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不过是要这副皮囊
纪斯明看着羡临渊惨白的脸色,扬唇一笑,伸手拍了一下羡临渊的头,“不用担心了,臭小子。”
羡临渊说不动纪斯明,也不愿在鬼医谷多浪费时日,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是——赢城手里的证据,都是真的。
他不可能将这件事让纪斯明一个人背负下来。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既然他已经深陷泥潭,又为何要将别人也拖下水?
羡临渊在鬼医谷呆了不足两日,三人略做休憩便直奔江城。
赢城的耐心向来不大,再耽搁下去,他怕覆水难收。
一路上,羡临渊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全靠几口水吊着命,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一点气来。
孟童与齐鸿看着心里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宽慰,只想着手下的马儿跑的再快一些,能快点回了医馆。
马车刚停下,齐鸿与孟童便傻了眼,医馆的铺面紧闭着,门板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像是许久都未得打理的样子。
见二人迟迟没有拴马,羡临渊撩开门帘问道:“怎地了?”
孟童支支吾吾指了指铺面,道:“公子,医馆缘何闭着门?”
闻言,羡临渊探出了身子,医馆每日都有当值的郎中,从未闭过门,哪怕是除夕、初一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都要安排一个大夫当值,就怕哪家有了急症,不得地方看诊,耽误了病情。
三人面面相觑,总有种不好的心绪。
“羡大哥!”陆溪禾的声音自马车后传来。
孟童将羡临渊搀下马车,迎上陆溪禾,“溪禾,铺面怎么关上了?”
陆溪禾撇了撇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羡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终究是没有控制住情绪,扑在羡临渊怀里哭了个痛快。
听了陆溪禾的话,羡临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洛青云,昏迷不醒。
羡临渊匆忙推开陆溪禾,直奔二楼。
空荡的寝室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羡临渊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羡临渊探了洛青云的脉,冷声质问道。
陆溪禾抽噎着道:“洛大哥是被打成这样的。”
“谁打的!”
“是六王爷。”
“六........”赢城?
羡临渊一怔,赢城为何会与洛青云发生冲突。
“羡大哥走后有十日,六王爷便带人来了医馆,嚷嚷到要找您,那些穿着黑衣的兵卫,将医馆围了个干净,洛大哥告诉他,您不在医馆,六王爷不信,非要上来找您,洛大哥不让,就.......”陆溪禾止不住泪水,捂着脸哭了起来。
“六王爷身边的侍卫,就对洛大哥出了手,洛大哥想还手,却被一群人围了起来,直到洛大哥没了声响,才散开......”
羡临渊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被怒火灼的滚烫。
洛青云已经昏睡了十几日,除此以外,浑身上下全是跌打伤,肋骨断了三根,两条腿的腿骨也被折断。
赢城.......
羡临渊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任凭孟童在身后如何追喊,也未作回应。
他要去问问赢城,要为洛青云讨一个公道。
王府前,侧立两旁的侍卫齐装威正,羡临渊看着这一个个高大的,红了双目,他不敢相信,要下多重的手,能徒手折断人的骨头。
“公子。”一众人,一如从前行了敬礼。
羡临渊却不似从前,仿若没有看到,径直走进王府。
他本就打算自己解决与赢城的这段已经畸形的感情,他可以任凭赢城羞辱、糟践,可是他也有他的底线。
听了脚步声的无忧,敏锐的行到东门前,见来人是羡临渊,一时竟有些吃惊。
“公.....公子,您怎么来了?”无忧惊讶道。
羡临渊阴沉着脸,冷声道:“赢城呢?”
无忧指了指寝室:“王爷在寝室。”
待无忧说完,羡临渊踏步便向寝室走去,看着羡临渊状态不对,无忧匆忙跟上,“公子,王爷现下身子不适,您.....”
无忧话未说完,便被羡临渊关在了门外,连同他未说完的话。
赢城身子不适?呵!
挨了打的人还重病在床、昏迷不醒,这罪魁祸首还打人打出毛病了?
床榻上——
赢城惨白着一张脸,嘴唇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随着呼吸有着轻微的起伏,羡临渊还以为这人没了呼吸。
“你.....来了.....”赢城艰难的睁开了双眸,偏了偏脑袋循声看了过去,眯了眯双眼,漆黑的眸子似乎怎么都聚不到焦。
羡临渊行到赢城面前,伸手拽住赢城的衣襟,咬牙道:“你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么,为什么对师兄动手!”
赢城无力的抬起手,覆在额头上,勾了勾嘴角道:“为什么?羡临渊,你来了不问问本王为什么在这床榻上躺着,张口便来质问本王为什么对洛青云动手?”
羡临渊用劲甩下赢城的衣襟,冷声道:“我看你能说能笑的,六王爷不知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赢城覆在额前的手僵硬的滑了下来,双眸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不可置信的盯着羡临渊:“你便是这样想本王?”
“赢城,何必在这里装痴情,你做的这样的事还少吗?”
“羡临渊!”赢城被羡临渊一番话气的重咳两声,“整整十日,本王未得你消息,去医馆想寻你,有什么错!本王不过问了一句你在何处,洛青云一言不发便向本王投了毒,谋害亲王,株连九族,本王不该将他打个残废,迟早将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羡临渊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他轻声道:“好,我留下便是。只要你承诺再不对鬼医谷和师兄下手,你要我怎样就怎样。”
赢城咬紧后槽牙,猩红着双眸,“洛青云于你便如此重要!”
羡临渊瞪着空洞的双眸看着赢城,一言不发。
“好,本王要你取悦本王。”
羡临渊闻言一怔,麻木地向前一步,俯下身不带一丝感情的吻上赢城的嘴唇,两片薄唇,蚀骨的凉。
蜻蜓点水的吻,星星点点顺着下巴向下滑去。
赢城用了全身的力气将羡临渊推向一旁,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根本禁不起这一推,羡临渊直接摔在地上,后背砸在衣柜上,发出刺耳又沉闷的碰撞声。
羡临渊擦了擦溢出嘴角的血丝,冷冷看着赢城:“你到底要怎样?羞辱我么?”
“本王要的是你的全部,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一切,本王要你眼中全是本王!”
他不想要羡临渊这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他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羡临渊,一个活生生的羡临渊。
羡临渊冷笑一声:“赢城,你真是足够虚伪,你要的羡临渊早就被你杀死了。你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这副皮囊。”
赢城挣扎的坐起身,痛苦的看向羡临渊:“本王不是.......”
羡临渊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
“赢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要这副皮囊,全部都给你,直到你玩烂了,厌了。”
羡临渊缓缓向赢城逼近,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根钢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戴上这镣铐的人不正是你吗
赢城面色一寒,条件反射般想要将羡临渊反扣在地上,却在触及到羡临渊含恨的眼神时,止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的喉结急速的上下滑动一下,怔怔的看着羡临渊。
羡临渊会杀了他吗?赢城暗暗的想。
如果羡临渊真的想杀了自己,他应该怎么做?
羡临渊抬手将银针对准了赢城的脖子,冷声道:“赢城,我们的事你若是再敢牵扯到鬼医谷,牵扯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身上,我一定会杀了你。”
赢城苍然的看着羡临渊,他闭了闭双眸,心如刀绞。
“羡临渊,只要你陪在本王身边,本王绝不牵连任何人。”
羡临渊甩手将银针钉在床头上的雕花上,银针泛着光亮,像是开了刃的利剑,破开两个人的骨骼。
赢城放羡临渊回了医馆,在羡临渊的用针下,洛青云很快转醒,身上的伤基本都是皮外伤,只是断的两条腿骨怕是不好恢复。
洛青云睁开双眸,看见的便是羡临渊,他抿了抿唇,低沉着嗓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伤:“你怎地回来了。”
羡临渊默不作声的到桌案上倒了一杯水,一手扶起洛青云,一手将杯盏递在他的手上,“我没说不回来,只是回鬼医谷去确认一些事情。”
洛青云垂下头,手还有些生理性的颤抖,呆呆的看着茶水因为手的颤抖泛起的小小水晕。
“赢城.....还活着吗?”
“活着。”
洛青云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咬牙道:“早知道他命如此硬,当时就该直接毒死他。”
“师兄,”羡临渊顿了顿,“以后莫要再做此般事情了。”
洛青云抬起头,低吼道:“他不死,死的便是你和鬼医谷。”
“师兄,你向来理智,怎地到了此番,却是表现的像个孩子了。赢城若是死了,你便是行刺亲王的大罪,难道不会牵扯鬼医谷?”
“你以为我会如此愚蠢,不会做全准备?”
羡临渊敛了眸子,“师兄,整条街的百姓亲眼看着赢城进了医馆,你就算杀光了医馆所有的人,你能杀光整条街巷所有的百姓?你能堵得上悠悠众口?”
洛青云沉默的偏过头,这事,他自知理亏,是自己行事莽撞了。
本意他想将赢城以及这一种侍卫先毒晕,待医馆所有众人自后院出逃后,他便一把火将医馆烧个干净,届时骨灰一捧,任谁去查。
“你去......见了赢城。”
羡临渊点点头,“见了。”
“鬼医谷的事如何说?”
“他会放手。”
羡临渊端坐在凳子上失神的望向窗外,手中还捧着一杯茶盏,袅袅的烟雾氤氲了他的双睫。
洛青云心中骤然抽疼,十几年来,他的一腔爱意给了羡临渊,他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将羡临渊留在鬼医谷,若是他当年没有因为一时心软将羡临渊带离鬼医谷,一切是否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赢城就是羡临渊的枷锁,而亲自给羡临渊戴上镣铐的人,便是他。
他纵容着羡临渊,以为自己那掩藏于心、小心翼翼的爱意永远不会被人发觉。
可是他却忘了,对一个人的爱意,永远都掩盖不住。
“他....提了什么条件.....”洛青云迟疑一下,颤声问道。
羡临渊依旧虚望着窗外,淡淡道:“陪他。”
洛青云的手一抖,茶水倒了被褥上,湿了一片,连带着洛青云隐忍的眼泪。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毁了羡临渊的一生。
他不敢再去看羡临渊一眼,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一切都迟了。
二人一个凝视着窗外,一个低头沉思,都未再说一句话。
羡临渊忽而站起身,放下手中茶盏,行至窗台边,望向天空。
他在窗台边站了很久很久,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不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直至陆溪禾上了楼,送了饭菜来,他才折回身来,昔日常常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只剩下了木讷。
陆溪禾看着房间内僵硬的气氛,轻轻咳了咳嗓子,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羡大哥,马上就中秋了,孟童说关于中秋还有故事呢,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要不孟童总是笑话我。”陆溪禾攀上羡临渊的胳膊,来回的摇晃着。
“好啊。”羡临渊一怔,点了点陆溪禾的手背。
“以后不得再做这些动作了,以后要被婆家诟病的。女孩子,当要知晓男女授受不亲。”
“羡大哥,你怎地又如老夫子一般,啰啰嗦嗦,我看你是被洛大哥传染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羡临渊无奈的看了一眼陆溪禾,脸上总算有些些许笑意。
“羡大哥,孟童说了,我们这几日晚上要一起做些月饼来,你同我们一起吧。”
羡临渊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做吧,我晚上还有事。”
洛青云闻言,浑身一僵。
陆溪禾转眸与洛青云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唇。
“羡大哥,你才刚刚回来,怎地晚上又要出去?晚上需要看诊吗?”
“见一个人。”
“谁?”陆溪禾撇了撇嘴,幽怨道。
羡临渊没有回答,端起面前的瓷碗,喝了一勺粥。
“羡大哥你能不能不去。”陆溪禾央求道。
“不能。”
“那你明日,还回来吗.....”陆溪禾小心翼翼问道。
“回的。”
“那你要说话算数,不然我会想你想的吃不下饭的。”
羡临渊没忍住,轻笑一声,“还有你吃不下饭食的时候。”
陆溪禾佯装生气道:“好啊好啊,你又笑弄我。”
羡临渊拍了拍陆溪禾的脑袋,道:“不笑弄了,快些吃些饭食吧。”
陆溪禾点点头,“明日你回来时,记得给我带来城中的包子。”
羡临渊应了声,给洛青云扎完最后一针银针,才起身离开医馆,唤齐鸿驾了马车,去了王府。
羡临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对赢城既没有恨意,也没有怒意。
一路上,他心平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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