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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蛊(古代架空)——生花梦

时间:2024-04-06 10:07:28  作者:生花梦
  “你没必要知道,少时你对我的回护,不过是因为你是个正直之人罢了,你眼里没有我,我也不希望你记得那时候的我。这些年午夜梦回……我总是想,如果遇到你的时候,我不是那幅操着北方口音的胖姑娘就好了,我希望你心中的项映晚,永远是新婚夜你掀开盖头时看到的那样。”
  “你为什么要把一切都藏得这么深?”项映晚过于复杂的情感和心思让江怀雪感到沉重,他已经没力气吃惊了,只是有些疲累道:“非要一步步走到今日,你才肯说出这些……你情深意重、卧薪尝胆,反倒让我像个负心薄情之人。可我不明白,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错。”项映晚轻笑道:“你对我极尽疼爱关切的那些日子,我一点一滴都记得,也有过很多幻想……可当你问我是不是心有所属,耐心劝慰我说出心事,你可以与我和离甚至帮我促成姻缘时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和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若非你我都是将死之人,我也不愿把这些事情再一一陈列眼前……”
  江怀雪似懂非懂,皱眉道:“我七八年前在贡院穿戴过用过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一点都不记得,我也早忘记我曾是个读书人了……我看你如此珍视那些物件,以为你心中另有所属,况且你是因着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才嫁进来的,我对你的过去知之甚少,怕你心有不甘,这才希望你能好好与我说出来,我也好帮你……从始至终,我是希望你好的。”
  “是啊……你是希望我好,但我只问你一句……”项映晚突然伸手指向裴书锦,嗤笑道:“易地而处,如果换成是他,你会说出那些放他自由成全他幸福的话吗!”
  江怀雪呼吸一窒,他本能地看向裴书锦,然后就突然明白了项映晚的意思。
  江怀雪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他自小就以“莫强求”为训,以确保自己无论何时都是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现在他终于懂得,“莫强求”是因为这人世间许多东西他应有尽有,对任何事任何人,他都没有必要去放下风度孜孜以求。
  而当他终于有所求,却只能求而不得了。
 
 
第137章 
  一切尘埃落定,项映晚终于也褪去她神秘的面纱,可她和江怀雪都已经命不久矣,裴书锦从那日起便开始很少说话,他在等江怀雪做出最后的选择。
  结果不出意料,江怀雪将天香回魂丹给了项映晚,项映晚服了药之后不久才知道这是仅有一颗的救命神药,让她眼睁睁看着江怀雪去死,她的崩溃情状可想而知。
  江怀雪却自有一套顺理成章的说辞:“苏医圣说,天香回魂丹抑制普通的蛊毒有近十年之效,可对付长生蛊也仅三五年……况且曾有容已死,她身体里那条蛊虫如今只能暂靠她的鲜血为生,维持不了太久,我即使服了药怕是连三五年也撑不到,倒不如给你,你这几年也过得憋屈,有这近十年的光景,想做什么便去做,活得恣意些。”
  项映晚因此事失魂落魄一时无法接受,可江怀雪面对她却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终于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俯仰天地一生无愧的江怀雪。
  可惟独……
  江怀雪甚至不敢正视裴书锦的目光。
  裴书锦却异常平和,甚至称得上冷漠,与前些时候判若两人。
  “江怀雪,恭喜你终于做出了抉择,你解脱了。”
  江怀雪还来不及做出什么表情,裴书锦就接着道:“我也解脱了,我要走了。”
  江怀雪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突然就呛进了嗓子眼,他本能地咳嗽了一声,又怕失态,手忙脚乱地扔下茶杯,脸都憋红了,好久才缓过来,小心咳嗽了一声,眼神游离地点头道:“哦,啊,是吗……”
  裴书锦压下那些复杂情绪,不动声色道:“这几日湛儿的伤也快结痂了,想来没有大碍,后天恰好是初一,我就准备走了。”
  “你的伤呢?”江怀雪缓过一口气,脸上的薄红褪去,神色又变得苍白。
  “我这点皮外伤还不如你的重,不成问题。”
  “嗯……”江怀雪一直不敢抬头看裴书锦,扯出一个牵强笑容道:“好。那我让逐星帮你收拾打点。”
  “不用了。”裴书锦摇头道:“你知道,我一向轻装简行。况且我这一趟,本也是为了割舍,就不带走太多东西了。”
  听懂裴书锦的言外之意,江怀雪脸色顷刻煞白,哪怕早已做好准备,此刻他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裴书锦也垂下目光,轻点了一下头,就转身而去。
  裴书锦已经走了很久,他还维持那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榻上,直到阳光西沉他也没有叫人来点灯,惨白的月光照进来,像是要穿透他本就行将就木的身体。
  “爷。”江逐星进来,给他加了一件斗篷,在他身旁沉默站了许久,才轻声劝道:“裴大夫说他要走……爷,你为什么不同他好好解释呢?”
  “解释什么?”江怀雪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好像又活了过来,竟轻声笑道:“解释我之所以把解药给映晚只是不想欠下亏情,我心里只有书锦一个人,让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然后呢?”江怀雪抬头看着江逐星,自嘲道:“让他亲眼看着我一天不如一天,陪我数着日子等死,最后看我下葬给我守灵吗?我江怀雪宁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能让他受这种罪。”
  江怀雪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摇头道:“书锦他并非不知,继续留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这对他太残忍了……他能选择离开,这真的是太好了。”
  太好了?江逐星却在江怀雪脸上看不到一丝好,他随江怀雪骋驰南北纵横商场多年,经历过的波折难关也数不胜数,他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江怀雪,从未如此黯然失态。
  穷途末路,江逐星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他只默默地将手放在江怀雪肩头。
  江怀雪感到胸腔闷闷地疼,他俯下身子缓了许久,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江逐星的胳膊,示意他放心,这才又言归正传道:“惊云楼联系到了吗?戒指还是没音讯?”
  “没有。”江逐星皱眉道:“自从七月底往肃州押出最后一趟镖以后,惊云楼就突然撤回了所有暗线暗桩,断绝了和外界联系,我多方打听,据传和无极门有关,惊云楼若是就此在江湖销声匿迹,爷的戒指恐怕……”
  “蜀地无极门?”江怀雪思忖道:“这事该是和楚怀壁有关……说起来,我们押运的粮草这些日子应该陆续到肃州了,没听说晏清那里如何了吗?”
  “西北战事胶着,我们刚刚裁撤了护卫和暗卫,眼下没有多余人手,这些日子我已经没有再往边疆派人了,加上没了惊云楼的消息,很多事都不大清楚了……但是肃州之战本就是是众矢之的,既无战报传来,想必慕将军还能维持局面,而且爷的粮草一送到,总该是有胜面的。”
  “算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我们已经尽力而为,往后皆看各人造化了……” 江怀雪叹了口气,又强打精神道:“我本想着把戒指留给书锦,让他无论何时总有个依傍退路,可惊云楼消息断绝,戒指怕是难找回来了。书锦淡泊,如今给他那些身外钱物,他也不会要,可是往后时日还长,我怕他万一遇到什么难事……”
  “这样。”江怀雪已经时日无多,但还是煞费苦心道:“书锦的行李不是已经收拾好了吗?你去库里把金叶子提出来一箱,偷偷缝进他那几身衣服里。”
  江逐星点了点头,但还是顾虑道:“裴大夫这几日都在房里,他的私人之物怕是不好碰,况且他后天便要走了,我怕来不及……”
  “……明晚我来摆一桌给他践行,到时你见机行事。”江怀雪叹口气:“算是我们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点事了。”
  江逐星看着江怀雪苍白的侧脸默不作声,他一向寡言且从容,如今也终于克制不住,哑声道:“爷,真的……没办法了吗。”
  江怀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江逐星坐下,江逐星面露犹豫,江怀雪伸手就将他拉了下来,江怀雪叹气道:“你总是坚持和他们一样叫我‘爷’,可你知道的,我亲缘淡泊,家族旁枝虽多,却没几个我瞧得上眼的,父母走后,只有你是我的亲人。”
  江怀雪又轻笑道:“说起来你比我小,却总是在照顾我,诸事都在替我打算筹谋……你犹如我的手足,若是没有你,很多事我都做不到,那些最难的日子也不见得能挺过来。”
  “我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与我相交多少都有自己的私心,就连映晚和霏烟也不例外,想来想去,只有你和书锦,一心为我好。”
  “欠书锦的我还不清了,逐星,你就不要让我再添亏欠了。如今江家的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我走之后,你也不要继续收拾烂摊子了,把几个亲信打点安顿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吧。来日方长,你的天地还大着呢。”
  江怀雪知道江逐星义气重脾气倔,他几乎算得上是苦口婆心,抚着江逐星肩头希望得到回应,江逐星俊朗的眉眼笼罩了一层阴霾,他脊背绷得很直,至始至终没有说话。
 
 
第138章 
  八月三十,深秋天气,又恰好赶上下雨,江怀雪让厨房准备了热腾腾的山珍什锦锅子,还有几个精致的淮扬菜色,又启封了一坛陈年好酒,为裴书锦践行。
  “左右只有我们几个人,书锦也不喜铺张,就简单一点吧。”江怀雪举起酒杯,桌上只有他、裴书锦、江逐星、项映晚,还有个在后头逗猫的江湛。
  几个人相顾无言,沉默地喝了一巡酒,菜也没吃几口,气氛胶着,心思各异。
  江湛玩累了,过来抱着裴书锦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哥哥,我累了,我想听你讲故事睡觉了。”
  江湛前几天在曾有容那里受了惊吓,又被火炭烫伤,虽然情绪似乎并无异样,可裴书锦担心他,每天哄他睡觉,可惜他不像顾言看过那么多话本传奇,只会干巴巴地给江湛讲些《世说新语》,好在江湛并不嫌弃,还眨着漂亮的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裴书锦看着江湛天真稚嫩的神情,心里突然有一丝不舍,他明日就要走了,江湛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江湛真的是他见过最聪明懂事的小孩子,而且对他十分信赖,虽然两岁多并不太记事,可是想到就要这样不告而别,还是莫名有一丝愧疚。
  他将江湛抱了起来,犹豫许久,还是解释道:“湛儿,我要出远门了,以后你和父亲母亲在一处,让他们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江湛似懂非懂,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裴书锦,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抱着他脖子道:“哥哥不要走,还有父亲、叔父,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裴书锦喉头微动,江湛紧紧地抱着他,那又小又软的身子都在颤抖,搅得裴书锦心都乱了。
  看出裴书锦的为难,项映晚走过来想要拉开江湛,江湛这几日还未全然接受她,紧紧扯着裴书锦缩在他怀里不肯走。
  江逐星看这场面尴尬,不由得起身把江湛抱了过来,安慰道:“湛儿乖,叔父去给你讲故事。”
  “爷,你们先吃着,我去哄湛儿睡觉。”
  项映晚看着颇为排斥她的江湛,沉默片刻,也知道江逐星一走她更不好呆在这里,便也请辞道:“你们慢聊,我去帮忙给湛儿换药。”
  屋里只剩下了裴书锦和江怀雪,两人各自喝着酒掩饰尴尬。
  江怀雪没话找话道:“明天什么时辰走?我让人准备车马送你。”
  “不必。”裴书锦摇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况且我只想漫无目的地走一走,更不要人送。”
  “漫无目的?不打算去找顾言吗?”
  “……”裴书锦沉默一阵,才终于道:“我既要走,就让我走得干净利落些,就不要追问那些了。”
  裴书锦是要彻底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了,江怀雪心里突然刀扎似的疼了一下,哪怕不能在一起,哪怕时日无多,他也想知道裴书锦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可是,他清醒过来,裴书锦是对的,要断,就断得干净些,别总还想着扯着那道风筝线。
  江怀雪一杯酒下肚,他点头道:“嗯。你要……照顾好自己。”
  裴书锦也沉默地喝着酒,不动声色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还有湛儿……曾氏的血我做了些处理,还能在冰窖里放上两三月,用以保养蛊虫,这些日子若是、若是还能有什么转机,你也不要轻言放弃……”
  “转机?”江怀雪摇头轻笑:“……我哪有那么好的命。”
  “也说不准,你不一向还算得天独厚吗。”裴书锦扯起嘴角:“如今曾家祸患已除,项姑娘的误会也解开了,你若是真能活下来,妻儿同聚,一家和睦,也是羡煞旁人。”
  江怀雪并没有在意裴书锦为他勾勒的美好图景,他有些愣神,紧紧地捏着酒杯,愣怔许久,笑容中带着凄然道:“万一……我说万一,我真能不死,我还能去找你吗?”
  裴书锦有些讶异地抬眼看他,江怀雪偏过头去,只顾喝酒来掩饰自己,身子僵直,像是只拔光了刺的刺猬,很轻易便能将他弄伤。
  裴书锦没有回应他,又喝了一杯酒,从前他觉得酒辛辣苦涩,如今入喉好像也感受不到了。
  江怀雪期待了许久,没能等到答案,他也不再自取其辱,身子松懈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酒喝得更急,甚至被噎了一下,眼角都泛起水光。
  自打裴书锦认识江怀雪以来,就没见他喝过这么多酒,以往顾虑身体,便是裴书锦也总叮嘱他尽量不要喝酒,如今……好像就没那么多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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