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铭想了想,一如往常一样汇报夏岑的情况,“夏先生昨天晚上九点下班回家,今天早上八点半到工作地点,今天是他能够独立生活的第三十九天,没有任何多余的事发生。”他停顿几秒,“他的生活很平静,认识了新的人,学会新的技能,忘记您让他失去很多,可他在遗忘的路上又会增添新的回忆,也许每个人都该学会向前走。”
钟铭知道,老板听得懂他的话,但听不进。那之后又过了很久,他看着老板计划着伪装着接近如同一张白纸的夏岑,在夏岑对别人笑的时候克制自己的嫉妒与疯狂,在夏岑看不见的视角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深情。
他竟然开始期待故事的结局究竟会是怎样的。
第44章
“小夏啊,你隔壁是不是搬来了一个新邻居?”楼下孙婆婆和外公是旧相识,身体还很硬朗,老太太没事就喜欢在楼下和几个老朋友支个小桌打牌,对这栋楼来往的住户了如指掌。
夏岑没注意过,邻居好多年前就搬家了,房子一直空着没有卖,他不清楚什么时候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小伙子可帅了,也不知道结没结婚,你冯姨一眼就看上了,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孙婆婆热衷给人牵线搭桥,他刚住进这儿来的时候就被几个婆婆阿姨“围攻”过。
夏岑今天休息,去超市逛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快十一点了,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方便和孙婆婆聊太久,更怕话题又转到他的婚恋问题上。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怀孕,所以从没有和女生交往过,甚至不会产生任何暧昧,当然,也没有和男性交往过。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门口,抬头一看竟然又看到了林子渊。
“你......”
“我住这儿。”林子渊抢答,用钥匙打开对面的门,“进来坐坐?”
夏岑摇头,“我也住这层。”他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地上,拿出钥匙,垂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好巧。”
他再看不出端倪他就是傻子。
林子渊没解释,眼看着夏岑进了对面的门。
买的菜全部码放在冰箱里,又简单做了卫生,已经到十一点半了。夏岑取了几根芹菜,一块冰箱里的牛肉,两个西红柿一个鸡蛋,不紧不慢地开始做午饭。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平时吃的很简单,好在还没忘记一些基础的生活技能。芹菜炒牛肉出锅的时候,家门被敲了几下,夏岑把菜盛在盘子里,洗了手才去开门。
不出意料,果然是林子渊。
夏岑抿唇,终于露出不悦的表情,“有事吗?”
林子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我刚刚做饭把锅给烧了,家里只有一个锅。”
夏岑:“......”
沉默几秒,夏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来我家凑合吃一顿吧。”
他让林子渊进屋,转身去冰箱又拿了点菜,进厨房接着做饭。不知道为何,明明反感这种故意接近的行为,但看见林子渊的时候,总是会从心底深处产生欣喜和雀跃,就像刻在心里的本能反射,于是一边强迫自己压下这种情绪,一边又不断被这个男人引起波澜,夏岑觉得需要抽空去看医生了。
三菜一汤端上桌,林子渊眼睛直勾勾看着夏岑,高大的男人像只等待喂食的大狗,夏岑觉得好笑,给他拿了一副新碗筷,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清了清嗓子,“快吃吧。”
在吃到第一口的时候,林子渊眼泪差点掉下来,从前夏岑也会给他做饭,这个味道是他心念三年,是他以为再也吃不到的。这些年,他靠着夏岑留在家里的物品度过艰难的时光,它们残存着夏岑的气味,保留着曾经的残影。林子渊低着头沉默着一口一口吞咽着,奢望能把遗落的过往重新捡回来。
夏岑当然不知道林子渊心里在想什么,无言着和他一起吃完,看到林子渊把所有的菜一扫而光,甚至担心他会不会吃的太多消化不了......
“谢谢你的款待,我去洗碗。”林子渊主动提出洗碗,夏岑乐得所见,也没和他客气,坐在客厅看电视,偶尔视线飘落进厨房,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却没有一丝不自在,就好像早就习惯和他一起的生活。
夏岑愣了愣,自己方才的想法让他感到可怕,明明是不存在记忆里的事和人,却给他下意识的熟识感,心里有个空洞仿佛被狠狠撕开,他惊慌失措地去把它合上,可无论怎样也无法阻止它的开裂,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夏岑?”林子渊从厨房出来,看见夏岑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这种症状他不是第一次见,大步上前把夏岑抱在怀里,不断轻拍夏岑的后背安抚他,立刻拿出手机拨了120。
夏岑靠在林子渊怀里,冷汗淋漓,任由那个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着自己,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像小时候妈妈的安抚,让他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消散,他的侧耳紧紧贴着林子渊宽阔的胸腔,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连推开这个怀抱的力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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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岑:像妈妈
林子渊:( ̄□ ̄;)?
第45章
在夏岑的坚持下,他们没有去医院,他被林子渊抱去了床上。
额头出了很多冷汗,林子渊担心夏岑着凉,把空调关掉,坐在床边守着他。夏岑的脸还很苍白,迷离着眼睛看着林子渊,“谢谢。”
林子渊笑不出来,他知道夏岑现在的样子和他脱不了关系,“从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夏岑摇着头轻声说:“三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他看见林子渊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才敢继续说下去,“断断续续地能想起部分从前的事,想起来的时候头会疼,但今天这种症状是第一次。”
林子渊说不出话,像是什么东西梗在喉中,他看着宛如一张白纸的夏岑,看见他即使很难受也要故作坚强地承受自己带给他的伤害,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肇事司机找到了吗,他可要赔你一大笔钱。”
夏岑轻轻笑了,“靠出车祸致富吗?”
“也不是不行。”林子渊帮他把被子盖到胸口,克制自己对夏岑做任何亲密的举动,“睡一会儿,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夏岑无力地应了一声,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有不寻常的信任,他没有力气再去想为什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林子渊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在打字。
“你在工作吗?”夏岑凑过来,和林子渊并排坐,他没想到林子渊竟然真的在他家里守着,“我已经没事了,如果你有工作就......”
林子渊恍若没听见,眼睛盯着屏幕,手指也没停下,“晚上想吃什么?”
夏岑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逐客令硬是没有说出口。于是,在林子渊的坚持下,大约是不想把夏岑家的锅也给烧坏,他们得到了一顿丰盛的外卖。
与此同时,郑思齐打开车门,听见车里传来一声口齿不清的爸爸,一天的疲惫烟消云散,心都快化掉了,伸出手去抱胖乎乎的小家伙,“爸爸抱。”
两岁的小家伙像泥鳅一样从保姆怀里钻进郑思齐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同郑思齐讲话。
“豆豆晚上吃了什么呀,让爸爸摸摸肚肚看吃饱了没有。”郑思齐下班已经七点了,这个时间豆豆早就吃完饭了,他摸着儿子鼓鼓的小肚子,没忍住亲了亲怀里宝贝嫩滑的脸蛋。
他没有时间带孩子,也没人能帮他照看,请了两个保姆又常常不放心。这几年为了保护孩子不被那个人发现,他很少带着孩子在公共场合露面,身边的朋友有且仅有周岳和陆屿知道豆豆的存在,就连郑思宁和郑筠都不知道他悄无声息生下一个孩子。
不过......也许是他多虑了......那个人早就不会和自己再有任何交集了,无论是爱或是恨,一切已经终结在三年前,他的孩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孩子,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司机开车回到他们的住处,郑思齐抱着豆豆下车。这里是一片别墅区,他离开郑家后手里并没剩太多钱,加上前几年工作赚来的一部分,为了给孩子一个安静的生长环境,更重要的是他打听过这附近没有那个人的房产,他几乎把所有的钱全部用来买下这栋郊区的房子。
一到晚上这个小朋友就要撒娇粘人,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郑思齐手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他耐心哄着:“爸爸要工作,你和保姆阿姨去洗澡,洗完澡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脑袋趴在他肩头上点了点,闷闷的声音传进郑思齐耳中,“好吧,那爸爸要快点来,昨天我没等到你来就睡着了。”
“好。”苦涩的情绪蔓延在胸口,他心里觉得亏欠孩子,不仅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连时间也不肯多给他。
像是知道他的困境,这孩子出奇的乖巧,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折腾人,出生以后更没有让他操太多心。在无数想起那个人的夜里,他抱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只觉得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他珍贵的礼物,是给予他的慰藉,让他不至于难以度过漫漫长夜。
每当这个时候,郑思齐会想起夏岑,想起这个三年没有联系的朋友。夏岑忘掉太多事,周岳告诉他不要主动接近,避免外力刺激夏岑想起过去,他需要自我治愈,只有心里的结解开,他才会真正痊愈。
第46章
暑假到了,大学生陆续都放假了,餐厅逐渐进入淡季。秦菲菲不是B市人,期末一考完就停了兼职归心似箭坐高铁回家。
“小准放假不回家吗?”晚上八点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说让大家早点下班,夏岑跟颜准一起走出餐厅。
“我家就在B市,”颜准手长脚长习惯走的很快,在夏岑身边刻意跟着他的节奏,“夏岑哥我送你回家吧。”
夏岑摆手,“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不着急回去,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颜准指着墨蓝色的天空,天空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十分柔和洒落在静谧的夜晚,颜准低头对夏岑笑。
“还有很多星星。”夏岑温声说。
“对呀,这么好的夜晚,回去打游戏多可惜。”颜准的手臂近的快要贴上夏岑,“走吧,我送你回家。”
夏岑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时晚风从长巷吹过,夏天温热的湿气被冲散许多,挟来几分凉爽,夏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被颜准半推半拉地向前走去。
他们一起坐上公交,车上的人不多,后排正好有两个空着的座位,颜准让夏岑坐里面,自己坐在外面。
“夏岑哥,你大学也是在B市读的吗?”车上的声音嘈杂,昏黄的灯光映着颜准挺拔的鼻梁,夏岑点了点头。
“在C大,距离这里还挺远的,那个时候从学校到家需要两个小时,每个周末我会回家看外公。”夏岑尽力回想着过去,这是他仅有的能想起来的与大学有关的回忆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颜准认真听夏岑讲话,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不记得了。”夏岑的声音有点落寞,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没有注意到颜准正在看自己,“你知道的,我忘记了很多事。”
颜准顿时后悔问出刚才的问题,夏岑瘦削的肩膀在他身侧随着公交车的行驶一起晃动,他生生忍住把夏岑拥入怀中的冲动。
可冲动能够忍住,悸动是不能的。
“夏岑哥,我......”
“乘客们,青北西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不要遗忘在车厢内,欢迎下次乘坐533路公交车,再见。”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提示到站,打断了颜准想说的话,他跟着夏岑快速下车跨到站台上。
“今天的风好舒服。”夏岑和颜准并排站在公交站台,一辆黑色的车缓慢开过来,车窗打开,露出林子渊的脸。
“回家吗?我送你。”林子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的目光从夏岑身上挪开,轻描淡写地略过夏岑身旁的颜准。
颜准从林子渊那里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不用,走十分钟就到了,你先回去吧。”
林子渊冷静道:“好,注意安全,我今晚找你有事,在家等你。”
夏岑觉得林子渊的话说的很奇怪,但仔细想来也没有大问题,对身旁的颜准说:“走吧。”
“好。”颜准收回视线,轻声问道:“夏岑哥,他是不是就是经常来店里吃饭的那个人。”
“嗯,是他。”
“他在家等你......是什么意思啊?”颜准不动声色问出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夏岑以为颜准误会了,立刻否认,“不是的,他是我邻居。”
颜准倏地笑了,“原来是这样。”
剩下的路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夏岑的楼下,颜准和夏岑挥手再见,视线注意到楼栋右侧停车区的那辆黑色奥迪。他故意凑近夏岑脖颈,做了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事,用手臂环住夏岑的肩膀,“今晚的月亮好漂亮,夏岑哥,晚安。”
远处,林子渊松开方向盘,满脸寒霜地注视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个男人靠近他的夏岑,看着夏岑对他笑,名为嫉妒的情感侵入全身,林子渊用最冷冽的语气对电话里的人说道:“你没有告诉过我,夏岑身边有追求者。”
钟铭被激的一个哆嗦,“老板......”
电话被挂断,嘟嘟的声音响彻在钟铭耳畔,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手里的鸭脖也不香了。
仔细回想一下,钟铭确实看到过夏岑和一个大学生样子的男孩一起下班,但他们相差那么多岁谁会往那个方向想啊......小伙子帅是帅,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和老板当然是有差距的,钟铭不敢相信夏岑审美降级到会对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动心思。
第47章
“夏岑。”关上车门,林子渊朝着夏岑的方向走去。
刚和颜准告别,夏岑的笑还挂在脸上,“你不是开车回来的吗,怎么才到楼下,刚才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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