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璧不可否置,默默坐下,喝那阳春雪。
陈天璇做他对面细细看着他“怎么样刚刚见到老熟人,作何感想”
“恍如隔世”
对面人如实说到,抬着波澜不惊的眸子,发丝如瀑,清冷出尘。
“想当年,你父亲还在时,成为太子伴读之前,写的文章连父皇最得意的太子都略训三分,京都三绝你就占俩,何等荣光,如今看来,确实恍如隔世”
陈天璇望着赵沉璧冷艳的脸,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眼里迸发出光。
“哈哈哈,太子丢了你,如今怕不是要死要活,哈哈哈”
赵沉璧没理会他的言语,只抱拳躬身,声音如鸣佩环“多谢四殿下救我与水火之中”
四皇子双手相搭放在桌上,下巴垫在上面,望着抱拳躬身赵沉璧,确实是美人,也不怪太子痴狂。
“你害怕被太子抓回去吗?”
听到这句话,赵沉璧的腰又弯了弯。
“我所有衣食住行,甚至今日出游皆来自于殿下恩典,若哪日殿下不想在施舍,我也甘之如饴”
陈天璇看他如此,也不做过多言语。
“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让你为我所用,去太子身边,将他的重要文书,传递给我。”
赵沉璧身子轻微颤了颤,不注意观察并不明显。
“你要与他夺皇位”
陈天璇看他眼里有赴死之心,心知得加一味猛药。
“要不是皇帝强霸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就不会暴毙宫门无人收尸,你也不会流离失所,颠沛流离,任人玩弄。他毁了你的一切,凭什么让他载入史册后,让他满意的,伤害你的,他的儿子坐上皇位”
陈天璇直视赵沉璧的眼睛,宛如一条吃人的毒蛇。
“我想要当这天下的共主,我受够在宫里的冷眼冷语,我就是因为没有权利我的母妃才会死,如果我有了权利我就可以保护更多我所在乎的人,你难道不想复仇不想你的家人团圆吗?我可以帮你团圆,你报不了的仇我也可以帮你。”
他们二人相互盯着,呼吸紧促,陈天璇首先平静下来,赵沉璧沉默良久后,跪拜在地,言辞陈恳
“我赵沉璧愿为四殿下所用,自此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求殿下心想事成那天,能让我们一家团圆。”
第十四章 要你渡我
傍晚时分,霍骁怀里揣着酥饼,笑嘻嘻的往家赶,他两年前刚成的亲。
霍骁和妻子慧娘能走在一起实数不易,霍骁门第要比慧娘高,慧娘属于高嫁。
俩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俩晓无猜,感情也是水到渠成。
但霍母嫌慧娘出身不如霍家不喜这个儿媳,当初二人成婚便多加阻挠,想让霍骁娶他的表妹,但也抵不过儿子喜欢,只能无奈答应。
慧娘过门后霍母对她百般刁难,霍骁心疼,当时关外打仗,他自请出征,立了军功,回来便自立了门户。
此时便已经与李阎有了交集,只是当时骠骑将军为了锻炼儿子,将他投到基层磨炼,一个将领,一个小兵,只打过照面,并未说过话。
他是个心眼直的,不会花言巧语,但会每次归家给家里新妇带她爱吃的,日子也过得和美。
他骑着马远远的就看看见霍府宅上点上灯火。
一位娴静温和的女人被侍女陪着,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对玉如意,神色焦急。
妇人听到马蹄声,往前走了几步,转眼霍骁便到了眼下。
“慧娘,天冷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
霍骁急急下马,握着慧娘拿着玉如意的冰凉的手。
“骋之哥,佼佼来信了”慧娘两眼含泪,侍女杏儿将信呈上。
霍骁怜惜妻子,俯身将妻子抱起,进入府内,才打开信封细细的瞧,上面就俩句话。
弟赵沉璧贺三哥与慧姐喜结良缘,谅弟无法到场,今特送一对玉如意以表祝贺与歉意。
我很好,望兄嫂勿念,有缘自会相见。
夫妻二人对望,久久没有言语。
说起来二人的相识还是因为赵沉璧。
赵沉璧的父亲与霍骁的父亲是好友,俩家人常常走动。
两家还约定,若是女儿结姻缘,若是儿子结兄弟。
霍骁很是喜欢这个样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弟弟,时常护他。
赵沉璧乳名佼佼,他便随着父亲叫他佼佼,二人不似亲兄弟甚似亲兄弟。
赵家开设书堂,慧娘与其姐妹皆来学习,在赵家花园,因赵沉璧的风筝被风吹至树梢。
慧娘见他还小,此地又是赵家最偏之地,怕他有危险,与贴身侍女取了爬梯自己上去帮他去取。
怎知半途,爬梯断裂,慧娘挂在树上,急坏了下面的侍女与赵沉璧。
此时霍骁进府找赵沉璧,赵沉璧当即让霍骁去救。
或许是那一天的英雄救美,又或许是之后的三次答谢,一来而去,两人便互相倾慕。
霍母得知极力阻挠,在两人无法相见时,赵沉璧便是他俩爱情的守护者,为他俩传递书信。
只是世事难料,赵沉璧还未看到他俩喜结良缘,便因飞来横祸,至此下落不明。
霍骁找寻多年一无所获,现在收到书信,心里又惊又喜。
“我就知道,佼佼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轻易死去的”慧娘抹着眼泪躺在丈夫怀里。
“这封信在这,那他又身在在何处,是否就在京都”
“明日我去问问,是否有人来过,我想我们也不必归于担心,佼佼从小机敏,他说有缘再见,那之后会相见的”
霍骁安慰着怀里妻子,与她一块望向窗外明月。
东宫太子寝宫,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衣裳半解的跪坐在地上,连连磕头。
“孤说过,不用人伺候,听不懂的话,孤就让人割了你的耳朵。”
女子吓得又连磕了几个头“殿下饶命,月儿不敢了,求殿下看在奴婢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饶过奴婢吧”
“你说你叫月儿”
月儿判断不出太子语气,便恭敬回复,眼前出现一双缎面绣着精巧图案的鞋,抬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风流倜傥,本是一派温和之姿,却因为一双极其有侵略性的眼眸,而显得些许邪魅。
月儿看着周身华贵,自带上位者气息的太子,在这危险时刻,竟也失神半分,心动不止。
有的人生来,便能玩弄他人命运。
威严森冷的话语让月儿如临深渊。
“这身衣裳哪来的”
“殿下!我听闻殿下宠爱月神阁里头的小贵人,但那里戒备森严我未进一步,便偷偷打探小贵人的衣饰,想接机吸引殿下,是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命!”
陈玉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转动脚面,带着她的脸左右转动。
“庸脂俗粉也配与月称之,来人啊,将她衣物扒下,割其耳舌,挖其双眼,砍断四肢,拿去喂野狗。”
月儿被拖了出去,顿时哀叫不止,侍卫抓其舌将为割断,以免吵到主子。
奴婢,太监进过刚才,跪了一地,一时间,整个东宫掉针可闻。
“拿上来”
随着令下,一个侍女哆哆嗦嗦的上前,抬着的供盘也随之抖动,里面的物品随着动作,嗑在供盘上,发出声响。
“怕什么?”
砰!
侍女腿一软,连着物品一起跌落。
陈玉衡微微俯身,语气辩不出喜怒。
“我问你在怕什么”
那侍女抖得幅度更大,在这样的高压下竟哭出声来,一个冷颤,手碰到物品,那是一幅画。
画跟着动作徐徐打开一点。
眉如月,眼似繁星,朱唇点红,玉面清冷,头带天冠着纱,额间点痣,耳坠耳环,白衣蹁跹,是救苦救难观音像。
望着观音像,陈玉衡面露温和,缓缓将它打开,侍女哭着,惊恐之下眼珠乱转,看到观音长相竟与那月神阁的小贵人一般无二。
“你呀,还是这么心善。”
陈玉衡捧着画像转身,心情愉悦道“都退下吧”
众人如释重负,当即拖着险些吓晕的侍女走了。
陈玉衡将画像放在寝宫桌面上,未来天子,就这么直挺挺虔诚的跪在画像前。
手摸着画像,眼神痴迷。
“你说过,心有忏悔,罪孽可清,菩萨渡恶,地狱不会关迷途知返之人,可是玉棠,我不要菩萨渡我,我要你渡我。”
陈玉衡的暗卫鼠一,一进门便看到自家殿下跪在地上,他过去恭敬的单腿跪地。
“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
鼠一话还没说完,就被站起来的陈玉衡一脚踹至老远,他堪堪稳住,就呕出一口鲜血。
“没找到人,居然还敢有脸站在孤面前,再去找,找不到下次孤要见你的人头。”
鼠一抹去嘴角鲜血,压下胸中血气,刚要领命,另一位暗卫兔四,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主子,找到小贵人了,在悦来客栈。”
第十五章 想去你家
赵沉璧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裳,坐在客栈厢房里,靠窗处,望着外面发呆,在早就料到的一记刀手下,他留恋的望了望天,缓缓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还能在看到京都秋景呢?
转眼已是深秋,胭脂铺的徐姐,望着树上光秃秃的树杈,裹紧了自己外袄。
她在这里等人,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便出来看看。
街上人少,此时远方传出来脚踩在枯叶上的莎莎声尤为明显,她等了会,便看到李阎带着承影背着几块木头停在她店铺前。
“我们路上耽搁了,徐姐让你久等了,我们来取纯钧的香膏”
她从屋里拿出一瓶素色瓶子递给上前来的承影。
大家对于胭脂铺出现男人的场景纷纷侧目。
但他们拿完后,目不斜视的走了。
李阎和承影一进院子,纯钧便来送水,给承影时他接过摆在一边,拿出放在怀里的香膏递过去,看到少女的笑,才抬起水来喝。
纯钧摸了摸香膏瓶子,就看向了挑好木头要砍的李贺。
“大人,给小殿下做个画板,要用这么多木头啊,当初给我做秋千,你就随便找了一个。”
李阎一边动手,一边看向打趣的少女。
“你要是打秋千能画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画,我立马把后面的山坡砍光,给你做秋千。”
纯钧看着动作的李阎,轻轻走进李阎,突然弯腰,小脸迎着他,露出这个年纪女孩的娇俏。
“好了,好了,我知道小殿下画画好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没大没小,也不知道谁惯的”
李阎虽骂着,但眼里露着笑,望着少女活泼的背影,忽然想到他刚纯钧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来京都不久,带着刚花了一大笔钱从决斗场上买来的承影,前往自己租的府宅,那个时候,他要租的并不是这里,而是离皇宫很久的住宅。
当时他只顾拉着承影往前走,并未发现角落,奄奄一息的纯钧,是承影发现的她。
刚买来的少年不讲话,就一直拽着他的衣袖不肯走,他也不知角落里的情况,只当孩子小,闹脾气,提起他就要走,这时,承影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在此之前,李阎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还记得,那细细的,因长久不说话而有些奇怪的音调。
“她在哭。”
承影说完就指了指纯钧的方向,他看过出就看到一个被人牙子打的奄奄一息的女孩。
李阎站在那了许久,久到他的隼在他肩膀上坠着疼,他从承影面如死水的面色里,看到了恳求。
他将手摸到要侧,捏了捏,随即闭眼叹气,在睁开时,已是坚定,他最终买下了纯钧。
他从将军府带的钱买了承影,又买了纯钧后,已经不够他租之前的房子了,所幸那房主人好,给他们介绍了现在住的地址,才让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
站在屋子前,黄昏打在墙面上,一片灿金,他偏头看向了背着纯钧的承影,又看了看他的隼和狼,一种家的情愫油然而生,他想这也许是命运,注定他要和这个地方,这俩个小孩相遇。
那个时候,他们所住的这里,比现在的要小,他们晚上挤在一起睡觉,他把床让给两个小孩,在床下,看着他们闪亮亮的眼睛,给他们取名,承影,纯钧。
一来,他虽耍枪,但爱剑,二来他希望,他们能如名字一般,锋芒能毕露,也不受他人欺负。
“听说,你老呆在寝宫里画画不出来?也不怕弄坏了眼睛”
陈望舒听到这话,正要急急解释,李阎便递给他一块板子,是一块画板。
“我看到外邦的画家用过这个,以后出来画,别再寝宫里”
陈望舒接过画板,开心的不得了。他还以为李阎会训斥他,却没想到他会给他画板。
明知道,这个画板是他亲手做的,陈望舒还是忍不住的问。
“这个画板,是少傅亲自做的吗?”
李阎看出小孩的把戏,心里好笑,望着他,想逗弄,但看着眼前人乖巧的模样突然舍不得,只好随了他的愿。
“给望舒做的”
陈望舒当即抱着画板笑开,那开心的模样,就直直显现在他的眼里。
“今日随堂小测又是满分,还是出去吗?”
陈望舒,一时没有回答,盯了他数秒后,像下定了是决心,揪着他的衣摆,仰着漂亮小脸,一字一句道“想去哥哥家里。”
看着李阎疑惑的表情,又赶紧加了句,“想看狼和隼”
看着欲盖弥彰的陈望舒,李阎在心里感叹,他真的藏不住事,想去自己府上看看都不敢说,这么单纯,被人骗去那还得了,他没戳破他。
只是迎着他的目光说好,
那目光,让陈望舒觉得好像只要自己说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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