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羡临渊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感到难过。
他不知道要对赢城说什么,或者,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能对赢城说。
世间 伤人最深,莫过爱人相拥,心中无爱。
赢城就这样紧紧圈着羡临渊躺在床上,他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了,只要羡临渊能这样留在他身边,他就已经知足了。
正在羡临渊思考如何从赢城怀中挣脱时,寝室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一百九十章 见红
敲门的是王府的侍女,羡临渊记忆力极好,这侍女他在王府曾见过几次。
“王爷,不好了,王妃见红了。”侍女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身体向前猛地一栽,险些摔在地上。
赢城闻言,脸色一变,一把拽住侍女的衣袖,怒吼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侍女被赢城吼得瑟瑟发抖,颤声道:“王.....王爷,御医已经在往王府赶了,还请您速回。”
此时的赢城更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猛地甩下自己的手,焦急的挠了挠头。
“回去吧。”羡临渊淡淡道。
赢城忽而顿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羡临渊,眼眸中的不舍让羡临渊心中一阵烦闷。
听了王妃身体不适,明明着急的要死,偏偏在此时,却又对他装出一副情痴的模样,赢城,真是让他恶心。
“你等着本王,本王很快回来。”赢城双手扣住羡临渊的肩膀,犹豫一下,缓缓道,“你......不要走。”
羡临渊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侧开了赢城的手。
赢城张了张口,咬了咬牙,款款看了一眼羡临渊才转身离去。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踏步声,愈来愈远,羡临渊轻吁一口气,瘫坐在了床榻上。
他回味着赢城那匆匆一瞥,羡临渊竟是才从那一眼中,看出了赢城的难过,像是受了万般的委屈。可是,这一次,不还是他将自己丢下了?为了一个女人。
他又有什么资格流露出那种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台山的一株月见草都被染上了一层霞光,羡临渊的思绪才恍然清醒过来。
已是傍晚时分,他差点误了洛青云用针的时间。
洛青云身上的伤口淤青几乎已经恢复的看不出什么痕迹来,虽说双腿依旧是不得动弹,但洛青云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再这么阴郁,竟是翻出了医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师兄。”羡临渊嘴角终于扬起了笑意。
“看的什么医书?”
洛青云抬起头,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书——《黄帝内经》。
“怎地有心情看书了?”羡临渊道。
“心中高兴啊。”洛青云将书摊放在腿上,书中夹了一张展开书信。
洛青云将书信拿起,在羡临渊眼前晃了晃,“鬼医谷无事了。”
羡临渊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松弛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赢城所为。
鬼医谷所部署的医馆铺子全部恢复了营业,不仅如此,连同供给的外邦草药都给了鬼医谷优先的便利。
赢城十几岁便在沙场征战,与各个番邦再是熟悉不过,归顺的番邦基本全是由赢城收拢,想要他们提供药草的优先供给,实属易事。
小小举动,虽是看不出什么,但若是赶在季节交替之时,便能体会到此番作用。
优先供给,就是这味药材,若是鬼医谷要,足可以凭借一句话,直接垄断。
羡临渊其实并不想让赢城做到这份上,他也不想让鬼医谷与赢城或是皇家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如此一来,确实省却了不少事。
羡临渊命孟童拿来了针灸,准备为洛青云下针。
“不必了。”洛青云轻吸一口气道。
“怎地?”见洛青云如此模样,不觉有些好笑,“洛大夫这是怕了?”
“胡闹,哪得怕了,只是这腿依旧是毫无直觉,不要白费这力气了。”
“不去试试又怎地知道是否白费力气,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样残废在床榻上?”羡临渊正色道。
“自是不想。”
“那便听我的。”说着,羡临渊掀开被褥,卷起洛青云的裤腿,用上了针。
“临渊,你当真决定了还是要回王府去?”
“师兄,是命吧。”羡临渊垂下头思考了许久。
“你是认命的人吗?”
“不是。可是现下鬼医谷的事情摆在我面前,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此番事情由我而起,也理应由我结束。”
“那你便如此作践自己?”
羡临渊抬起眸子,认真打量了一下洛青云,“师兄,若非如此,你可是有什么方法?”
洛青云躲开了羡临渊的视线,他确实想不出再好的方法。
“所以,只能如此。”
“临渊,”洛青云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你可愿跟我走?天涯海角,总有你我容身之处。”
羡临渊勉强笑了笑,“师兄,天涯海角,容不下一个羡临渊。哪怕我逃至北漠亦或番邦各国,也逃不出赢城的羽翼之下。”
“你不试试......”洛青云还想劝解两句,却被羡临渊打断了话。
“师兄,赢城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如今此番,还能更差吗?”羡临渊勉强笑了笑,“我自己心中有度。”
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毫无意义。
洛青云见羡临渊态度决绝,考虑仲春堂还有事情要打理,便动了返程的念头。
“临渊,你让我查的事,应该要有着落了。”洛青云掀开窗帘,轻声道。
羡临渊点点头,俯身行一礼,“有劳师兄。”
洛青云挥了挥手,道:“多说见外了。”
自洛青云走后的这几天,赢城一次都未再来医馆,羡临渊倒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直到赢盛找上门来。
“临渊,许久不见,”深夜,赢盛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敲响了医馆的房门。
“夜深露重,不知三殿下此时找临渊何事?”
“鬼医谷的事我早先便听闻了,前几日我着人探查一番,又听闻你回了王府,想必此事是赢城所为?”赢盛问道。
“三殿下如此聪慧,不执权谋政委屈了。”
“呵,临渊依旧是巧舌如簧。”赢盛顿了顿,“你就如此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
羡临渊看了看天色,毫不畏怯的对上赢盛的双眸:“三殿下,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想来您也无权过问。”
“你.......”赢盛提高了音量,蹙起眉看着羡临渊,“羡临渊,你跟本王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跟着赢城?赢城能做到的,本宫照样可以做到。”
“况且——”赢盛伸出手,挑起羡临渊的下巴:“本宫不会为难你,只要鬼医谷愿意同本王合作,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我想,纪谷主,也会欣然同意的吧。”
“三殿下,我自己的事情,与鬼医谷无关。”
“哦?那你便同意了赢城的条件?又回到了王府?心甘情愿的做他那下|贱的男宠?”
羡临渊暗自咬了咬牙:“赢盛,你若是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请你离开离开!”
“别急啊,”赢盛挑起嘴角,“临渊,本宫可是极其喜爱你的身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地就忘了?本宫怎地都比赢城要来的温柔。”
羡临渊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
“临渊,”赢盛背过身,邪魅一笑,“你可知,城王妃是如何见了红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红2
闻言,羡临渊全身宛如电流滚过般,猛地一颤,“你——”
赢盛回过头,单指贴于嘴唇上,小声道:“这是本宫送你的礼物,你看,本宫甚至不用一句话,便能让赢城离开你身边。”
“下作小人!”羡临渊咬牙道。
赢盛阴笑两声道:“下作小人?临渊啊,你太嫩了。王储之争,你以为赢城就干净?”
“王储之争,赢城确实不干净,可是他却没有牵连无辜!”
“没有牵连无辜?羡临渊,众人常夸你聪慧,想不到你竟如此天真。王侯世子,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干净的。”
羡临渊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他不能否认赢盛,因为赢城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他也不知道赢城究竟做了什么。
“临渊,跟着赢城也不过是如此,说不定有一日他还会拿了鬼医谷来威胁你,到时你要怎么办?倒不如,以鬼医谷的名义同本宫联手,你看如何?你既能摆脱赢城,本宫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们各取所需。”
赢盛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是羡临渊做不到,纪斯明也绝不会同意。
鬼医谷向来不与任何藩国牵扯上关系,一旦答应了赢盛的条件,那才是鬼医谷万劫不复的开始。
眼见羡临渊不松口,赢盛也不再强求,冷笑几声,转身走时,别有深意的看了羡临渊一眼道:“你会来找本宫的。”
送走了赢盛,羡临渊浑身虚脱般的伏在桌案上,缓缓闭上双眸。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的累,看着赢盛那种酷似赢城的脸,羡临渊无力地闭上了双眸。
他忘不了赢城走时的那一瞥。
赢城的改变是很大,可是他却再也不敢将自己的心从那三尺冰冻的极地放下。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赢盛的话,王妃见红不是意外。
他猝然起身,刚抬起脚,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缘何要如此慌张。
王妃重病,宫中自然有最好的御医前来医治,哪里用得着他。
可是想到此前宫中的情境,羡临渊一颗心却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
他固然憎恨赢城,可孩子到底无辜,王妃也不过是赢城恶暴下受难的金丝雀。
而且距今已经过了多日,一点消息都未有,他心中确实不安。
正当羡临渊在内心挣扎之时,医馆的门再次在这个不甚平静的夜晚,响了起来。
“公子,公子,快开门!”门外传来无忧急切的呼声。
“怎地了?”羡临渊瞧着无忧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不祥之感。
“王妃......不行了.....王爷请您前去一趟。”无忧边说,边用袖口拭去滴挂在眉尾上的汗珠。
羡临渊见状也不敢耽搁,张口正欲唤孟童,却是迟疑一下,“溪禾,下来。”
陆溪禾听了声音,揉了揉眼睛,自楼梯口探出了脑袋:“羡大哥,什么事啊,困死了。”
“穿好衣服,现下就跟我出去。”羡临渊边说边去了木柜里,找出了药箱,看了一眼药柜,准备了一些药材,便匆忙随着无忧的步子上了马车。
“王妃身体如何了?”羡临渊问道。
“王妃一直在出血,宫里来了御医,用了几味药倒是止住了,可是今夜忽然之间,便血崩了,御医束手无策,王爷这才派属下前来。”
羡临渊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只是到了王府摸了脉,才能确定。
马车停在王府前,羡临渊在无忧的指引下来到了西院。
再次来到西院,羡临渊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他为数不多的温馨的记忆里,不甚美好的西院却给他留下了一段深刻而又温暖的回忆。
那时候兰珺瑶还在,因为账簿对他诸多为难。
那时候他并未将兰珺瑶的种种把戏放在心上,只是惊讶于赢城竟是会护着他。
那时候的两人,总归还是有一些美好的感情在里面,也许那个时候,赢城说不定对他也是有一点点的喜欢的。
弹指一挥间,竟已是一个春秋。
他自觉自己已经彻底将赢城从自己的心中剔除,也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再也不让赢城探足自己的内心,一切感觉都在变好,可是缘何,现在的情况却比曾经更糟糕了?
自恃将心束之高阁的自己,怎地就在这漩涡里挣扎不起了。
推开西院的门,院内除了端着铜盆匆匆忙忙进进出出的侍女外,再无一人。
入了西院寝室,床榻前已经竖起了屏风,屏风外跪着三个愁眉苦脸的御医。
羡临渊环视一圈,并未看见赢城的影子,心中忍不住嘲讽,赢城果真是个自私冷漠的人,王妃为了给他诞下子嗣,生死未卜,他竟是不见了踪影。
眼见端出的血水越来越多,房屋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羡临渊也不敢耽搁,唤来陆溪禾进了屏风内,将丝线系在王妃的手腕上,把起了脉。
毒已侵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
羡临渊闭了闭眼,松开了丝线,看向无忧:“王爷呢?”
“王爷进宫了。”无忧道。
“进宫?人命关天的时候他进宫?”羡临渊瞪圆了双眼。
“番邦出了加急文书。”羡临渊沉声道。
羡临渊一怔,加急文书,那便是战事将起。
可现如今王妃的状况,已经耽搁不得了。
出血量太大,再拖下去,只会落了个母子俱亡。
羡临渊踌躇间,屏风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女声:“外面可是临渊?”
羡临渊对着屏风行了一礼,“回禀王妃,在下羡临渊。”
知念轻咳一声,轻声道:“进来吧。”
羡临渊迟疑一下,未做挣扎便起了身,人命关天,礼节仁义可暂时抛弃一边。
倒是身后的几个御医轻轻扯了扯羡临渊的袍衫,小声道:“羡大夫,女子产子,这男子是不得入产房的,事及王妃,哪怕是你,出来也是要砍头的。”
羡临渊点了点头,“临渊心领了,患者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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