几天,大概是羡临渊这几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陆溪禾就像一个小太阳,时时刻刻温暖着羡临渊一颗冰封的心。
“羡大哥,你知道六王爷吗?”
吃了晚饭,陆溪禾拉着羡临渊爬上了小院的旁的一处高地。
从这可以看到整片星空。
羡临渊面色一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奇怪:“你说哪个?”
陆溪禾丝毫没有注意到羡临渊的变化,挠了挠脑袋,就着草丛躺下了。
“就是.....嗯....赢城。”陆溪禾说到赢城的名字时,特意将声音放的很小。
庶民直呼王爷名讳,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掉了脑袋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溪禾脖子猛地一缩,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猛地坐起身,对上羡临渊的眼睛。
“羡大哥,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叫了六王爷名讳。”
羡临渊点点头,“自是不会。”
陆溪禾松了一口气,再度躺在草从上,身下的小草被她压倒了一小片。
“羡大哥,你难道不知道六王爷吗?”陆溪禾狐疑地看向羡临渊,“咱们赢启谁不知道六王爷的大名啊!”
羡临渊沉默一会儿,也学着陆溪禾的样子躺了下来:“听过一点。”
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溪禾突然激动起来,“我特别崇拜他。”
羡临渊闭上了双眸,感受着初夏有些燥热的风穿过发梢。
“传闻六王爷可是个暴戾之人。”
陆溪禾急忙坐起身子,看向羡临渊,争执道:“才不是呢,这些人只是看到了表面。”
羡临渊睁开眸子,有些警惕地看向陆溪禾:“你认识他?”
陆溪禾闻言抬头看向羡临渊,连连摆手 :“怎地可能!”
“我哥哥啊,以前在书信中,提到的最多的人便是六王爷。”
陆溪禾顿了顿,似是在回忆。
“哥哥跟我说,大军压境的时候,别的将军都赶忙夹着尾巴逃走了,置将士的性命于不顾,而这六王爷,总是会手持刀剑,披甲上马,一次又一次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两军交战,粮草断绝,哥哥说,六王爷带领一路小队攻打了敌军驻地,将大部分兵马吸引了出去,又暗地里派了另一队小队,劫了敌军的粮草。 ”
“敌军没了粮草,又被六王爷断了后路,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逃走了。”
陆溪禾说了很多,有些是羡临渊知道的,有些是羡临渊不知道的。
战场是何等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把命拴了刀柄上。
羡临渊疲惫地卸下了浑身的力气,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苦涩。
怎么他走哪都能听到赢城的名字。
“羡大哥,你说这六王爷厉不厉害!”陆溪禾双目炯炯地看向羡临渊,眼眸中的期待羡临渊如何看不出来。
“挺厉害的。”
“是吧!”陆溪禾扬起笑脸,转个身又躺回了草地上,她将双手枕在脑后。
“羡大哥,我不相信大家口中说的,我就信我哥说的。”
羡临渊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想打破赢城在陆溪禾心中的美好印象。
在战场上,赢城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担得上一个好将军的名头。
“羡大哥,其实我哥,不会回来了吧。”陆溪禾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白皙的清纯的小脸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我和爷爷,不过是自欺欺人。”
羡临渊心中某处突然被触动了一下,柔软了一片。
他任凭陆溪禾将脸埋在自己肩膀。
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感到肩膀冰凉一片。
羡临渊拍了拍陆溪禾的肩膀,不知道如何安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亲人和抛弃的滋味。
“溪禾,你想不想到山下去玩一天?”羡临渊道。
静默良久,陆溪禾扯扯噎嗦地疑惑地看向羡临渊:“山下?”
羡临渊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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