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书信,碰巧让洛青云先行取了下来。
书信的目的性很明确,是羡临渊。
“临渊,你是如何想的?”洛青云淡淡道。
羡临渊轻吁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虚望向窗外,淡淡道:“是赢城。”
医馆被查抄的区域都是赢城的辖区,查封医馆,不过是赢城一句话的事,而要搜集到这些证据,除了军机处以后便是赢城养在外围的暗卫。
赢城这几年,培养了两支队伍,一支搜集番邦信息,一支是他自己训练的暗兵,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暗兵是他害怕太子戕害赢城,让赢城暗地里组建的。而那支搜集番邦信息的队伍,则是赢城为了战场上能第一时间截获信息而组建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挟
羡临渊捏着被褥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父亲知道了吗?”
洛青云一顿,咬牙道:“知道了。”
一瞬间,羡临渊的脑海空白一片。
难怪他自鬼医谷回来后,他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纪斯明都没有来江城看他一眼,若是按照纪斯明的性子,一早就飞了过来。
羡临渊垂下头,攥起的拳头猛地砸向床榻,骨肉碰撞在床板的刺耳声伴随着羡临渊的嘶吼一并充斥在洛青云的耳中。
他为了赢城,几乎脱离了鬼医谷,就是怕有朝一日将鬼医谷牵涉其中。现在倒好,鬼医谷几十年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毁在他的手里。
这是纪斯明拿命换来的,他怎么能容忍。
想起纪斯明一夜之间几乎白完的头发,想起纪斯明对自己的疼爱,想起纪斯明不顾一众管事的阻挠,固执的将自己收做义子,他的心就钻心的疼。
是纪斯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家的温暖,他不但没有尽到一个孩子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却还要为他增添烦忧,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知过了多久,羡临渊张了张嘶哑的嗓子沉声道:“我要见赢城。”
洛青云浑身一颤,猛地站起身,“不行!”
“缘何不行.....”
“谷主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不需要你插手!”
羡临渊抬了抬眼皮,苦笑一声:“你以为这件事能这么轻易的处理好吗?”
赢城一定是做足了把握,否则绝对不会将这书信送到自己面前。这件事,因他而起,就要由他结束。
他已经拖累了纪斯明的前半生,他不能再毁了纪斯明的下辈子。
羡临渊不再理会洛青云的劝阻,掀开被褥,下了床,唤了孟童,着了一身素衣。
“别去。”洛青云握住羡临渊的手腕,低声道。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阻止羡临渊,可是他真的看不得羡临渊再次陷入赢城的圈套。
五年,差点要了羡临渊一条命,若是再来一次,他怕下次见到的,就是羡临渊的骨灰。
羡临渊扬了扬嘴角,抽回了自己的手,让孟童备上马车直奔王府。
孟童知道事急,不敢耽搁,不过须臾,便到了王府。
羡临渊独身站在王府前,看着这熟悉的宅院,恍如隔世。
秋风卷起,这一身素衣,明明才是新裁的,此时穿在羡临渊的身上,却是空空落落,宽大的袖口被风灌起,露出纤细的手臂,纤纤身量,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人吹散了似的。
满目萧瑟,诚如现在的自己。
羡临渊深吸一口气,踏上石阶,立在两侧的侍卫俯了俯身,齐声唤了一声:“公子”,并未阻拦。
一如从前。
刚进了院子,便见了无忧。
“公子,王爷等候多时了。”
羡临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着无忧进了东院。
二人一路无言,正门进入东院,需过花园。
花园一如从前,还是他从前的布置,看来修整花园的匠人不甚心细,秋日了,竟是没有换上彩菊供人赏玩。
腊梅未开,满目的青绿,使得这秋日更显凄凉。
“公子,王爷在寝室等您,无忧便不跟随了。”无忧侧开身,向羡临渊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临走,将东院的门一并带上。
羡临渊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抬起敲门的手,如何也放不下去。
当羡临渊内心挣扎之际,门却突然被打开。
是赢城。
赢城瘦了,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气,像是重病未愈的病患。
羡临渊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双眸死死盯着赢城,恨不能将赢城碎尸万段。
“你来了。”赢城张口,声音像是铁锹磨石一样喑哑。
羡临渊顿了顿,悬着的手一把推开赢城,兀自进了寝室。
赢城被推得猝不及防,向后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羡临渊,满目中的委屈与迫切。
羡临渊被赢城的目光看的心烦,“你想怎样?”
“坐。”赢城坐到圆凳上,伸手倒了两杯茶,推到羡临渊面前。
羡临渊深吸一口气,将面前的茶盏挥手扫到地上,双手按在圆木桌上,盯着赢城,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赢城端着壶盏的手悬在半空,蓦地又拿过一个干净的杯盏,倒满了水,再次推到羡临渊面前。
“本王要你,留在本王身边。”
羡临渊的眼前猛地一阵昏花,心口像是撕裂般,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他怒目而视,“赢城,你为什么非要纠缠着我不放!我被你羞辱的还不够吗!”
赢城垂下头颅,高高耸起的肩膀显得单薄又无助:“本王只要你留下.....”
“你知不知,一旦这些事情被揭露,会发生什么?”羡临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这种事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赢城抬起头,麻木的看向羡临渊。
羡临渊拍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他恨不能在这一刻将赢城砸死在自己的面前。
“你以为鬼医谷会坐以待毙吗?”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你就不怕鬼医谷鱼死网破!”
赢城突然扬了扬唇,眼眸中有着挑衅的意味:“鱼死网破又怎么样?羡临渊,哪怕是死,你也要同本王死在一起......”
羡临渊被赢城眼眸中的癫狂激怒了,他倾身向前,一把攥起赢城的衣襟:“赢城,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知道。”眼眸中的挑衅,因为羡临渊的贴近揉成了春水,“只要你留下,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若是不愿意留下,那么本王愿意和你共赴黄泉,整个赢启和鬼医谷都会为我们陪葬。”
“赢城!”羡临渊攥着赢城衣襟的手在发抖。
他确信,赢城没有开玩笑。
赢城做的出来。
“你不要逼我。”
赢城将头偏开,他不敢去直视羡临渊的那近乎绝望的双眸,“只要我一个命令......鬼医谷就会处在风口浪尖......”
“你不怕我杀了你。”羡临渊低吼道。
赢城面色一怔,缓缓转过头,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羡临渊,似乎未曾料到羡临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怕了?”羡临渊道。
赢城抿了抿嘴唇,继而勾起一抹笑意:“如果死在你手里,我会含笑九泉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等我坟头草两米高再哭
羡临渊猛地将赢城推开,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窗外的阳光斜斜映照在木桌上,将羡临渊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少年一身素白的衣衫是如此孤独,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变成了灰白色。
“临渊。”赢城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考虑考虑,鬼医谷的死活,全在你手里。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不再逃走,本王发誓,绝不动鬼医谷一下。”
羡临渊低垂着头,麻木的看着地面,“赢城,你连死的权利,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赢城的心,骤然一停:“本王不逼你.....本王给你时间考虑。”
羡临渊呆滞的看了看遮掩了半扇的窗户,机械般的向房外走去。
看着羡临渊渐渐消失的背影,赢城突然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桌案上,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水,他蠕动了两下嘴唇,无声地道了一声:“抱歉。”
羡临渊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王府,孟童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看着羡临渊失魂落魄的模样,孟童急忙跳下马车将羡临渊扶上马车。
“公子,回医馆吗?”孟童担忧的看着羡临渊。
羡临渊半伏在马车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鬼医谷。”
看出羡临渊的状态不对,孟童没有丝毫犹豫,驾着马车便直奔医馆,征得了洛青云的同意后,带上齐鸿个,三人直奔鬼医谷而去。
山高路远,并不好走,马车颠簸起伏,羡临渊伏在马车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可是他却一声不吭。
他需要这些疼痛来麻痹自己,需要这些疼痛让他清醒。
赢城变了,这样的赢城是他所不认识的,也是让他恐惧的。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固执的人了,没想到,比他还固执的人,近在眼前。
赢城清楚的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于是便用尽了手段来威胁他,固执的将他困在牢笼中。
他躲不掉,逃不了。
他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样一步,非要事及生死?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如果当时死在了悬崖下,那么他就不会面临现在的绝境。
他更恨赢城,是赢城毁了一切。
泪水似乎早已经流尽了,羡临渊死死的咬住嘴唇,唯有疼痛才能让他保持理智。
他想要逃离所有的一切,他想一死百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可以舍弃赢城,可是他不能舍弃纪斯明,不能舍弃鬼医谷。
他犯下的错,不该由别人替他承担。
羡临渊疲惫的闭上双眼,光怪陆离,恶煞入梦。
那些和赢城曾有过的幸福与温馨,在此刻,被他一并扼杀在心底。
到达鬼医谷时,已是过了十日有余。
羡临渊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鬼医谷的时候,纪斯明正在正堂内与几名管事争持不下。
他垂下头颅,站在房外,听着纪斯明撕心裂肺的吼声,早已被赢城伤的七零八碎的血再一次血崩。
等到争吵完,羡临渊的双腿和心一样都已经麻痹。
出来的管事一出门便看见了羡临渊,均是一怔,继而眼眸中便升腾起一股恶意。
他们认为羡临渊是灾星,自打纪斯明将羡临渊捡回来,鬼医谷就没有肃静过一天。
先是内讧许多年,继而清理门户,死伤过半。如今又担上这样的名头,谁人不恨。
羡临渊敛了敛心绪,强撑着走进了正堂。
纪斯明还未敛去脸上的愁容,看到羡临渊进来,心下一惊,“哟,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羡临渊张了张口,视线突然就模糊开来,他宁愿纪斯明看见他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
“嘿,”纪斯明突然就笑了,“哭什么?等我坟头草两米高的时候再哭也来得及。”
羡临渊垂下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永远都做不到在纪斯明面前收敛自己的情绪。
“我都.....知道了。”
纪斯明的笑声,突然就停止了。
他抿了抿嘴唇,强撑着笑意拍了拍羡临渊的肩膀:“臭小子,你担心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子呢!”
“哪里这么容易!”情绪失控的如此突然。
“你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你能不能别这么死扛着.....我长大了,可以帮你分担了。”羡临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从一开始的低吼变成了哽咽。
“从小,别人说我是灾星,你偏不信,将鬼医谷的元老管事得罪了个干净,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鬼医谷大换血,纪斯明,你累不累,为了一个捡来的没人要的孤儿,你值得吗?”
“我不需要你保护,也不需要你对我付出什么,我活着就是你的拖累,没了我,你会活得更好。”羡临渊嘶吼着。
他讨厌自己,都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纪斯明才会如此劳累;是因为自己,鬼医谷才遭此灭顶之灾,是因为自己,全是因为自己。
纪斯明安静地将羡临渊抱住,像儿时一样,一个大男人,在此时,红了眼眶。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鬼医谷的桩桩件件,本身就已经是隐藏的祸患,今日不出,明日、后日、终有一日,会被人揭露,曝于天下。”
“临渊,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孤儿,从我救下你的那一刻,你便是我的儿子。你看天下儿子犯错的那么多,老子不都顶下来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件事,你不需要操心,既然决定离开赢城,留在鬼医谷也好,云游四海也好,去做你想做的事。”纪斯明拍了拍羡临渊的后背。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的麻烦,他想借此扳倒鬼医谷,还是太嫩了。周围各邦国与鬼医谷的情谊不是他赢城一个小憋崽子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的,你放心回去,最起码在我死之前,留给你一个里里外外、透彻干净的鬼医谷。”
羡临渊对上纪斯明炯炯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平日里不甚着调的男人,总是会莫名的给他安全感。
一份独属于家人的安全感。
也许番邦与纪斯明的交情真的匪浅,但是赢城手中的证据足够摧毁这份夹杂着利益的友情。
他做不到袖手旁观,也做不到苟活于世。
纪斯明为了他,几乎耗尽了前半生,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自私。
但是想到从此要被赢城囚困一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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