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裴书锦关切问道。
“没事。”江怀雪并未回答,只安慰裴书锦道:“别担心,我们带的火药纯度不够,份量也不多,不会有太大威力的。”
裴书锦也放心了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突然石壁那边就一声闷响,果然那火药威力并不算大,只缝隙旁两块石头被炸开,漏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洞,光线明晃晃地打了进来。
“好了!炸开了一个小洞!”裴书锦心下一喜,赶忙挽起江怀雪就朝着洞口走去,怎料那堆石壁本就是相互堆叠而成,骤然炸开缺口,受力不稳,四周的大石松动,轰然滚落了下来!
裴书锦只抬头一眼,猛地一惊,危急关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住江怀雪就扑了出去,虽然躲开了巨石压顶,但无数碎石相继滚落,两人避无可避,裴书锦也完全丧失了思考,只死死护着身下的江怀雪。
“裴书锦!”江怀雪也慌了神,他不知道裴书锦为何有那么大力气,压得他都动弹不得,他看不见,只着急的伸出双臂护着裴书锦的头,胳膊也被落下的碎石砸了两下,疼得他皱起了眉头,可护在他身上的裴书锦却吭都不吭一声。
“爷!”
“爷!”
“裴大夫!”
一阵碎石塌过,洞口钻进来好几个人来近前叫他们,江怀雪蓦地暴怒:“叫什么!哭丧呢!快救人!!”
“爷……这,这裴大夫的胳膊僵住了,掰不开……”
“滚!”江怀雪只恨自己什么也看不见,气得眼睛都红了,骂道:“别掰了!”
“爷。”江逐星从后头上来,从下头托着江怀雪的肩膀,耐心道:“爷,我扶您起来,您抱好裴大夫。”
江怀雪抱着裴书锦,一起被扶了起来,几个侍从七手八脚将两人连背带拽弄出了洞口,到了外面,江怀雪赶紧拍裴书锦的脸,着急道:“裴书锦!裴书锦!”
“裴大夫晕过去了。”江逐星道:“爷,别着急,这里石壁松动,太危险了,我们先下山再说。”
第20章
裴书锦醒来时已分不清时日,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处不疼。
身边几个人忙忙碌碌走来走去,见他醒了,兴冲冲道:“人醒了!醒了!”
裴书锦坐不起身,他背后受了伤,趴在床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几个陌生人,哑声道:“这是哪?你们是?”
几个人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他搭脉换药,裴书锦虽然难受,但还是虚弱挣扎道:“这是……干嘛啊。”
“你别担心。”有人上来压住他的肩膀道:“我们是那位财主请上山给你治伤的,你安心躺着,不过是些皮外伤,用了我家祖传的膏药……”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争辩道:“少吹嘘你家的膏药了,还是得看我陈家的筋骨丸……”
“明明还是要喝活血止痛汤……”
“你们那些无非是些表面功夫,没有凝晖堂的三清丸,清热解毒,散风止痛,他能这么快醒来吗?”
“……”
裴书锦这刚一清醒,就让他们吵嚷得头疼,捂着耳朵有点绝望道:“能别吵了吗……”
“裴书锦,你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江逐星扶着江怀雪就进来了,裴书锦偏头去看,江怀雪肩上手上胳膊上,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包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是……”裴书锦虽然浑身发疼,脑中混沌,但看见他还是不由得想笑:“断骨再续也没这么夸张吧。”
江怀雪上半身几乎被裹住了,动作不便,颇为笨拙地在江逐星搀扶下坐到了他床边,脸上表情稍显生硬,明显也在极力忍耐这几个吵来嚷去的大夫。
“二位老板来了!您看,人是已经醒了……”
刚有大夫与他们攀谈,江怀雪就面露烦躁,挥手直截了当道:“给钱。”
后头跟进来的永兴永明拿了一袋子的银锭,挨个分发给几个满脸堆笑的大夫。
裴书锦梗了一下,头疼道:“你给一个大夫雇了这么多大夫,还又搞起了重金悬赏那一套……”
江怀雪呛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重金,肯有人来吗?”
裴书锦也无奈了,摁了摁发晕的脑袋,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道:“对了,洞里的茶……”
江怀雪突然伸手捂他的嘴,裴书锦惊了一下,戛然止声,而后江怀雪又装作别无异样,碰了碰他的额头,轻飘飘道:“好像不太烧了。”
裴书锦有些紧张地看向江逐星,江逐星向他使了个眼色,裴书锦也大概明白,掀过话头道:“我是个大夫,心里有数,用不了这么多人……”
“那好。”江怀雪道:“永兴永明,先送几位大夫下去歇息。”
等到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江怀雪才叮嘱道:“本已是陈年往事,也是无意中将你牵扯进来,岩洞里的见闻,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余下的事我自有决断。”
“……好,我明白。”裴书锦不是多事之人,向来对那些轶闻私事不感兴趣,只是疑惑道:“对了,永兴永明既已回来了,那假方丈呢?”
“一并关地牢了。”江逐星道:“永兴永明逮了他回来,逼问出另有一条可以避开雾障上山的路,带着我们在山上寻了一天一夜,始终还算是幸运。”
“别想那些了。”江怀雪眉头微动:“你腿上伤得不轻,腰背处也有擦伤,加之风寒,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待会儿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裴书锦也觉得有些疲乏,身上泛疼,实在没有心思去再去管旁的事,只点了点头,又重新躺下。
第21章
裴书锦受伤这两天不便出门,甚至连下床也需要人搀扶,但他不比江怀雪,也没道理让人无时不刻伺候他,所以他也是尽量少走动,为了少去茅房,吃方喝水都要留心控制。
傍晚刚吃了饭,江怀雪和江逐星来看他,裴书锦基本已经能坐起来,只是腿上的伤较重,还不便起身。
江逐星看着餐盘里剩下的一多半,皱眉道:“你怎么吃这么点?”
江怀雪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裴书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脸色有些微红,颇为窘迫道:“你们先坐一下,我去……解手。”
江逐星闻言不作声了,将手杖递给裴书锦,又去扶起他,轻声道:“我扶你去。”
江逐星的身量比江怀雪还高,人看着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武林高手,裴书锦搭着他的胳膊,感觉和扶着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似的,结实到让人有些咂舌。
解手回来,裴书锦还没来得及道谢,江逐星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客气道:“这次来的多是些护院粗人,照顾不周,多担待。”
裴书锦怎么好意思,连忙道谢道:“哪里的话,也是因为我受伤才劳烦大家,我现在没什么大碍……”
江怀雪在一旁突然道:“把我行李搬过来,我也睡这儿。”
“什么?”裴书锦皱眉,不知道江怀雪这又是想起哪出了,他这间禅房是大通铺,虽然地方宽敞,可是简陋得很。
江怀雪挑眉道:“我住在这儿,方便你给我换药。”
裴书锦有些头痛道:“我自己还要别人上药呢,不是还有两个大夫没下山吗?……”
“他们是给你看病的,你是给我看病的。”江怀雪还颇有些歪理。
裴书锦尴尬地看了看江逐星,江逐星倒是一贯地表情平和,只是也跟着劝道:“爷,这间禅房背阴,怕会多些蚊虫,且通铺实在有些冷硬……”
“他住得,我就住不得吗?”江怀雪摆手道:“拿我行李去。”
江逐星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出门拿东西去了。
裴书锦拍了拍床边道:“那你坐这儿,我看你这伤包扎得确实有些过分,也不利于活血,我给你重弄一下。”
裴书锦腰背伤得虽不算严重,可是也影响了活动,抬着胳膊给江怀雪换药包扎,时间长了,牵动背后伤处,疼得额头见了汗。
江怀雪听他呼吸越来越重,也察觉出了不对,一把拖住了裴书锦胳膊,皱眉道:“别弄了。”
裴书锦缓了口气道:“没事……我歇一下就好了。”
裴书锦刚准备歇下,江逐星带人搬了江怀雪的东西过来,替他打点好了,又嘱咐道“爷,你和裴大夫先休息,永同永和会伺候在门外,有需要就吩咐他们。”
“好。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也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逐星走了,江怀雪也在一旁躺了下来,他听见裴书锦那边有悉悉簌簌的动静,朝裴书锦那边伸过手,指尖恰好碰到了他头发,觉得有些湿意,又顺着他额头摸了一把,果然是一头的汗。
“怎么了?”江怀雪坐了起来:“哪里难受,我叫大夫过来。”
“嘶……不必。”裴书锦倒吸冷气道:“这几天只能右腿着力,一不留神就抽筋……一会儿就好……”
没成想,江怀雪竟然缓缓摸到了他的右腿,动作轻柔地捏了起来,裴书锦惊了一下,有种大夏天汗毛倒竖的感觉,磕巴道:“你……嗯……多谢……”
江怀雪不做声,裴书锦好歹也是个半大小伙子,腿却生的又长又细,没有一点多余的肉,江怀雪一只手几乎就能轻松握住,他小心翼翼按捏,都不敢使劲儿。
“要谢……也该是我谢你。”江怀雪有些不好意思,颇为僵硬道:“你既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没拿我多少银两,危难关头……”
裴书锦不习惯他纡尊降贵,更不习惯他这么礼貌客气,想来匪夷所思,竟然不由得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江怀雪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下更是羞恼。
“没什么。”裴书锦摇了摇头,右腿痉挛有所缓解,他长呼一口气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天赋,按得真不错。”
江怀雪顿了一下,才道:“……这几天和我住在一起,每天都会有人定时伺候,你行动不便,喝水吃饭不要亏待自己,无论需要什么都要说。你年纪还小,没必要太懂事了。”
裴书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江怀雪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窘迫,他本以为身在高位的人,素来都是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的。
不要说与他萍水相逢又云泥有别的江怀雪,就连他那所谓的亲生父亲,从小到大都顾不得他有什么需求,无论顺境逆境,他向来都是靠自己度过的。
裴书锦是不怕人冷言冷语的,但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却让他有些乱了分寸,他把头埋下去,苦笑道:“……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就是‘你不小了,该懂事了’。我已经尽力不给任何人惹麻烦了,可还是不能令他们满意。”
“……他们是谁?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吗?”
江怀雪有些费解,十七八岁,正是不省心的年纪,他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负才自傲,轻狂肆意,天下之事无不敢为。而裴书锦这般温文有礼进退有据,他身上的沉着稳重与年龄全不相符,况且小小年纪便心性坚定,胸怀仁慈,他的家人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也不能说不好……”裴书锦叹了口气,反问道:“你如此思念父母,你和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江怀雪愣了愣神,陷入回忆,沉声道:“你知道江回崖吗?那是我祖父,十六岁掌家,以全副身家支持太祖起事,是为我朝开国功勋,后出任太傅,位极人臣,辅佐太宗继位后辞官,又把生意经营到大江南北,真正的富可敌国,称雄天下。他的一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甚至被人奉若‘文曲星’和‘财神’。”
江怀雪顿了一下,摇头笑道道:“但他娶了十二房妾侍,还养了许多外室,有男有女,他五十四岁时娶的最后一个姑娘,也就十五岁。我父亲虽是嫡子,但从小深受家宅争斗之苦,掌家之后便决意只娶我母亲一人,他们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他们不曾勉强我学什么做什么,家中生意有何变故也不曾让我操心,凡事都是随我心意,让我潇洒肆意了十九年。”
江回崖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人虽已走了十多年,但是江湖尽是他的传说,江怀雪虽然号称江南首富,但与他祖父比起来,那点声名却不算什么了。
裴书锦倒是从没有肖想过江家的金山银海,但今日听到他提及父母,却是羡慕到无以复加。
裴书锦感叹道:“他们不曾勉强要求你什么,你如今却还是如此厉害,看来他们对你并非是娇宠溺爱,而是尊重爱护。”
江怀雪想到往事,嘴角微抬,浅浅笑了一下,却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裴书锦明白,他也不容易,过了十九年随心所欲的日子,骤然听闻父母丧讯,那一刻该有多崩溃,而之后漫长的生活中,也再没有人替他遮风挡雨,这么大一个家,千头万绪,什么都要靠他自己了。
裴书锦只好自揭伤疤安慰他:“我自出生以来,家中就很清贫,我祖父虽然在朝中做御医,但是好行仁义之事,一辈子也不曾有过什么钱。我父亲有好长一段时间带着我们母子在一个大户人家寄居,他给人家做大夫,我母亲也帮着缝补浆洗。”
“说来也是可笑,一家人日子已经清苦,我父亲出诊时竟然还喜欢上一个落魄人家的小姐,一直养在外面,还生了儿子,孩子三岁的时候那个女人闹上门来要名分,我母亲才终于知道,她日夜劳作赚钱补贴家用,我父亲却把家里的钱都给了外面。”
9/79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