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二十分,他担心方勉的工作被耽误,查到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提前下车打算走过去。
寒冬的风很凛冽,即便是中午依然很冷。夏岑穿了件又厚又长的羽绒服,宽松的衣服下完全看不出怀孕的痕迹。他走上人行道,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吸引了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的目光。
“抓小偷啊!”一名中老年女性神色痛苦地用手捂住耳朵,顺着她的手看去,一行鲜血从她的手缝里流出。小偷,准确来说是强盗,嚣张地拽住那位女性的耳朵,拖着她想把她另一只耳朵上的黄金耳环拽下来。
第74章
远在几千米外的高楼里,高层会议尚未结束。林子渊正听着汇报,这场会议将决定未来接洽的几个大项目,在场之人皆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在会议上。
手机突然响起,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屏幕,几乎是一瞬间,脸上的一丝不苟被打破,抬手示意会议暂时中断,他果断接通电话,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子渊......”夏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
林子渊下意识地察觉到夏岑的不适,“你是不是不舒服?”
“肚子疼......”夏岑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痛渐渐从小腹下端蔓延。此时人群散去,刚才嚣张的人犯已被带走,十分钟前小偷拖着受害人向他迎面走来,无法坐视不理,夏岑帮了那位女士一把,混乱中却被小偷的手肘碰到了肚子。他疼的冷汗直冒,扶着周边商店的墙慢慢蹲下来。
“你在什么地方?”听见夏岑说肚子疼,林子渊头皮都快炸了,他立即站起来,在场的人齐刷刷看向他。什么会议也顾不上了,林子渊宣布终止会议,对身旁的钟铭交代:“快去开车。”
钟铭一路小跑去取钥匙,和林子渊一起到车库时才发现慌乱中拿的车钥匙是老板那辆黑色宾利,不是他平时为了骗夏岑而开的那辆奥迪。顾不得这种小事了,他马上定位好夏岑发给老板的位置,听见老板火急火燎地在给医院打电话。
林子渊到的时候,一眼看见夏岑裹着宽大的羽绒服,握着手机一脸苍白地蹲在地上。没有说多余的话,他将夏岑抱进车里,抱着他温声安慰:“不怕,我们马上到医院。”
夏岑的手还放在肚子上,疼痛令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他在路边吹了十几分钟冷风的手已经冰凉,林子渊用手包住夏岑的手,试图让他暖和点。
“温度调高。”林子渊对钟铭说。
“好的。”钟铭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夏岑半个身体贴在老板的怀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小小呻吟,老板满脸心疼地抱紧怀里的人,催促他再开快点。
“子渊,”夏岑攥紧手指,“宝宝会不会有事......我很害怕。”
“不怕,不会有事的。”林子渊轻声安抚,可实际上,他比夏岑还要害怕。
他见过夏岑倒在血泊里,他们的孩子在夏岑身体里迅速死去,毫无抢救的余地,那时那刻的心痛与恐惧在此后的几年里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夏岑又轻吟一声,捂着肚子的手不敢用力,脸贴在林子渊胸前喘气。林子渊揽着他,不断抚摸他的后背,“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对不起......”夏岑低声道,语气中全是自责,“我没有保护好它。”
“不是岑岑的错,你怀着宝宝已经很辛苦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说话间,钟铭开着车已经进入急救通道,门口等待了一排医护人员,林子渊立刻将夏岑抱出车,握着他的手直到看见他进急救室。
被医生拦在外面,林子渊悬着的一颗心梗在喉中,紧紧盯着急救室亮起的灯。这家医院隶属林氏,是B市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几个月前,他为夏岑聘请的医疗团队已从国外到达此处,万全的准备却仍不能让他有分毫的安心。
时间煎熬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夏岑被缓缓推出来。
“已经无碍了,患者的子宫状态比我们想象中好很多。”专家站在夏岑床边对林子渊说,“不过,月份越大危险越大,他今天已经出血了,再不能发生这样剧烈的撞击。”
林子渊沉声回应,眼里只有沉睡中的夏岑。医生走后,他坐在夏岑床边,将夏岑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傻瓜,怎么轮到你来说对不起。”
“砰!”靶声从数米外传来,楚珩红润的薄唇轻启,“很厉害,十环。”
林子涧翘起唇角,“是你教得好。”
几年过去,林子涧身形见长,他将枪丢给服务人员,亲昵地抱住楚珩低头吻他。
楚珩只纵容他几秒,很快推开他的脸,一脸严肃,“不要留下痕迹,晚上还要去见老头子。”
听到此处,林子涧放弃在他脖颈上留草莓,悻悻说道:“楚弋和我们公司的合作,让你操心了。”
“嗯。”楚珩眉目间隐隐露出不耐,这个草包,他在心里骂林子涧。
虽说林子渊继承了林家大部分家产,但好歹林子涧也是林堂的儿子,倒也给他剩了点。林子涧草包一个,不提和他哥有多大差距,光就经营公司这件事也做不好,他名下有家公司最近急需资金,楚珩不得已只能去找楚弋帮忙。但并非全是为了林子涧,他楚珩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楚希冬忙着拍电影满世界跑,楚弋空巢老人一个,和楚弋接触越多,将来他能多分家产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的心永远在林子渊身上,实在瞧不上林子涧,但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林子涧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和他撕破脸。
于是,他抬手拍了拍林子涧的脸,温柔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对吗?”
“当然。”林子涧沉溺于楚珩的甜言蜜语中,不可自拔。
“再吃一口。”林子渊举着勺子送到夏岑嘴边。
“吃饱了。”夏岑不情不愿,捂着嘴不让林子渊把饭塞进来。
“乖,听话。”林子渊耐心十足,温声道:“就一口。”
夏岑细瘦的手腕被他握住,从脸上拿开,顺势将饭喂进嘴里,“岑岑,你太瘦了。”
他和夏岑之间,只有他还记得曾经的事。人往往后知后觉意识到许多事,就像他现在在乎夏岑多长几两肉多吃几口饭,愿意花费一两个小时陪他吃饭,但曾经他却从没意识到怀孕七八个月爱人的形销骨立。
“我一直想问,昨天送我们来医院的那个人是谁啊?”话题转变的十分生硬,夏岑忽闪几下睫毛,笑眯眯地看着林子渊。
“同事。”林子渊说谎话面不改色。
“你的同事开宾利......”夏岑真的不在乎什么车,但此时为了转换话题,也因为林子渊的回答不合理,不觉生出几分狐疑,他明明还听见林子渊很不客气地让那个人调高暖气。
“嗯,富二代,关系很熟。”林子渊收拾好摆在夏岑面前的小桌板,“我扶你下来走走吧。”
第75章
透过窗户看外面,天气很好,暖洋洋的。疑心已生,却得不到合理的解释,这疑问便很难在夏岑心里消除。
目光被窗台上摆放的花束吸引,他愣了一秒,接着轻声说:“那个时候,每天也有一束花摆在窗台。”他眼中是含着笑的,抬眼看见林子渊亦在看他,可对方却像被发现什么秘密似的迅速移开视线。
“那些花,有让你好受些吗?”冷不丁地,林子渊突然发问。
“有。”夏岑的神情很温柔,“我最无助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与我相关的,只有周医生和那些花。”
将手心放在林子渊的手背上,夏岑噙着笑,“我失去了很多,可怨天尤人已没有意义,或许上天让我失去记忆,是为了遇见你。”
林子渊笑不出来,他看着夏岑,眼中的神情太过复杂,因为心知肚明,知道夏岑和他能走到今天,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可他的出发点却没有恶意,只是想去爱夏岑,弥补从前所犯的错,想要和他毫无芥蒂地在一起。
不去解释花究竟是谁送的,林子渊开口道:“我母亲去世以前,会让我每天挑选几只花,放在她房间的窗前。”
“她在花园里,种了许多植物。大概是我上中学的时候,每天去学校前我会挑选几朵。那时她已病入膏肓,家庭医生和医院都不愿再积极治疗。”
“子渊。”孟苏合弯着腰剧烈咳嗽一阵,她用中文呼唤儿子的名字,“过来让我看看你。”
林子渊站在床边,他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弯腰顺从地任凭母亲抚摸他的脸颊。干瘦的手指摩挲他的皮肤,孟苏合抬起眼皮凝视他,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持续了很久。
但他知道,母亲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
“我去学校了,母亲。”他特意用了所在国家的语言残忍地打断她的幻想与凝望。
“走之前,能不能帮我摘几朵新鲜的花。”女人突然开口,“我太孤独了,让它们陪陪我吧。”
“好的。”林子渊帮母亲将窗帘拉开,初升的阳光落在桃木色的地板上,窗外,一片花田铺满地面,春意盎然。
听到此处,夏岑脱口而出,“是蔷薇吗?”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进一大片蔷薇花墙,以及一栋从未去过的古老的别墅。
混乱的思绪令他脑子嗡嗡作响,夏岑睁大眼睛看见林子渊张嘴说着什么,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他的声音。他有些着急,情绪惹得肚子里的孩子作动不停,脑子里混杂了许多人的声音,可不仅听不清林子渊在说什么,就连这些奇怪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岑岑!”林子渊不停呼唤夏岑,可他毫无反应,额头却不断冒出细密的冷汗,林子渊将手放在夏岑的肚子上,胎动的很频繁,心惊地按下呼叫器,在医生还未到的间隙,他将夏岑抱在怀里不断安抚。
“子渊......”像是回过神来,夏岑紧紧回抱住林子渊,“我听见很多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在说什么?”林子渊低头吻夏岑的发心。
“他们说,”夏岑忍不住哽咽,“他们说,我的孩子死了。”
感受到林子渊的僵硬,他听见林子渊说:“胡说什么,我们的宝宝不是好好的在你的肚子里吗?”
夏岑闻言低头去摸肚子,肚皮被孩子顶了几下,好像在昭示它的存在,夏岑这才后怕地落下眼泪,“那些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仿佛真实发生过一样,子渊,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不是,你很好。”林子渊郑重道:“岑岑,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来到这个世界,你和孩子谁都不会有事。”
“可是,”夏岑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我还是很怕......”
门被敲响,夏岑止住哭泣,他的眼眶仍是红的,乖乖躺下任医生做例行检查。
“胎动是由于夏先生的情绪波动,胎儿目前很健康。”埃布尔医生了解夏岑的情况,作为林子渊聘请的医生,他有替雇主保密的义务,当然,也是为了不去刺激怀孕的夏岑,总不能告诉记忆缺失的怀孕五个多月的人你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吧。
“嗯,我会尽量控制自己。”夏岑心怀歉意地抚摸肚子,替刚才可怕的想法找理由,也许是怀上这个孩子后压力太大了,他这样想。
为了不胡思乱想,在出院的第三天夏岑就要求林子渊送他去上班。有正事可做,加之不断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似乎又步入正轨。
替方勉送合同的路上出了事,合同没有送成,夏岑和方勉对彼此都很抱歉,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两人仍然是很好的合作搭档。
“楚希冬又进组了诶,他这几年好拼,连续拍了好几部电视剧和电影了吧。”
“听说他这次和他的绯闻男友一起进组拍,还是对手戏呢。”
“他绯闻男友谁啊?”
“就是那个谁,你瞧我这记性,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办公室有两个同事是年轻的小姑娘,午饭时间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明星八卦。
夏岑努力吃着饭,虽然不是刻意去听别人讲话,但声音还是免不了传过来。
“是不是姓林,叫林子渊来着?”
这样一句话轻飘飘地传入耳中,夏岑听见熟悉的名字,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疑惑地看向隔桌的方勉,紧紧皱着眉,停下咀嚼的动作。
“林子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楚希冬现在的男友也是演员,林子渊是林氏集团的总裁,你清醒一点!”
总裁?夏岑的眉头凝的更紧了,他怎么听不懂,莫非是和子渊同名同姓?可那天和乔泽一起来的人分明就是楚希冬,他看起来也认识子渊,总不能巧合到他认识两个叫林子渊的人,并且和其中一个人谈过恋爱?
“怎么了?”方勉问。
“她们说的林子渊......我先生也叫林子渊。”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他和楚希冬谈过恋爱,那个时候经常登上新闻,媒体偷拍到好几次呢。”方勉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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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即将掉马
第76章
“你在说什么?”夏岑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以为你知道。”见夏岑的情绪不对,方勉知道自己多嘴了。
于是,他开始试图安慰夏岑,“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那么有钱,长得又帅,跟明星谈过恋爱,最后还不是被你拿下了。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方勉以玩笑的口吻说道,看着夏岑愈来愈苍白的脸,渐渐说不下去了。
“夏岑,你怎么了?”
手忙脚乱地将饭盒收拾好,夏岑露出勉强的笑,“我没事。”
方勉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说错了哪一句,他张嘴想弥补刚才的错误,可又怕说多错多,夏岑的状态分明已经很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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