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只见那男人吓得腿一个劲儿地抖，害怕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赶紧关上门，耗子似的缩了回去。
沈遇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齐兆人高马大，又披散着长发，还长着一双灿金色的瞳孔，不似活人。刚刚又用充满戾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难怪跟见了鬼似的就跑了。
见沈遇看他，齐兆垂了眼睫，眼神里全是故作天真的茫然。
回家后，隔壁终于消停了，就是不知道还能再消停几日。沈遇打开落地灯，跟齐兆坐在他的窝里，问：“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是龙语。”齐兆解释道：“是恐吓的意思，我看他想打你，怕他伤着你了。放心吧，就是吓吓他。”
传说飞禽以凤凰为尊，走兽又以麒麟为长，想必龙更是凌驾于这两种神兽之上的，大约龙气可以震慑一切生灵，如果齐兆动真格的，刚刚那个男人说不得要直接血溅当场，留个全尸都难。
沈遇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嗤笑道：“哟，还能看家护院儿啊。”
被扯着脸，齐兆含糊地呜了两声。
这么一折腾，沈遇的睡意全无，明天又不用上班，干点什么好打发时间呢？
沈遇看到捂着自己半边脸的齐兆，突然意识到现在他的家里有人了，他可以不用一个人捱过漫漫长夜了，于是问道：“你困吗？”
“嗯？”齐兆摇摇头：“我不用睡觉也行。”
“那正好。”沈遇从酒柜里找出睡前他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本来想再找个酒杯出来，发现自己家什么都只有一份，只好把咖啡杯里放上冰块，估计那龙也不会挑这个。
沈遇端了两杯酒，又热了点便利店买的速食品，装进盘子里跟齐兆开始吃夜宵。
龙在苏醒后吃的第一顿饭竟然是速食烧麦，不过他是真的好哄，也照样吃得很香。
“这是什么？”齐兆看着咖啡杯里琥珀色的酒液，跟他的眸色有些像，闻了闻发现有些香甜，又有些刺鼻。
沈遇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玻璃和冰块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是酒，叫威士忌，外国来的。”
齐兆眼睛一亮：“我喝过这个！”
“你喝过威士忌？”沈遇有些意外。
齐兆说：“我喝过酒，那年……”齐兆眯起眼，恍惚间看到人间飞雪，挂着大红灯笼的檐下有人拎着两坛子陈年佳酿，神色羞赧地坐在自己身边，自斟了两杯酒。
记忆和身影都变得模糊了，齐兆只好落寞地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沈遇有些无语：“你这龙记忆忒差了，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过去太久了。”齐兆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说道：“我没有内丹，记忆……也很混乱。”
没有内丹？
沈遇看这龙畏缩懦弱的样子，自己说话声音大点都能吓得他可怜兮兮地要躲起来，哪里还有传说里那个翻云覆雨、吞吐天地的神兽的影子，怎么连内丹都没有了，混得这种地步？
酒劲儿渐渐上来了，沈遇也不想跟他说这些叫人不痛快的事，于是碰了碰齐兆手里的咖啡杯：“喝吧，尝尝看。”
齐兆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立马被呛到不停咳嗽，沈遇在一旁哈哈大笑，齐兆抬起咳的红扑扑的脸，皱着鼻子：“好辣！”
“你豪爽啊！”沈遇嘲笑完了解释道：“这酒比起你那个年代的可烈多了，慢点喝。”
“哦。”齐兆却不敢再喝第二口了，在沈遇的不断怂恿下，才愿意再试着小酌一口。
齐兆眯起眼睛，那表情跟沈遇见过的小侄子喝中药一模一样，看这口再不冲了，齐兆才慢慢品出威士忌的清香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后面也不再交谈了，沈遇不知道该跟一条龙聊什么，看他虽然不会喝，酒量却大得很，喝到后面那双金色的眸子依旧清明，沈遇却几乎已经烂醉，倒在被窝里就睡着了。
“沈遇、沈遇？”齐兆拍拍沈遇的肩膀，叫他回床上去睡。
长发倾泻而下，落在沈遇的脸上，闹得他一阵痒，不耐烦地挥开齐兆：“走开。”说着枕头都不枕了，拽过来往自己怀里一塞，睡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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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清晨的光从窗帘下头漏出来，正好照在沈遇的眼睛上，把他晃醒了，沈遇发现自己竟还睡在地毯上，宿醉后的头痛得快要炸开，腰椎也一阵酸痛。
“啊……”沈遇艰难地坐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
“你醒啦？”坐在窗前发呆的齐兆听见了他的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沈遇面如土色，紧张地问：“怎么样，很难受吗？”
沈遇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难以置信地说：“你就让我在地上睡了一宿？”
齐兆识相地摆出一副窝囊样，自觉地后退一步防止挨打：“我、我想抱你去床上睡来着，但我一抱你你就扯我头发，我还以为你不高兴……”
沈遇：“……”
原来无论屋里有没有别人，他都逃不过宿醉后在地毯上睡一宿的命运。沈遇认命地爬起来，去厨房里煮了两碗面。
虽然齐兆说他也不用吃东西，但总没有自己吃着让对方看着的道理，见齐兆吃得香，沈遇也难得有点成就感。
窗外艳阳高照，沈遇懒得洗碗，就把齐兆拉过去教他用厨房里的东西，好在齐兆虽然刚刚接触现代社会，但脑子还挺好使的，一学就会，还贴心地替沈遇关好了煤气灶。
他说：“没想到人类这些年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是啊，”沈遇在翻箱倒柜地给齐兆找衣服：“人类已经不需要神了。”
这话说得齐兆有些落寞，他隐约记得自己沉睡前身处皇家，那是全世界最有名望最有钱的地方，即便是帝王也没有办法做到几分钟一个电话就叫来想吃的饭菜，随便拧一个开关就有水也有火，放到冰箱里的食物不用害怕会腐坏，扔到洗衣机里的衣服几十分钟后就变得干干净净。就像沈遇说的，人类已经成神，他们不再相信雷公雨后的神话，更不需要庙宇里的神明了。
齐兆知道自己就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他有些落寞地看着钻在衣柜里沈遇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下手。
“找到了！”沈遇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套以前买大了几码的衣服，本来当oversize穿过几次，但他本人实在清瘦，穿上后更显得伶仃，就跟吃不饱饭的难民似的，也不好看，就压箱底了。
把齐兆叫过来上身试了试，嗯，很合适。
齐兆身量高挑，丰神俊朗，穿着普通的休闲服跟个男模似的，比之前那套秋衣裤好看多了。黑发金眸，出尘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睛。这龙的皮相真是占尽了人间的风流便宜。
沈遇本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可面前站着这等绝色，也实在有点把持不住。
又见齐兆的长发不太方便，在人群中也太惹眼了，于是沈遇把他拉着坐在椅子上，给他束马尾辫：“以前都是谁给你梳头的？”
齐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人给我梳头。”
沈遇无奈地笑了：“你不是龙吗？怎么混的这么惨。”
齐兆却说：“我们山精野怪，生在江河山川里，长在原野丛林间，本就不需要穿衣梳头，自由自在的就是了，这都是你们人类的规矩。”
听他这孩子一般的话，沈遇又笑着用梳子戳他的脸：“你在人类社会里，就得守人类的规矩。”说完，话意又一转，摸着齐兆的头发说：“不过我也从来都不守人类的规矩。转过来我看看，嗯，还不错。”
沈遇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扎辫子，却做的很娴熟，齐兆一身黑衣黑裤，扎着马尾，两鬓的鬓发也没有全部梳上去，像古风游戏立绘走出二次元成精了似的。
这人可太惹眼了，为了防止走在街上遭到好事群众恶意围观，沈遇又给他找了鸭舌帽和口罩戴，这下可好，像微服私访的明星。
齐兆：“？”
算了，沈遇心说，长得帅又不犯法。
虽说已入了秋，江南的空气里还没有冷因子在肆虐，下过一场暴雨把天空洗得澄澈，烈夏的热气退散后，气温宜人起来了，出行的人也变得更多，地铁里熙熙攘攘的，那条龙浑身不自在地躲在沈遇身边。
刚出门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龙此刻彻底蔫儿了，他害怕来往的车流和路边用来宣传的吵嚷音响，也不习惯路边女孩裸露漂亮修长的双腿，还不停地打量他和沈遇。
“她们在看我。”龙的眼神带点惊恐，扯了扯沈遇的衣角，小声说。
沈遇翻了个白眼：“他们看你长得帅。”
呜……齐兆瑟缩着又往沈遇那边躲了躲，最后甚至干脆把脑袋埋进了沈遇的脖颈间。
“喂你……！”
沈遇立刻就听到了一阵小小声的尖叫，直接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终于捱到了站，沈遇逃似的离开了车厢，边走边训齐兆：“能不能有点出息你！”
“看你两眼又不会掉块肉，害我跟着你一起被围观！”
被揪了耳朵的齐兆手足无措地微躬着身体，沈遇突然发现他耳朵软软的，很符合川渝地区人民形容的耙耳朵。
等进了商场里，就没那么多人围观他们了，平时沈遇自己买衣服，常年首选优衣库。但齐兆身材色相俱佳，穿优衣库也太委屈他了，于是咬咬牙，拽着龙进了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男装品牌店。
销售在看到两个俊美男性走进店铺后，眼睛都亮了，趁齐兆去试衣服的时候还偷偷问沈遇：“那个帅哥的金色美瞳在哪里买的呀？看起来好自然哦！”
沈遇：“……”
过了会儿齐兆试好衣服了，一件烟灰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站在镜子前简直像个男模，路过的女生瞬间觉得自己手上的男朋友都不香了，沈遇则在一群销售姐姐们一叠声的称赞和齐兆的美色中彻底迷失了自我，等坐在休息区喝奶茶的时候，两人脚边堆满了购物袋。
沈遇捂脸自惭形秽，旁边的齐兆举着一杯芋泥波波奶茶高兴坏了：“沈遇，这个好好喝！”
刚进店等位的两个姑娘也拎着一大堆袋子，上面印着宠物店的logo，其中一位打趣道：“你自己一年都舍不得买几件衣服，给你的猫买起东西来还真是毫不手软啊！罐罐都要各种口味全来一遍？”
听了这话，沈遇看看天真无邪的齐兆，了然。
啊，原来就是这种心态啊。
齐兆：“？”
沈遇的手机震了震，是陶清沅发来的微信，说今天没见到他来上班，问他是不是休假了。
沈遇有点纳闷，虽说省博和省图离得近，但陶清沅又不是看门大爷，怎么会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去上班？
“我被停职了。”沈遇回复道。
陶清沅那边发来一个惊恐猫猫头的表情包，然后说了句：怎会如此？
沈遇没把情况说得太细，只说是工作的交接上出了点问题，让对方不用担心，省博能招到一个任劳任怨的文博硕士修文物不容易，不会因为背锅就把他炒了的，权当休假了。
陶清沅：[狗狗可怜表情]好吧，最近都见不到你了。
沈遇：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吗？
陶清沅：啊……！领导喊我了，溜了溜了。
沈遇无语地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齐兆心虚地赶紧挪开视线，沈遇警告地看他一眼，齐兆立马此地无银三百两，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看不懂简体字。”
“你看不懂个屁！”沈遇怒道：“怎么这么不学好！”
齐兆虽然不太懂微信聊天对于现代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对沈遇有种天然的占有欲，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竞争对手的威胁，之后的一整天齐兆都死死地盯着沈遇的手，只要一掏出手机，就立马找借口犯贱叫沈遇转移注意力。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沈遇才意识到齐兆好像在吃醋，他有点哭笑不得，原来这龙还有雏鸟情结。
晚饭本来想吃点清淡的，谁知齐兆看到麦当劳的门店就走不动道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就判断出麦当劳好吃了，央求着沈遇带他进去。
齐兆捧着麦辣鸡腿汉堡，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大口。
沈遇晚上从来不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只给自己买了一杯橙汁：“怎么就非得吃这个？”
齐兆说：“这里有很好闻的味道。”他的目光环绕一圈，店里有不少父母带着小孩来吃，“我闻到他们身上开心的气味了，小孩子天真无邪，这种气味很好闻。”
沈遇面无表情，冷漠地说：“你该不会不是想吃麦当劳，而是想吃小孩吧。”
齐兆：“？！”
齐兆看看周围的人类幼崽，又看看手里的汉堡包，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一条恶龙的设定，差点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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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家搬家，给自来水公司打电话申请搬家解约。
水道公司的那个接线员：“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说了名字）
接线员：“ご主人のお名前ございませんか。”（她在问是不是我丈夫的名字！）
我：本人啦！！
第8章 8.
秋夜微风习习，散步正好，沈遇平时没事干就喜欢在西湖附近走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小松鼠在树间跳来跳去，已经熟悉了湖滨大大小小的路，哪里人少清静他都了如指掌。
齐兆手里又拿着一支圣代，他用不着进食，食量却仿佛无底洞，掏钱的时候沈遇觉得自己得赶紧把这货送走，他一个工薪族，根本养不起一条龙。
“这里好安静。”齐兆站在湖边，感受四周的山灵水韵，浓浓的金桂熏醉游人，随风漫卷，齐兆伸出右手，在他的手心渐渐卷起一道水旋，沈遇在一旁不由得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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