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后来好不容易安定了,景家又因为战乱,生意一落千丈。他母亲走得早,他从小便被父亲带着到各地做生意。
安定平稳的时候也就几年,安居乐业在他的心里始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念想。
“景老板,这次约你单独出来,主要是有一事相求。”
景知瑜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开口道:“崔老板但说无妨。”
“我调查过你的背景。平江景氏,是当朝太后的母族。而你也凭借太后的关系,能接触到大奚朝廷。所以,我想自荐,投靠大奚。”
景知瑜撑着下巴,看着崔衡:“崔老板是想向大奚投诚?”
景知瑜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万盛茶楼建立初始,就是一些江湖豪客聚在一起,大济苍生,而后不断壮大,发展成如今这个规模。虽然我们干过不少有违官府之事,但我们自诩问心无愧。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蜀地现在被北凌人掌控,我知道朝廷很想收回蜀地,而这也是万盛茶楼的愿望。”
“所以你是想等朝廷出兵,然后与朝廷里应外合?”
“未尝不可。”
景知瑜低下头,看着面前碧绿的茶水,思绪万千。
当初接下崔衡这桩买卖,是想借崔衡背后的势力搅乱蜀地,朝廷好借机收复。而崔衡会想朝廷投诚一事却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只不过……蜀地凭空出现了新的势力,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如若答应崔衡的要求贸然出兵,反而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景知瑜抬头对崔衡笑着道:“崔老板的心意在下明白了。”
“那我们……”
“出兵一事先不着急,不过我这有一事还请崔老板相助。”
“何事?”
“崔老板也是蜀地的商人,可否联系庭院主人。”
“庭院的那个主人神秘莫测,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联系他的下属,也就是之前主持拍卖的那个人。景老板若是想找他的话,我可以让手下人联系他。”
“那就麻烦崔老板帮忙联系,我想与他见上一见。”
“那是自然。”
崔衡话毕,只听珠帘被拨动,店小二端着精美佳肴走了过来。
“二位,上菜咯!”
那小二热情似火,一边端着菜还一边耐心地介绍着每道菜名称的由来。
等一通解释之后,两人都被店小二幽默风趣的话语给逗笑。
那店小二本就是个豁达开朗的人,见客人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考虑到后面还有客人等着上菜,店小二及时止住想要说的话,立马改口道:“您二位的菜上齐了,我先去忙了!”
说罢,店小二端走托盘,回厨房端菜去了。
“景老板,你先请!”
崔衡贴心地将菜肴往景知瑜那推了推。
“好。”
饭吃到一半,景知瑜忽然看到几栋居民楼后,有一座高耸的楼塔,那楼塔光从外面看便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他来蜀地这么久,头一次注意到还有这么个精美的楼塔。
出于好奇,景知瑜指着窗外文道:“敢问崔老板,外面的那处楼阁是什么地方?”
崔衡顺着景知瑜所指看去,解释道:“哦,那是鸳鸯楼,看着是漂亮,但已经废弃好久了。”
“废弃了?”
“嗯。鸳鸯楼本是个酒楼,可就在两年前,鸳鸯楼的老板一家莫名失踪。后来传出鸳鸯楼闹鬼一说,久而久之,这楼便废弃了。”
“那官府可有调查呢?”
崔衡摇了摇头,接着道:“调查是调查了,但没过多久蜀地就发生动乱,案子详情也没有公之于众。”
第十五章 痊愈
午后,景知瑜告别崔衡,独自往府衙赶。
听崔衡提起是失踪,但极有可能是被灭门。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他很快就联想到几天前的那三场灭门案。
而且战乱后,府衙也经历了大换血,大多数衙役被换成了北凌人,就连知府也是刚上任不久。
他们对于当年的案情不熟悉,但这种大案,府衙的案情记录定有记载。若是当年调查出真的是一家被灭口的话,鸳鸯楼也许是新的突破口。
景知瑜驾马来到府衙,正好阿木尔和那日松驾马从另一条路驶来,三人就这么在府衙门口相遇了。
看到景知瑜,阿木尔还是深感意外,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景知瑜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如今阿木尔算是跟他一条战线上的,景知瑜也没有瞒着阿木尔,将他的猜测同阿木尔道了一遍。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找吴彬,让他带你去看案情记录。”
“那麻烦你了。”景知瑜客气道。
“无妨。”
“对了,你们来府衙所谓何事?”
“之前徐昂受伤中毒,得空来看看他。他所中之毒不少郎中都觉得棘手,他能否熬过去还说不准。”
阿木尔此话一出,很快就遭到打嘴。
就在阿木尔找到吴彬,向他询问徐昂情况的时候,吴彬却气定神闲地回答道:“徐大人今早就醒了。不过今天中午我带人从案发现场回来,恰巧被徐大人撞见了。我想着醉人厢是徐大人手下的产业,便将醉人厢的案情同徐大人说了。当时不是没有发现云姬的尸体吗,徐大人也不听我劝,非要去找云姬下落。”
听完吴彬这番话后,那日松依旧不解道:“徐昂不是中毒吗?怎么会……”
“早上给徐大人诊脉的大夫说了,徐大人脉象稳定,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估计是徐大人身强力壮,将毒给抗过去了。”
“徐昂没事便好。”阿木尔也是松了口气,便开始跟吴彬提景知瑜的事。
吴彬听完来意,摆着手道:“景先生都是老熟人了,他想看卷宗,那本官肯定是让人送过来,怎么好劳烦景先生跑腿。”
说罢吴彬便叫来衙役找府衙两年前的卷宗。
有了吴彬的这声吩咐,那些衙役很快将两年前的卷宗端了过来。
阿木尔虽会说汉话,但汉字却不认得几个,这查找案件的事情就落到了景知瑜和吴彬的身上。
若说官府上管杀人放火,下管邻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真是不假,看了不少案件都是邻里间的矛盾,着实浪费时间和精力。
阿木尔摸着景知瑜手边的茶杯,是冷了倒,倒了添。来来回回跑了几次腿,要么是换茶水,要么是去附近的集市上买点心。愣是等了大半天,才听到景知瑜传来找到了的消息。
“鸳鸯楼的主人薛祁乃雅州人士,十二年前,也就是宏禄五年,来蓉城经商,期间赚了不少钱。后来薛老板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用来建造鸳鸯楼,将其做成酒楼。那鸳鸯楼共有五层,表面上是五楼,其实只有前两层是用来招待客人,第三层是青楼,第四层是赌场,第五层是杂物室。”
景知瑜说着翻到下一页,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永光三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六月十三晚,薛老板一家尸体在鸳鸯楼顶层被发现,死因为刀伤伤及要害而亡。”
“景先生猜测没错,看来当年发生的确实是灭门案。”吴彬开口道。
景知瑜将卷宗放到手边的木桌上,若有所思道:“若真是同一凶手所为,那他们岂不是两年前就已经在蜀地活动了?”
吴彬猛地拍桌道:“无论如何,他们先杀楼主一家,再借神鬼之说让鸳鸯楼荒废,其中必有猫腻!”
“看来得好好查探一下那个鸳鸯楼了。”阿木尔道。
“那我派手下衙役跟着少主!”
吴彬刚要传唤衙役,便被景知瑜给拦了下来,“人多反而眼杂,若是走漏了风声让对方发现,反而对我们不利。方才崔老板请我吃饭时,有幸看到过鸳鸯楼,现在还记得具体方位,我与阿木尔同去便可。”
景知瑜话落,阿木尔一脸惊讶地看向景知瑜:景知瑜主动邀他,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坐对面的那日松听罢,也想加入,可那句“我也想去”还没说出口,景知瑜便抢先一步道:“你留在府衙等我们的消息就行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而且我们万一,万一遇到危险了,你也可以及时带人来救我们。”景知瑜接着道,根本不给那日松开口的机会。
“那算了!”那日松挥了挥手,随后背靠椅子,一只脚跷在椅子上,端起手边的茶水,道:“那我就在府衙等你们了。”
两人走在路上,阿木尔突然开口道:“虽然你主动约我出来我很开心,但我感觉,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你为何这样想。”景知瑜平静道。
“你见崔衡不稀奇,但崔衡主动约你,我猜他是想跟大奚朝廷合作。”
“朝廷与崔衡目标一致,是要将你们北凌军赶出蜀地。但如今的情形我也看到了,我现在想跟你合作,找出暗中在蜀地兴风作浪的那股势力。”
阿木尔听完景知瑜这番话,仔细想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万一那暗中势力与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北凌,占弱势的就是他们了。
想到这里,阿木尔忍不住揭穿了他的谎言:“所以那天晚上,我劝你最好离开蜀地,不要掺和进来。你却说要留在蜀地,找出幕后黑手,其实就是想跟我合作吧。
只是那个时候你势单力薄,与其说是跟我合作,倒不如说是依附于我。但你不想一直这样下去,所以你在等,等崔衡向你投诚,有了他背后的万盛茶楼,你也算是有跟我合作的资本。”
被阿木尔无情揭穿,景知瑜倒有些不自在,将头扭向一边,不再作声。
“不说话?看来是被我说中了。”阿米尔有些心酸道:“其实听你说要跟我合作,我还挺难过的。带着各自的目的,感觉我们的关系被拉远了。”
“……”
不只是阿木尔觉得心酸,景知瑜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阿木尔还是他刚在蜀地认识的那个玛纳斯该有多好。现在对方是北凌的将军,他是大奚的商人,就像是在他们面前立了张窗户纸,明明很薄,但没人愿意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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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楼位于城南的陌柳街,虽不在城中,好在交通便利,当年鸳鸯楼就是凭借着便利的交通和过硬的口碑,征服了不少食客。
再加上楼上又做鱼肉生意,每天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后来鸳鸯楼发生命案,便很少有人走鸳鸯楼附近路或是在附近做生意。一般都会选择从离他最近的柳荫街绕路。
另一头,徐昂心系云姬,刚一得到醉人厢覆灭,云姬失踪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案发现场。
一路上,徐昂只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跟着,出于警惕,徐昂便躲在附近的小巷里,等待对方现身。
跟丢了徐昂,那人确实有些着急,来来回回在他消失的地方转了几遍也不见其身影。
徐昂看着那人鬼鬼祟祟的,又跟着自己,莫不是跟昨晚的那场暗杀有关系?
想到这,徐昂从巷里走出,对着那人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跟踪的那人看到徐昂,立马跪了下来,“大兄弟,是……是这样的,有人出高价钱让我跟踪图画上的人。如果对方发现了我,就让我把这封信给他。我看你长得跟他们给的那幅画上的人一样,便一路跟着了。”
那人说罢便将信和对方给的图画从衣兜里拿出,递给了徐昂。
徐昂见那人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便是:我知道你要来案发现场找你心上人的下落。只不过案发现场可没什么可看的,你若真想找你心上人的下落,可以去鸳鸯楼。至于鸳鸯楼在哪,你自是清楚。
徐昂看过信后,不自觉地将信纸团了起来:他自然知道鸳鸯楼在哪。当初鸳鸯楼的老板想要拉拢他,借机扩展他在蜀地的势力。
那是他第一次在鸳鸯楼与云姬相见,她那时候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女,当时就在旁边为他们起舞助兴。
云姬本就生得妖艳,广袖起舞,水袖翩翩,云姬一个下腰,一只水袖从他身上拂过,他的眼睛直接对上云姬那极具俘获性的桃花眼。
徐昂看愣住了,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薛老板见状,扬言要把云姬送给他当作合作礼物。可那时徐昂根本不想跟薛祁合作,便婉言谢绝了薛祁的好意。
他还记得他拒绝薛祁的好意后,云姬那满脸失望的样子和她一直跪在他脚下求他带走她。
可为了不让薛祁抓住把柄,徐昂还是狠狠心,离开了鸳鸯楼。
即便是跟薛祁决裂,但徐昂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到云姬,想到她在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后来徐昂听说云姬在鸳鸯楼里过得并不好,经常被人欺负,于是他便花高出几倍的价钱把云姬给买了回来。而薛祁也因此狠敲了徐昂一笔。
鸳鸯楼是两人情定之地,如今云姬遇到危险,徐昂更是根据指引,立刻赶到了鸳鸯楼。
鸳鸯楼依旧是当年的鸳鸯楼,但已经没有当年的繁华了。
朱漆大门落满了灰尘,但门环那边却是干净的,门框边的蜘蛛网尽数被毁坏,一看便知道有人进来过。
推开大门,里面的灰尘便扑面而来,呛得徐昂连咳了好几声。
等徐昂适应之后,便接着日光缓缓向里进。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身后“嘭”的一声响,大门被风吹上,将唯一的亮光来源给关了起来。
鸳鸯楼本就是个封闭的环境,即便周围有窗户,但后来住在附近的居民害怕鸳鸯楼里有鬼魂,便趁着白天将整个鸳鸯楼里的窗户全部用木板钉死了。
因而大门关上,整栋鸳鸯楼便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徐昂出来的时候走得匆忙,没有带火折子,便退回到大门边,想将大门打开,最起码出去换个火折子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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