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红嫁衣
正午时分,太阳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像镀了一层金。
因着天气转凉,许多女子便会挑在这阳光最好的时候洗衣。
纯钧来的时候,小河边已经挤满了人,她抬着盆,走在人堆里,左右寻找着。
“纯钧这儿~”
一位穿着夹袄的少女冲她招了招手,她朗声应了,提着裙摆向她走去。
抱着盆刚蹲下,刚刚唤她过来的刘姐姐就开口问道“今个儿,承影没随你来”
纯钧朝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娇俏的样子一下就明艳了秋光。
“家里要来重要的客人,他做饭呢,没时间来”
旁边洗衣的姐姐听了睁大了美眸,笑着说到“我以前就听说,你家里都是男人做饭,如今可是证实了”
“大人也做饭吗?”远一些的女郎有些震惊的疑问开口。
纯钧伸着头看她,点了点头“是,大人偶尔也会做的。”
她此话一出,周围边传出一阵阵惊呼,这时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婶子王婶,看着纯钧打趣道“怪不得要拒绝王财主家三儿子的提亲,原来是有承影呢”
众人笑过后,另一位去年刚嫁进这里的新妇接茬道“可不是嘛,上次那个孙媒婆在路上短着要给承影议亲,纯钧听到后那闹得呀,我在隔壁都听得清,从此承影看见那孙媒婆就绕道走”
“呦~,承影看着冷面冷心的,没想到是个会疼人的妻管严”
纯钧被那些婶婶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得满脸通红,捏着衣服反驳。
“我和承影不是这样的”
刘姐姐也揍了个热闹“不是那感情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改日我就让让孙媒婆给我议承影去~”
她这一说,许多人跟着附和。
可怜纯钧被她们逗得脸色通红,满脑子浆糊,竟信以为真,对着几人就大喊不要。
让好些个姐姐婶婶看了直乐。
王婶见她被逗得面红耳赤,也乐够了,便收了玩笑“好了,纯钧大家逗你呢,刘姐儿也嫁不了承影,她家里都给她议好了。”
纯钧听闻这话,不可置信的望着刘姐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个儿,孙媒婆抬着彩礼来的,你也知道的,就王财主家”当即就同意了。”刘姐姐一边洗衣一边回应着。她说话的时候王婶怜惜的看着刘姐姐。
“三公子”
刘姐姐忽的就不说话了,刚刚调笑打趣的姑娘们也不说话了,一时间,纯钧耳边就只有远处的嬉笑声和洗衣杵捶打衣服的声音,小河顿时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纯钧,回家吃饭了”
承影的到来,打破了现下的气氛。
刘姐姐往承影的方向看去,又转过头对纯钧温和的笑着“喊你呢,快去吧,别让你家小郎君等久了”
纯钧没理她的打趣,依然固执的问着。
“是谁啊,刘姐姐,我俩不是约定不能互相隐瞒对方,要当一辈子的挚友吗?”
王婶瞧着纯钧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又看见刘姐儿眼里的闪躲,叹了口气,出声打断二人。
“纯钧回去吧,不是家里来重要客人了么?去晚了大人恐会生气,这个话题,你日后再问你刘姐姐。”
纯钧还想说些什么,承影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衣服重?”
说着就抬起了地上的衣裳,纯钧有些生气地起身,丝毫不顾及的给了他一脚,惹得远处不明就里的姑娘们的嬉笑。
“你下一次一定告诉我”
在对着刘姐姐说完这句话后,他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承影走了。
刘姐姐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含泪“不会有下次了。”
纯钧回家的时候,看到客人没来,只有李阎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李阎觉得这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常有的,训斥了她几句,便被分配了任务,打扫府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府宅打扫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与上次刘姐姐分别已过三天,她回想起当时河边刘姐姐的神情,心下着急,她知道这场婚事一定不好,她匆匆干完,就往刘姐姐家跑。
刘姐姐家住在一个小巷里,她快到达她的家时,听见远处鞭炮的声音楞在了原地,此时这条狭长小巷静悄悄的,让纯钧觉得阴冷黏腻,像怪物的肠道。
明明看见了地上的红纸,她却还是敲了敲门。
“纯钧?你不知道刘姐儿今个儿嫁给王财主啊”
她奔跑在小巷里,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但她像是没有感觉似的,越抛越快,满脑子只有刚刚那人的话语。
哎,造孽哦,那王财主,古稀之年之年又身患重病,大夫都说活不过这个秋天,但王财主想要活命,竟然要取妻冲喜。
纯钧觉得她跑的很慢,慢到跑不出这个巷子,又觉得自己很快,快到她看见,她的刘姐姐穿着套着黑色透明纱衣的嫁衣,被一个汉子背着,媒婆往后点鞭炮,刘姐姐的母亲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停了下来,听着鞭炮震耳欲聋的声音,望着眼前刘姐姐纤细红黑的背影,只觉得光怪陆离。
汉子将刘姐姐放进一顶花轿里,她看见刘姐姐脚上的黑色绣花鞋,无声失笑,知道的是冲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冥婚。
刘姐姐快入轿时,察觉一道视线,她停下,盖着黑红盖头的头往纯钧的方向探去,随即被喜婆不耐烦地推入轿中。
纯钧看着刘姐姐的轿子先是一步一步地走,后来便跑了起来。
“刘姐姐!刘姐姐!”
刘姐姐听到声音,掀开盖头,探出头去,在喜婆的叫骂声中,她伸出了手,缓缓做了个回去的动作,然后冲着哭花了脸的少女扬起一个温婉的笑。
少女跑的急,一下就毫无现象的跌咋地上。
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那顶轿子,眼前一黑,眼睛传来温暖的温度。她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伸手将眼睛上的手拿下,转身望着少年带着担忧的脸,被少年用力的抱在怀里。
“纯钧回家吃饭了,今日做了糖醋鱼”
程望舒到李阎府宅时,原本要踏着马夫抬出来的阶梯下,却被李阎一把抱起,然后一路抱到小院里放下。
陈望舒知道他有两个伺候的,但现在一个人都没出现,小院里一个房子到是炊烟袅袅。
“望舒,你先自己转转,我去帮忙”
“哥哥还会做饭?”
李阎闻言不禁笑了“当然”
李阎走后,陈望舒突然对炊烟袅袅房屋后面很是好奇,便偷偷往那里走。
厨房后面是一片空地,此时有一个姑娘蹲在空地上,从她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她在哭。
纯钧回来后,就得知今日大人要带宫里的小殿下来,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无法招待小殿下,便躲在这里。
她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温柔悦耳的嗓音。
她缓缓抬头,光被眼泪晕出一层一层的圈,面前陌上如玉的少公子就忽然与一个纤细文静的身影重叠。
那两个身影都向她伸出手。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呀,不要哭了,给你帕子,我叫望舒,你叫什么?”
第十七章 遭人陷害
“我觉得她不告诉你一定有她的难处,毕竟你们以前这么要好”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陈望舒就把纯钧为什么哭泣这个事,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他温声安慰着少女,希望能让她好受些。
李阎来喊他们就看俩个人都蹲在地上说着什么,也不怕腿酸。
纯钧的事他也知道了,他除了感叹也不能做什么。
他们主仆三人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陈望舒毫不意外。
他以前以为他是最一丝不苟的人,后面才知道,他是最有叛逆心理的人。
而陈望舒对李阎不做少傅以外的私下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他觉得他就像一本书,初读严肃刻板越看到后面却越有味道。
吃完饭后他被李阎带去看了狼和隼,不知道是不是活动天地变小了,这俩个动物没有第一次见面这么精神,都蔫吧吧的。
从他来到宅子里,他就没闲下来过,看看这,看看那,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被他来来回回走了数遍,但依然意犹未尽,被送回宫时,还询问着可不可以再来。
最近几日天气好,陈望舒抬着李阎给他做的画板画在玉蟾宫里头画画。
自从陈望舒提议将话本画成漫画的形式后,他所工作的书店便出了名,他和老板也约好,只为他一家画画,赚到的钱四六分。
其实钱不钱的对陈望舒来说无所谓,他在现代时,就想成为一名漫画家,现在也算变相圆梦吧。
他正专心画着,忽的觉得脸颊湿润,回神一看,原是他养的小鹿在舔他。
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小鹿温顺的站着,时不时舔舔他的脸和抚摸它的手。
看着已经日益长大的小鹿,想起来自己是好长一段时间没陪它玩耍了。
思此,就让郑公公取了绳子来,套在脖子上,带着它出玉蟾宫散步去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走至御花园处有水潭的地方,陈望舒又想起前尘往事,心里有些不快,刚要牵着小鹿离开,转身就遇到三皇子。
以前陈望舒遇到这种事只会跑,现在他不会在一味的逃避了。
他记得李阎的教诲,也明白明白那些欺负你的人,只会在你的懦弱与逃避里气势嚣张,但只要你强硬起来勇敢面对,你会觉得他也就那样。
以德报怨,是要用在有品德的人身上才有用,对于没有品德的,拳头比什么都有用。
三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身边又是些酒肉小人。
陈望舒知道他的受罚多半要赖在他身上,但他已经不怕了。
不出所料三皇子看见他就像看见仇人一般,陈望舒平静回视,三皇子愣了一下,随即只
凶狠的看着他,但并为做些什么。
“我来了,你想如何!”
陈望舒被他这一番话搞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和他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很是无趣幼稚,拉着小鹿就走。
但他往哪走,三皇子就往哪堵。
“好狗不挡道”
“你说谁是狗!”
“谁挡道谁是”
“你他妈耍我是吧!”
陈天汉向来不爽就要当场发泄,于是用力揪着陈望舒的衣襟欲给他一拳。
陈望舒动作更快,在他揪上前襟的时候,就主动出击,先给了他一拳。
陈天汉被打的头一偏,没想到一个病秧子也会有这么大力气。
他面目狰狞的和陈望舒扭打在一块,争执间,陈望舒突然脚腕一痛,整个人向湖边方向扑去。
面对突然扑向湖水方向的陈望舒,陈天汉没有赶忙去拉,而是收回和他争执的双手,看好戏般的看他入水。
扑通一声,寒冰刺骨的水犹如一颗颗细小的银针,在他动作间,扎进他全身,扎进骨髓里。
几乎是同时的,陈天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手,就被突然出现的侍卫,太监惊的愣在原地。
他看了看像是把陈望舒推出去的手,心里暗骂,中计了。
陈望舒被捞上来时,已经意识不清,他身子骨本来就弱,刚刚的打斗又耗掉了他大半力气。
他在冰冷的秋水里,随便扑腾了几下,体力就不支,还呛了好几口水,他的世界开始泛白,剧烈咳嗽着,吐出几口水后,彻底昏迷。
等他醒过来时,他还发着高烧,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门外的宣读太监朗声念着什么,随后就听见了落锁的声响。
“嫦妃娘娘,求您救救殿下吧,他还发着高烧呢”
玉蟾宫主店,一位气质清冷,眉眼精致的冷美人坐在高位,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下方的郑公公。
“他自己作死,要去陷害三皇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嫦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娘娘,此事定不会是殿下所为,陷害手足,是大罪啊,娘娘他不会,您好歹是他的生母,求您可怜可怜殿下救救他吧”
嫦妃揉了揉眉心,郑公公已经在这里哭跪一个时辰了,宫殿外面还跪着一批宫女太监。
她烦躁的在郑公公的哀嚎中喝了口热茶。
“来人那,去给本宫砸了十七皇子门前的锁,再去太医院找个太医,让这群扰人的滚回去”
郑公公听见,连忙磕头谢恩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守在陈望舒门口的侍卫,听到是嫦妃下令要砸锁,没敢拦,不一会儿门就被砸开了。郑公公赶忙带着人,进到寝殿里去。
望着陈望舒脸色潮红,昏迷不醒的样子,太医拔了脉,取出银针往他身上刺着。
“殿下脉搏微弱,我刚刚施针强心,这张药方拿去煎药,这晚上殿下身旁离不得人,需得时时看守”
郑公公应了,赶忙去做。
夜已过半,陈望舒才将高烧退下,太医和郑公公皆松了一口气,安排太医在玉蟾宫休息后,栖梧,栖桐,也劝着郑公公去休了。
一时之间,寝殿里就只剩她们二人,栖梧上前查看陈望舒情况,给他掖了掖被角。
屋顶传来了声响,二人皆抬头去望,只见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子,动作利落的出现,扯下自己蒙面的巾布,露出一张俊郎的容颜。
“侍读大人”
二人见来人后松了口气。
李阎走至陈望舒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他如何”
“烧退了,但因为体虚,还昏迷着,太医说估计明天就会醒”
男人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一动不动的,呼吸起伏也不明显,这副样子让他发慌,他时而皱眉,时而哭泣的样子也让他心疼。
他就这么坐着陪着他,一直等都五更天,才起身要离开。
他刚一起身,就被陈望舒无意识的扯住衣摆,他转身俯下,听他喃喃细语。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月亮”
10/3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