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当日的饭菜被端了出去,那整个将军府怕要是死伤一片,那凶手是谁?罪魁祸首是谁?
当然便是当时莫名其妙突然进了厨房还手握毒药的宁镜。
宁镜受伤之后他无瑕顾及其它,整个将军府也一片混乱,就在他在地牢审那些人的时候,宣煊遇刺了。
宁镜听着萧玥说着这几日的事,头脑虽有些迟缓,但终于是可以开始思考了:“当天宣离便不见了?”
萧玥被子里的手在宁镜手上轻轻摩挲着,说道:“我怀疑那天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审了那些人,那些人也只在离开永安时亲眼见到宣离上车,后来便一直都是孟月在伺候,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宣离本人,到了嘉临关之后,更因为宣离染了风寒便一直都戴着纬帽,下车时他们也只看到了人,却没见到脸。
“但这是圣旨,他若是没来,便是抗旨。”宣煊说道。
宁镜沉思了一瞬,淡淡地看向他:“若这旨意本身便有问题呢?”
此话一出,屋中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宣煊打破了沉默:“圣旨是假的。”
宁镜眸中之色更深:“不,圣旨是从永安发出,我们亦效验过真假,上面的宝玺授印都是真的,那圣旨就是真的,但是写圣旨的人呢?”
萧玥和宣煊立刻便明白了宁镜的意思。
宣煊先是一怔,接着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见到了宣离的狠,已经颠覆了他过往二十年的认知,可不管怎么样了,他从未,也不敢往上面想过。
“他……”宣煊才说了一个字,便再也吐不出下面的话。
萧玥替他接了下去:“弑君夺位。”
若是放到以前,宣煊是决对不会往这里想的,可是事到如今,哪怕再大逆不道的话放到宣离身上,似乎都合理。
引发时疫,勾结鞑靼,坑杀漠北军……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此时雍王和太子都不在永安,区区一个景王,在宣离手中简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如今太子已废,他只要借皇帝之口立下遗诏,皇帝一死,他就是一下个帝王。
甚至,若皇帝此时已经不在,那现在发出的所有的旨意便都是由宣离发出,不管是突然废黜太子,还是桓王督军,便都合理了。
如果他此时刺杀成功,只要宣煊一死,便就只剩一个雍王,萧立靖之事决定了萧家决不可能支持雍王。
而到这个时候,萧家就算想要讨伐他,但身为守城之将,放任鞑靼不管,却私自带兵回永安,那便是造反!
只这一条,便瞬间可以将萧家打入地狱。
“我们要马上回永安。”宣煊心头焦躁起来,毫不犹豫地说。
大寒将至,现在已是全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漠北早已大雪封路,冰冻三尺,冷得就连信鸽都飞不出去。
“怕是已经来不急了。”宁镜说道。
他既然敢公然让孟月来刺杀宣煊,便已经说明他不在乎此事是否有人知道。
若皇帝还在,以他谨慎的性格,必然不会如此无所顾忌。
萧玥眼中沉沉:“我们从漠北回永安最少也需要一个半月,若是带兵回,则需两月,若此时皇上已经遇害,我们再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但有一件事,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消息。”
宣离既然让孟月来行刺杀之举,说明张诗通敌一事他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
若是他手中握有张诗串通鞑靼的证据,而皇位已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他应该早就发作出来了,而不是冒险行刺杀之举。
自从知道此事之后,他们便已做了防备,所有的知情者已经全都被处理,宣离在漠北不可能再找得到一丝证据。
只要张诗那边暂时没有被抓到把柄,那他们便没到绝路。
宣煊心事重重地走了,宁镜趴在那里,转了转头看向萧玥。
萧玥见宁镜看过来,本来皱着的眉一展,笑道:“怎么了?”
宁镜此时手已经能使上一些力了,他轻轻捏了捏萧玥的手,说道:“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回永安。”
萧玥却是有些犹豫,顿了一下才说道:“不急在这一时。”
宁镜知道,萧玥是顾及着他背上的伤。
宁镜的头已经可以自己动一动了,他抬起头下巴搁到枕头上,就这一个动作,便又是一阵极重的痛袭来,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
“不要乱动,要什么,你说,我来就好。”萧玥见他皱眉立刻便紧张了起来:“要喝水吗?还是吃东西……”
“想要萧玥。”宁镜轻声说,声音软软的,竟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萧玥的话瞬间断在了口中,他看着眼前这张脸,都痛得额头冒汗了,却仍然冲他笑着,心头疼地无以复加,咬牙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这么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说完,他的眼眶却红了。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释怀那一幕,那是他这一辈子的恶梦。
幸好,幸好他还好好的,还能在这里和他说话。
宁镜身上疼着,可是抓着萧玥的手,心却是安定的,他笑了笑,说道:“我在梦中见到师傅和师娘了。”
萧玥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摸着他光滑的脸颊:“替我向他们问好了没?”
宁镜想了想,才说道:“他们都不认识你。”
萧玥抬眼看他。
宁镜仍然是柔柔地笑着:“他们说,若是受不了了,就和他们一起走吧。”
梦中的师娘还是那么温柔,阿梦竟也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缺着牙齿,却笑得灿烂。
抓着他的手蓦地紧了,宁镜主动用脸颊蹭了蹭那只僵在他脸侧的手,说道:“我说,不行。”
现在还不行。
他的少年还在艰难的步月里砥砺前行。
还在风雪中等着他回去。
他不能扔下他一人,去面对龌龊的一切。
“萧玥,我只有你了。”宁镜闭上眼,靠在那带着伤痕和薄茧的手心:“你就是我的一切。”
萧玥这几日都在萧国公那里,与宣煊一起商议着回永安之事,但只要宁镜醒了,他必然会回来,随着宁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找不到萧玥,便无法抑制地慌张。
以至于宣煊后来找不到萧玥,便也直接来了宁镜屋中,必然能见到他。
宁镜又趴了十来日之后,终于是可以翻身和坐起微微靠一下,稍微活动一下手臂。
“公子,那我出去了。”方舟点好了烛火,看向宁镜:“我就在外间,有事情喊我一声就行。”
方舟这些日子跟着姜老,竟也学了不少东西,姜老见他还颇有天赋,便也时间将他带在身边。
屋中再次恢复一片安静,过了不一会儿,烛火被风吹得摇曳起来,宁镜唇边划出一抹笑,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来到了榻上。
萧玥已经熟门熟路了,他脱了靴子,钻进被子里,躺到宁镜身边,凑过来将人亲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怀里。
“黄金和白银呢?”宁镜在他怀中微微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萧玥亲在那柔软的发丝上,说道:“睡了。”
宁镜受伤之后格外依赖他,每每从梦魇中惊醒之后若是见不到他,便不肯再睡,于是每晚,萧玥都会翻着窗进来,陪着他一起入睡。
黄金早就知道他的心思,此时早已波澜不惊,白银惊讶过后还很得意:“看吧,我就说爷早就想睡宁公子的被窝了,看我这张嘴,多准。”
当初白银问他要不要卷了被子去白露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还真真就把人抱进了怀里,萧玥心里满满当当的,忍不住又亲了亲怀中人的脸。
烛火重归于安静,点亮小小一方天地,外面风雪肆虐,室内温暖如春,两人依偎在一起,再大的痛处都随着夜安静下来,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伴着彼此入眠。
一个月后,来自永安的信终于送到。
皇帝于十一月十五日薨逝于乾清宫,留下遗诏,二皇子宣离德行兼备,可堪大任,择日登基,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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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回去了,抗起大砍刀吧!
这本目前已经写完啦~,后面都会双更到完结,《状元郎色胆包天》已经在存稿了,估计这本完结很快就会开了,双向奔赴的小甜文,大家可以去隔壁收藏一下哦~(鞠躬)
十岁时参加狩猎的江月白误入猎场遇熊,被十六岁的谢奕救下,于是江月白发誓,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效忠这位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如天神般的陛下。
十六岁,江月白第一次考入殿试,点得探花,众人恭贺之时他却辞官不做,苦读重考。
十九岁,江月白再次考入的殿试,点得榜眼,却再次辞官,苦读重考。
二十二岁,江月白再次进入大殿,终于一举夺魁,钦点状元,成为天子近侍,入御书房,侍奉天子跟前。
众人感慨,江公子十年寒窗,三次入殿,终于一朝如愿,鲲鹏得志。
可龙榻前,天子正捉着江大人的手,眉眼促狭:“爱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得以随侍御前,却不图高官,不图厚禄,不图功勋卓著,青史留名,那图的是什么?难道……图朕?”
江大人呼吸一窒。
天子一声轻笑:“以臣子之心觊觎君上,好一个色胆包天的状元郎。”
谢奕五岁登基,成为垂帘听政的杜太后手中傀儡皇帝,直到十八岁夺权,二十二岁重开科考。
他看着底下俊秀的少年无比惋惜。
有辅国之才,可偏偏是杜家的人。
可没想到那少年比他还倔,辞官两次,重考三次,被人抽到浑身是血也要凑到他跟前来。
谢奕抓着少年颤抖的手腕,看着人眼中的惊慌,愉悦到不想松手。
被人满心惦记的感觉真不错。
让他,也实在忍不住惦记上这人了。
# 终卷:征途亦归途
第九十一章
孟月脚步匆匆地踏进书房,才一见书桌前的身影,便跪了下来:“孟月办事不利,殿下恕罪。”
宣离放下手时的笔,抬眸看着他,淡淡地道:“失手了?”
毁宁镜,杀宣煊,这种机会只有一次,萧玥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孟月将那日的情形详细地报与宣离。
他此行有两个目地,一是将冯永那边投敌的证据带回来,便可以叛国之罪,同时杀了萧家和张家。
二是毁宁镜,杀太子。
可冯永死后,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萧玥他们销毁,他们在漠北的人也已经都被抓得干干净净,而宁镜和萧玥竟一个也没事。
布了这么久的局,只做了一半便被人跳了出来。
宣离站起身,慢慢地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这时,外面有又人敲门,孟月得了宣离的首肯,便去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烛光便照亮了来人的脸。
“殿下。”阿宽走了进来,一张宽厚的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惧怕:“属下有负殿下。”
宣离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利用鞑靼除萧家,这是他很早便已经开始谋划的事,只可惜他手中一无筹码,二无可用之人,但他知道皇帝断然是容不下萧家,以皇帝的心胸,比起萧家出事,漠北动荡,他更关心兵权旁落的问题,这也才让他敢对萧家动手,也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
本想利用钱府医除了萧国公,可自从宁镜叛逃后,很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萧国公没死,钱府医被宁镜挖了出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萧国公一生戎马,竟然如此心软,连背叛自己的人都还能留一条性命,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可这还不够,南蛮之疫和南疆的战事是他给宣赫准备绊马索,可没想到他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阴谋,这么快便收服了镇南军。
而萧家,哪怕萧平川和萧立靖已死,一旦萧国公回到漠北,有他和萧玥在,萧家便败不了。
于是他看上了一直眼馋兵权的张诗。
他只稍微透露出了一点消息,阿宽从旁鼓动了两句,张诗果然就像闻到了屎的狗一样跟了过来。迫不急待地顺着他的手,拿着城防舆图和鬼力赤开始了交易。
他要让萧家和太子一起死,哪怕失去漠北他也在所不惜。
可鬼力赤如此不中用,在知晓了漠北军的动向还有了城防舆图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让萧玥活着回来,让宣煊活着回来。
本来雍王应该死在南疆,宣煊和萧家应该死在漠北,他便再无对手,可人算终不如天算。
阿宽见宣离没有说话,心中越加忐忑,当初他配合春姨娘杀了小张相,但自从见到春姨娘的死状之后,他自然也是会担心自己的下场,可是如今除了继续效忠宣离,他亦没有退路。
张诗虽无大才,可他在听到漠北连失两关之后立刻便意识到事情不对,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年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此事本就做得极为隐秘,知情者寥寥无几,他当天回来后,想了半宿,半夜爬起来将所有的东西都烧得一干净,连他都不知道。
直到宣离让他去找张诗的把柄,可张诗连那烧的灰都已经倒进了茅房,竟是让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才让宣离暂时不能拿此事做文章。
宣离沉默良久,宣煊和宣赫如今都已手握兵权,南疆和漠北的局势也暂时安定下来,一旦他们回到永安,决对不会放过他,他必需先下手为强。
杀皇帝,下诏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旦走了这步棋,他便没有回头路了。
不,他从来都没有路。
宣离看向孟月:“将永安所有的兵力调集。”
漠北。
宁镜身上披着斗篷,关上屋中将养了一个多月,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没有大的动作,行走和小的动作倒也不影响了。
外头风雪停了,传来点兵之声,是萧玥正在整兵。
宁镜打开门,迎面的冷风吹来,似乎瞬间便将那一身的暖意吹散,宁镜看着远处昏暗的天空,正是破晓前最冷的时刻。
阿梦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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