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死死盯着他,却因绑住手脚,动弹不得。
“给你一日时间,要么交代是谁告诉你的这些话,要么,刑部大牢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带他下去。”
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将人押了下去。
闹了这么一出,后面的人审问起来,便顺利许多。
确认无嫌疑的放走,不够清白的便只能留下再待查看。
江照雪将所有口供一字不落写完,搁笔站起身。
“江大人,下官觉得,这大汉虽行迹可疑,却还是不能证明他便私通北蛮要劫囚……”祝郎中欲言又止。
“在北蛮王被送入诏狱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江照雪冷冷扫了他一眼,“孰轻孰重,祝郎中应该明白。”
无数西北将士以性命为代价,方才打赢这么关键的一场战役,北蛮王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下官知道了……”祝郎中小声道,面色有些羞愧。
江照雪不再多言,走出刑房。
心中思忖着。
从城门口到诏狱,须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内可以发生的事,太多了。
一个时辰后,十七查探情报回来,“公子。”
“有人劫囚?”江照雪问。
“是也不是。”十七抿了抿唇,“云将军就守在囚车身侧,暗处亦有早早埋伏的骁翎卫,那些人虽武功不俗,却无法在云将军眼皮底下抢人,倒是陛下……”
“陛下无人看顾,在皇宫午门前被刺客重伤,此刻正在养心殿救治。”仔细听,嗓音里还隐隐带着幸灾乐祸,“所有人都瞧见了。”
江照雪掀起眼皮,看向他,“十七似乎心情不错。”
十七闻言,立马别过脸去,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公子看错了,十七得知消息就匆匆赶回来,自然是因为怕公子担心。”
第110章 你觉得萧濯会为了你,背上千古骂名吗?
江照雪懒得戳穿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些人劫囚劫得如此莽撞,连骁翎卫会提前布防都不知晓么?又或是,被其他的消息误导了?
他瞬间记起昨日的荒唐事。
若是有人将此事当做帝王与宠臣于御书房乐不思蜀荒废朝政的情报传出去,倒也能说得通。
“公子。”十七犹豫开口,“若是陛下又借受伤的由头让公子去探望他,公子会去么?”
江照雪合上卷宗,终于抬起眼淡淡打量他,“十七,你今日话格外多。”
“我只是担心若这只是苦肉计,公子本就身子不好,岂不是白跑一趟?”十七说着,又想起什么,嘀咕道,“就算有乘坐马车到养心殿的特权,也是白跑一趟。”
“十七,若你是北蛮奸细,劫囚不成,会直接逃走么?”江照雪意味不明道。
“我才不会这样轻易放弃,公子以前说过,若明抢不行,便围魏救赵。”十七认真道。
“所以……不必再担忧那位陛下如何了。”江照雪眸光微冷,“还是先担心你家公子的安危罢。”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窗棂被依次撞开的声响。
十几个蒙面大汉手持北蛮弯刀破窗而入,只露出一双穷凶极恶的眼,目光精准地锁在人群中,那唯一一抹淡然伫立的清瘦身影上。
“江大人,劳烦你随我们去个地方。”领头之人开口,语调带有北蛮特有的口音,却难掩森寒恶意。
十七拦在他身前,抽剑而立,方才还别扭懵懂的少年,眉目间杀意毕露,“就凭你们?”
江照雪低声嘱咐:“以自身安危为重。”
“嗯。”
十七点头,剑光闪过,所有试图靠近江照雪的人皆被他手中剑挡下。
两方僵持不下,蒙面首领亦逐渐气急败坏。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能凭一己之力拦下他们所有人,这是耻辱!
“咱们人多,就不信车轮战还耗不死他!”蒙面首领狠声道。
江照雪并未关注战局,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身侧聚拢的刑部官员逐渐恐慌。
“这该在怎么办才好啊!偏偏所有骁翎卫都去朱雀大街了,就凭刑部那些狱卒,根本对付不了这些人。”
“江大人这侍卫虽武功高强,可终究敌众我寡,怕是撑不了太久……”
即使他们偷偷派了个人从后门逃出去报信,可今日大街上那么多人,怕是连骁翎卫都靠近不了。
“江大人,您快想想法子呀!”
江照雪抬头,尚未来得及出言安抚,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腰际猛然用力往前一推。
他整个人直直往剑拔弩张的蒙面大汉首领身上撞去。
“江大人!”
“公子——!”十七闻言转头,瞳孔放大到极致。
江照雪转头,目光扫过之处,刑部官员个个面露惊恐,不知是谁下的黑手。
狐狸尾巴终于忍不住冒出来了么?
思虑间,他已被蒙面大汉擒住,十七被其手下拦住,终是晚了一步,原本杀意森然的眸子已是一片慌乱,整个人六神无主。
“公子……”
“再靠近一步,小心你家公子性命!”大汉半眯起眼睛,冰冷刀锋横在江照雪脖颈处。
“别伤害公子!”十七后退一步,目光依旧死死盯在那抹即将划破脖颈皮肤的刀锋上,呼吸有些不稳。
擒住江照雪,无异于擒住了他的七寸。
“小子,你刚刚不是还挺嚣张,一个人打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一个蒙面大汉捂着腰间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地上站起来。
十七抿着唇,目光不离江照雪,“我不动手,你们……你们别伤我家公子,他身子弱……不能受伤。”
目的已经达到,领头之人不欲久留,挟持着江照雪准备撤退。
“走!”
江照雪瞥见十七神情焦急就要跟上来,无声摇了摇头。
下一瞬,他的眼睛便被蒙住,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与来回颠簸的马背。
眼前再次恢复视线时,已处于一处地宫里。
周遭因年岁太久无人打理的缘故,到处是灰尘,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看出,就连地宫的烛台,都是黄金打造。
这样的规格,只有大梁历代皇陵才能有。
这群北蛮人,能想到藏身在皇陵中,倒是与世人印象中的凶蛮无脑全然相反。
江照雪低低咳嗽了两声,瞥了眼离他最近正在擦拭弯刀的领头人,淡淡道:“我渴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纷纷朝他望来。
“这大梁人莫不是疯了?一个阶下囚,还敢使唤我们头?”
“姓江的,信不信你再说一句话,老子便把你舌头割下来?!”
江照雪冷笑:“你敢么?”
那大汉諵枫瞬间被激怒,提着刀就要冲上来,“你看老子敢不敢!”
江照雪冷冷回击:“但凡本官少了半根头发丝,必十倍偿还到你们北蛮王身上。”
这群人不顾危险潜入上云京来劫囚,足以说明这位年轻时能与西北军势均力敌的北蛮王举足轻重。
“你——”
“多奇。”领头的大汉呵斥道,“不要冲动坏事。”
说罢,望向江照雪,“我去给你拿水。”
但最后来端来水的却不是这位领头大汉,而是一位熟人。
“江大人。”青年面容俊秀,端着碗水蹲在他面前,嗓音一如既往柔和,“手下人言行粗鲁,冒犯大人,还望见谅。”
江照雪闻言抬眼,并不意外,淡声道:“祝青云。”
祝青云面颊浮现绯红,将碗递至他唇边,“这还是大人第一次唤我的名讳,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好听。”
江照雪别过脸,“我自己来。”
祝青云叹了口气,放下碗,俯身为他松绑,目光触及他被勒红的手腕,顿了顿,愧疚开口:“委屈江大人了。”
江照雪只当是听不见,端过碗自顾自喝水,动作依旧从容不迫,瞧着颇为赏心悦目。
耐心等他喝完,祝青云才道:“大人觉得,你们那位陛下,会愿意为了你,将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吾王完璧归赵么?”
“若他愿意,怕是日后死了,也得被严苛的史官戳脊梁骨呢。”
第111章 他身子弱,他会死的
“我不是他,又怎知他会与不会。”江照雪拧眉道,偏头躲开对方欲挑弄他发丝的指尖,眼中嫌恶毫不遮掩。
“我觉得他会。”祝青云笑意浅淡,并未因他的态度而升起怒意,“毕竟堂堂天子,对一个臣子卑微到这份上,实在闻所未闻。”
“连去月老庙祈福这种蠢事都只敢偷偷摸摸去做,足以见他对你的心意珍贵。”
“你这么羡慕,不如送你。”江照雪讥诮扯唇。
祝青云失笑,“大人说笑。”
“我从不与敌国奸细说笑。”江照雪冷冷道。
这委实是北蛮探子们,见过的最嚣张的阶下囚。
偏偏这一个两个还都乐在其中。
……
皇宫,养心殿。
帝王亲信跪了一地,死寂一片,无人敢抬头说半句话。
“无常!”满桌奏折尽数被拂到地上,萧濯的面容阴鸷地吓人,“朕昨日是怎么与你说的?!”
无常额角被迎面飞来的奏折划出一道口子,却不敢去擦拭血迹,“派骁翎卫精锐暗中保护江大人,不可伤其分毫……”
“那你告诉朕,为何该守在刑部的骁翎卫,会出现在朱雀大街上?!”萧濯狠声道,“为何江照雪会被北蛮奸细抓走?!”
“昨日夜里,江大人执骁翎卫令牌,勒令骁翎卫所有精锐务必死守朱雀大街,绝不可让人质出任何意外。”无常说完,深深低下了头。
显而易见,于江照雪而言,自身安危,并无北蛮王重要。
萧濯腰间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他深吸一口气,眼瞳渐渐红了,咬牙道:“昨日?昨日的事,你今日出了事才告诉朕!”
“江大人既执令牌,便如陛下亲临,骁翎卫无一人敢质疑。”无常艰涩解释。
可他亦知江照雪对于帝王而言是何等存在,再多解释,也难辞其咎。
可正因为江照雪太过于重要,是天子软肋,所以北蛮人才会盯上他。
北蛮素来凶残嗜杀,諵枫谁也不知,江照雪落在他们手上,会受怎样的苦。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都得把话传到北蛮细作耳朵里。”萧濯闭了闭眼,竭力稳住心神,“江照雪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朕就把北蛮王剁碎了喂狗!”
“陛下,丞相大人与云将军在殿外求见。”殿外宫人小心翼翼通传。
“让他们进来。”萧濯重新坐回龙椅上,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指尖仍旧发着抖。
“陛下,照雪失踪已有两个时辰。”江相面色凝重,难掩忧心,“不知可曾传来消息?”
可殿中之人谁又不是心照不宣,北蛮不过是想用江照雪来换北蛮王。
“还没有。”萧濯垂下眼,苦涩道。
话音刚落,便有禁卫闯入大殿。
“陛下!陛下!”禁卫双手呈上一支箭,箭头上钉着一块布帛,“方才于午门匾额上寻得此物。”
不待人呈上来,云有行已率先一步取下布帛,一目十行扫下去,抬眼看向萧濯,面色不太好看,“他们要以阿雪,换北蛮王。”
萧濯站起身,毫不犹豫:“那就换。”
“陛下不可!”“还请陛下听老臣一句。”
萧濯眉眼染上暴躁,“如何就不可了?!难道江照雪还比不得一个北蛮王重要?!”
“陛下可曾想过,他可否愿用北蛮王来换他?”云有行低声道。
下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焦躁,是以让他看上去,比萧濯从容许多。
“这种时候,难道还由着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萧濯怒道,“朕是天子,朕说换,就得换!”
“陛下即便是天子,也该问问西北数万亡魂同不同意。”云有行淡声道,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
“云有行!他将你当做挚友!你就是这样对他的?”萧濯眸中血色蔓延,已在失控边缘,“他身子弱,受不得冻,又挨不得饿,他会死的!”
“正因我与他是挚友,所以我知道,他绝不会同意你这样做。”云有行不肯相让,面色微冷,“萧濯,你未免太小看他。”
“他既然敢孤身入敌营,就不会用性命去玩闹,笃定北蛮顾及北蛮王,不会动他。”
“我与丞相大人若非担忧他,便不会来见陛下。”
“今日阿雪在刑部捉了一名试图闹事的北蛮内奸,其供词上清楚表明,已有北蛮细作混入我朝官员,妄图筑造蚁穴以匮千里之堤,上云京必有其据点。”
“若不斩草除根,大梁难安!”
萧濯沉默片刻,缓缓坐下,眸光涣散,像是失了魂魄。
分明心脏处的情蛊早已解开,却又隐隐作痛起来。
是他的错。
今日白日中箭时,他还在窃喜,又有说辞能让阿雪来看他。
谁知刚进养心殿,便传来消息,阿雪被掳走了。
52/60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