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know it hurts,
我深知其中痛苦,
It's hard to breathe sometimes,
时而窒息的绝望,
These nights are long,
不见尽头的极夜,
You've lost the will to fight,
已然失去抗争的意志,
Is anybody out there
有人将我救出此地吗?
Can you lead me to the light,
你能否将我引向光明,
Can you take this weight of mine
你能否承受住我沉重的负担?
Is anybody out there
有人在外面吗?
作者有话说:
最后几句歌词出自Ruelle/Fleurie《Carry You》
第64章 【3天】预谋。
窗外的树木在飞快倒退,我瘫软地靠在车座上,狭小的空间密闭而沉闷,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味道。路灯迅速退后,灯光却依恋地追随,像一只又一只凝视的眼睛。
我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前座的人影在晃动。我仔细辨认,外面是陌生的路。绿道在眼前颠簸,我扶住车门,发现自己没有力气,甚至无法端正坐好。
我在和林沉岩亲近的时候唤醒了叶帆,并说服叶帆保持占据林渡舟的身体,留在家里不来参加校友会……然后我独自来到了校友会,替林渡舟说明了不能赶到的缘由。胡渊师门拉我一起参加他们的聚会,他们在饭桌上谈起自己的研究成果,胡渊说他最近的实验正在进行中,就快成功了。
林渡舟的同门在劝酒,那人说林渡舟没到,我该替他喝两杯。我自然没有异议,酒精在身体里灼烧,我听见他们的谈话。学生们在询问胡渊的实验,什么课题、什么样本、什么参照……胡渊说样本数量是四个人,他说小叶在打瞌睡了,他问我林渡舟今天到底为什么没有来,他说你醉了,他说学生们都喝了酒,今天我送你回去吧……他说我看到你总想起我英年早逝的儿子,你和他那么像,我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教授,”我全身无力,在车座上快要滑下去,只感到细汗湿了鬓角,发出的声音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不好意思教授,我不太能喝酒。我家不走这条路,在河滨花园旁的街区……”
前座的人没有回应,我忍耐着脏腑翻涌的不适,仍旧和他说话,“教授,给您添麻烦了,我有点难受,能靠边停一下吗?”
行道树飞快地倒退,狂风撞在车身上,驾驶座里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不论我怎么和他说话,胡渊都没有任何回答。
这是哪里,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可一切感受又那样真实……我要打开车门,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虽然酒量并不好,却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对了,前几天也是这样,我在医院接到胡渊之后,下了车脑袋发晕,到了弟弟家里,见到叶帆之后,也是这样浑身乏力地昏睡了好久。
胡渊……又是见到他的日子,而这一次在离开之前,我就已经没了力气。
“……教授?”我后背发冷,从车座缝隙里盯着他端坐的身影,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鼓起暗紫的筋,我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气息,“你给我喝什么了?还有上回……”
上回在后座,他给我递来的水,已经贴心地拧开了瓶盖。
“你要做什么?”我使出所有的力气起身挣扎,脚腕忽而传来钻心的刺痛,镣铐上亮起冰冷的光线,然后又暗下去,归于寂静的昏夜。
“……你疯了?”我愕然,在挣扎中力气不断丧失。车驶向地下停车场,他走到我身边,打开车门,在黯淡的光线里注视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叶,你那天说会再来找我,未免让我等得太久了……”
停车场沉闷的味道不比车里好上多少,我被绕得头昏脑胀,在惊愕中看见他抬手端起我的下颌,话语说得一如往常自然,“既然来了,到我家叙叙旧吧。”
……
惨白的灯光在头顶晃动,钟声陪伴着我。我先听见了嘀嗒的转动,规律、死板、循环往复。
头疼没有缓解,我看着苍白的灯出神,片刻才回过魂来,想动一动身体,发现自己被绑在角落的椅子上,手臂上满是勒红的痕迹。房间里闷得令人窒息,没有窗户和任何其它的光线。
他疯了,胡渊一定是疯了。
不知道时针转动了多少圈,松开绳索的时候手臂上已经渗出血珠,脚腕上还环绕着镣铐,我一动,它便像沉睡中惊醒的眼睛,亮起冰冷的光线,一瞬之后又暗下去。
墙壁上摇摇欲坠的海报终于还是飘落下来,上面印着《泰坦尼克号》,看上去已经老旧泛黄。墙上还张贴着各式各样的照片和海报,无一例外都和海水有关。
手边的书桌上摆满了东西,林渡舟的论文和作品都在上面,一叠一叠地按照时间垒好。离我最近的一本是他为《心灵摆渡》栏目写的病患访谈记录,这本书还在节目中出现过,林渡舟说这部作品在他导师的帮助和指导下完成,一共1015页,封面是不出意外的海景图。
1015页……
而林渡舟的期刊文章,根据不同的排版,都保持在10页或者15页。桌面上张贴着时间表,林渡舟的学习历程,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到去年博士毕业,每个时间节点都被记录在纸面上。
而在博士毕业的旁边,醒目的红色笔迹划去了“29岁”的计划,将其修改为“28岁”。
林渡舟去年毕业,正是28岁的时候,在节目中说起自己已经写好文章,并感谢了教授的栽培。
感谢教授的栽培,才让他有今天。
旁边的另一本册子上,丧心病狂地记录了十年来胡渊每一次回复林渡舟消息的时间,从开始的下午以及晚上,到了渐渐推迟到上午,最后近两年,竟无一例外都是上午。
所有的数字似乎都和我知道的信息不谋而合——林渡舟溺亡于29岁,在10月15日。
据林沉岩所说,林渡舟的溺亡时间在下午;而一直到了第四次循环,我从叶帆口中得知溺亡时间在上午。
难道这才是胡渊一直所预测的?或者说……一直以来计划的?他想要的溺亡时间在上午,所以林沉岩在其中颠倒循环了四次。而第四次循环中的林渡舟并没有在29岁溺亡,所以又迎来了第五次。
难道要一切都如胡渊所愿地进行,循环才会结束吗?
我头疼欲裂,脚步有些虚浮,手掌撑在桌面上。所有数字的线索都明确地指向了最后的结局,我想起曾经林沉岩对我讲的那些话,他说在第三次循环中,他开始处处留意身边的细节,寻找所有蛛丝马迹,于是发现壁画上勾勒着惊涛巨浪,杂志上的第15页被折好,以及英年早逝的作者所写的书籍……
原来都是胡渊的手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像他在聚会上所说,他热衷于做心理暗示的实验,而他称之为“孩子”一般的学生,竟然就是他的研究对象吗?
“最近的实验还在进行当中,”聚会上的胡渊这样说道,深邃而浑浊的眼镜让人捉摸不透,“就快要成功了,等到结果出来,你们一定会知道的。”
研究对象是4个人……4个人,不正是林渡舟体内,包括他自己在内的4个人格吗?
胡渊早就发现了林沉岩和小黄豆的存在,或许在林渡舟告诉他之前,比我们想象的更早。而胡渊甚至知道叶帆的存在……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也许就连叶帆的出现也是胡渊暗示的结果。在叶帆出现之后,林渡舟的溺亡时间才如胡渊所计划的那样,来到了上午。
冰凉的感觉像一条细长的游蛇在体内窜,我后背发麻,猛地退后一步。
掌心刮擦过桌沿的刹那,桌布被掀起一角,露出了下面压着的照片。
第65章 【2天】执念的阴影。
桌布掀起的一角落下暗沉的影,阴影里包裹着发黄的照片,塑封外壳已经微微翘起。画面呈现出暖黄的橘色调,漫天的阳光里有一个身影,那是一名男性,精瘦而挺拔的身形,穿着齐整的制服,墨镜遮住了双眼,依稀能看出脸上的笑容。
他站在船头回望,船身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看样子是要出海。
照片的右上角写着拍摄时间,十年前的10月15日,上午八点一刻。
“我以前就跟你讲,”这些年来第一次重逢时,餐厅里的胡渊笑着说道,“我的儿子瘦瘦高高的,眼睛生得漂亮,跟你有点像。”
我注视着照片上的人,可惜墨镜遮挡了眼睛,我无从判断他的眼睛是否像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从身形还是这个模糊的笑容来看,照片里的人都更像林渡舟。
以“我的儿子有些像小叶”这样的话术游走在我们身边的胡渊,从来都在说谎。甚至有时他会亲昵地叫我“清川”,他让我多去见见他,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看见我就像看见了他英年早逝的儿子。
哪怕墨镜下的眼睛和我有一丝相似,他都隐瞒了他的儿子看上去和林渡舟更相像的事实。
他曾经看着我们,对孩子的思念无处躲藏的时候,感叹过“你和我的儿子真像”。我们从未怀疑他的话指向了我,也从未发现他的目光投向林渡舟。
十年之前,林渡舟十九岁,正是在大学上完一年基础课程,开始分配导师的时候。林渡舟因为原来的导师名额有所变动,才到了胡渊门下。
和他的相处,已经是整整十年。二十年之中,从一开始,胡渊就一定在心底埋下了他的计划。
记录册上清楚地写着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胡渊走进课堂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坐在最角落的学生。直到云破日出,朝阳从窗外透进来,而窗边的人从书本上抬起头。阳光洒落,他周身都被包裹在橘红色里。
胡渊的笔迹到了此处重且顿,像是一笔一画郑重地写下——
“孩子,你真像他。”
从来都是林渡舟,像他儿子的从来都是林渡舟。
于是他问了林渡舟的名字,找到教研室主任,专门将他要到自己的门下。他开始计划林渡舟的人生。22岁本科毕业,25岁硕士毕业,29岁博士毕业。在“29”的数字旁边,醒目的红色笔迹画了一个圆满的圈。
每一项似乎都在按照他预测的进行,但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出现了两个他感到棘手的因素,一个是“叶清川”,一个是“28岁提前毕业”,他将我的名字划了囚犯一般的叉,又在28岁到29岁之间,写上了他与林渡舟见面的新计划。
在纸页之间翻动的手指似乎没了知觉,可一动就感受到了麻痹和刺痛。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我松开手,对面前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计划林渡舟的死亡?
阴惨的灯光还在屋内摇晃,我拖着身体走到房门口,手掌搭上了门把手。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必须阻止胡渊。
门把被轻轻往下按压,寂静、轻缓、漫长,听不出一丝杂音,空气中只有秒针滴答的走动。
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外面是一片漆黑。
房间里惨白的灯光隐隐透出去,缝隙逐渐扩大,光落在地上,呈现出长条的方块。
方块被打破,变得不规则,光里现出了昏黑的影子。
我后退一步,晃着光点的东西径直逼到了眼前,冰凉的触感抵着喉咙,我感到一阵疼痛。
他手里拿着刀。
胡渊另一只手推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回屋里去。握着刀柄的手背上,暗紫色的血管蜿蜒。我被迫后退,等到退到墙角,再度坐回椅子上,仰头看见他俯视的神态,背着惨白的灯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言语中是居高临下的掌控,“你比我预想中醒得快。”
胸口像是被塞满了情绪,在望向他的一瞬就要喷薄而出,我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话语,“你为什么要害死林渡舟?”
刀尖一颤,在我的脖颈上加深了刺痛,似乎有温暖的液体流下来。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哑然道:“小叶,你为什么说是我害死他?是他自己投海的,你凭什么说我害死他?”
“是你给了他暗示!”我不顾喉间的疼痛,房间里爆发出近乎嘶喊的声音,“你见过他,对他催眠,你让他溺亡,这是故意杀人。林渡舟不是死于自杀,你害死了他。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难道我的孩子就死于自杀吗?”胡渊苍老的声音颤抖着撕开了尘封的记忆,“那天阳光那么好,他出了海就再也没有回来,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是谁害死了他?我找谁问为什么要害死他?”
“他已经走了,教授,您当然会悲痛,”我和胡渊四目相对,已经近乎恳求,“但为什么还要搭上一条无辜的生命呢?林渡舟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您的学生,他小时候就没了父亲,视您如师如父,您放过他吧,我求你放过他……”
“他是没有错,可难道我的孩子就错了吗?”胡渊凝视着我,露出恍惚的笑意,神色却充满嘲讽,“胡杨的葬礼结束不久,我就在课堂上看见了林渡舟。胡杨也像他长得那么高,和人说话恭恭敬敬的,他们看起来是有几分相像。我找主任要到了学生的名单,在导师那一栏写上我的名字,这就够了,这已经很好了……”
“但我看见了表格里的个人信息,”胡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叶清川,你怎么能说他没有错?他错就错在和我的孩子出生在同一天,但胡杨的生命停留在了29岁,他还要一直生长下去,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就当他替胡杨活下去了……”
我皱眉,既然如此,胡渊为什么改变主意,要让林渡舟溺海?难道真是为了什么心理暗示的实验?
“胡杨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常常梦见他,我问他过得好不好,但他总是不说话,”胡渊看着我笑起来,眼中似乎有隐隐的水色,映着凄惨的灯光,“你也觉得我可笑吗?我研究了大半辈子社会科学,却成天去找命理先生,求人为我儿子算卦,求他们解一解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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