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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很值得(GL百合)——洛阳姑娘

时间:2024-04-13 07:11:43  作者:洛阳姑娘
  秦璱弱冠之年,一日入宫为圣上送礼部文书,晋王的小郡主躲在屏风后,隔镂窥之,好一个如切如磋的温润公子。他衣袖带起的风,都带着幽幽馥香。
  当夜小郡主夜不成寐,亲手缝了个绣球,第二日,托圣上亲自递给秦璱。圣上赐婚,秦璱得以迎娶郡主。
  小郡主闺名雪绵,年方二九,眸子晶莹剔透犹如小鹿,面颊白皙,梨涡处镶嵌了两颗朱砂痣。性子也是别致,有皇家贵女的率真无邪,未曾有皇家贵女的骄矜跋扈。
  新婚时,雪绵说,从此我就要一辈子喜欢你啦。你可曾知道我为何中意你?你看起来有种枣花糕的味道。甜。余生请多指教。
  听闻枣花糕那三个字,秦璱心中蓦然疼起来。
  你口中的甜,我从不知晓。一辈子都不知晓。
  他温柔道,多谢殿下垂怜,臣感激不尽。
  雪绵笑弯了美目,取来合卺酒,递给他喝。后来,那一盏酒的滋味,雪绵回味了一辈子,他却永不知晓。
  此后秦璱仕途更是顺遂。晋王暗中助力乘龙快婿,官至礼部尚书。他与雪绵琴瑟相调,燕好多年,二人绵延了三子二女。
  可他年过而立,仍旧忘不了那一夜的荷叶饭。仍旧放不下它的滋味。
  除了舌尖上的滋味,他什么都应有尽有。
  小女儿撒娇撒痴时,说,要吃绿豆馅儿的翡翠玉糕。
  圣上四十寿辰,普天同庆,赐下一斛鹤年贡酒。
  雪绵偶尔对侍姬说,昨儿的水晶虾仁蒸饺甚美,赏。
  他听在耳中,只觉得是各种各样难以直触感知的谜。
  一年又一年,春花秋月流转夏荷冬雪,他还是不知其味。
  他常常宽慰自己,无妨,不过是舌头不顶用,何须如何执着。又想,这心结兴许年岁渐长便解开了。谁知年岁渐长,缺乏执念滋味,多有悲叹,我秦璱苟活一世,未尝一缕滋味,至悲至憾。
  直到秦璱三十五岁时,因华筵上偶闻人提及荷叶饭,忽心绪惊悸,猝然而逝。
  秦璱一壁失去神志,一壁怨恨,为何不知滋味,我到死都不知滋味!倘若富贵权势能换得一口荷叶饭,倘若能换得一口……
  碧盈盈的枯瘦荷叶撕开,包裹着浸满鸡汁儿的粳米。秦璱蓦然觉得改天换地,乾坤颠转,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布衣和素靴,又惊愕地看着自己年轻的手指。蓦然忆及入梦之前的夜遇,曾经的穷困书生。
  梦里的两个美人,赫然是夜明珠和纵横。
  三十五载春秋,弹指一挥间。
  
 
第十七折
  纵横觉得,他不是食不知味三十余年,而是活活饿了三十余年。秦璱伸手夺过那一碟纵横吃了一小半儿的荷叶饭,又抱着竹瓮里的荷叶饭,饿狼一般大快朵颐。
  纵横笑着劝慰道:“好好好,都是你的,不跟你抢,哎哟,大兄弟你至于吗。”
  想是秦璱还未曾从礼部尚书的黄粱梦中出去,他定了定神,苦道:“这哪是好日子!食不知味三十多年,本官要被磨死了。”方才往口中塞了太多荷叶饭,他一时咽不下,吐出来又不舍得,良久方能言语自如。
  纵横笑得清脆:“回神了!回神!你哪里还是二品礼部尚书。”
  秦璱喃喃道:“真……真鲜。”
  夜明珠道:“他道的是荷叶饭。”
  秦璱沉醉在鸡汁儿粳米的滋味里,不知今夕何夕。须臾后,方叹道:“管它什么礼部尚书户部侍郎,得此舌尖味儿,才是人间至乐!”
  “这却怪得很,你入梦之前舌头可是好好儿,怎不见你如此餍足?“
  秦璱望了望明月,心下不知想到了什么,道:“我我我不在意富贵了,也不在意甚么佳人了!二位仙姝再赏我一个绮梦罢!这一遭,我要有一个天地间最灵的舌头,还要痛痛快快儿尝遍天下佳肴。”
  纵横调笑道:“小白,他还不明白呢。”
  夜明珠也得了几分趣味儿,取来案上摆的一盘儿还未来得及被秦璱风卷残云的芭蕉叶裹住的肉粽,剥开来,喂她的纵横。
  夜明珠又是淡淡道:“做梦。”
  一回生二回熟,秦璱默契地伏在桌案上,黄粱复黄粱。
  暮夏。枯荷满池,冰轮熏风。
  “秦公公,圣上又到晚膳的时辰了!”
  秦璱示意几个干儿子抬起轿撵,懒散道:“走罢。”
  却说偌大的宫阙中,其一不能得罪的是太后和圣上,其二便是御前的总管内侍秦公公。
  秦璱三岁时被卖入皇宫,去了三寸势根换得一世饱饭。自小在深宫长大,自然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五六岁便成了人精。他先是在太后宫中当差,太后一颦一笑,都参透出意味来,分分不差。太后疼他,提拔到御前。
  真正让秦璱平步青云的,还是他的舌头。
  秦璱的舌头灵,灵到神的地步。尝一口粥,顷刻说出提味的是鸡枞还是菌笋,去膻的是梅酒还是茴香。主勺的是哪位膳房御厨。
  旁人尝出鲜美,秦璱更是觉得滋味妙极;旁人尝出腥膻,秦璱更是啮檗吞针,食不甘味。所以这御前试膳大太监的位子,坐得名副其实,稳稳当当。他一尝,道,这鲈鱼烩颇腥,南瓜半夏汤盏有些寡淡,龟鹤延年羹姜丝儿烙得多了些,话音未落,小内侍便低着头把他提到的撤下去,留着的膳馔,自然是完美无瑕,圣上留秦璱用膳时贴身服侍,顿顿用得龙颜大悦。
  圣上日理万机,用膳不过三刻,却有七八十道菜品,琳琅满目摆了满席。圣上用罢离去,便默认了赐给秦璱。秦璱便喜滋滋地开吃。
  于是,秦公公逐渐胖成个煮熟的肥嫩白藕,笑起来看不着眉眼。
  秦璱常常觉得,他是没了根的男人,一世不知鱼水之欢。兴许苍天垂怜,把这云雨都补在舌尖上了。
  他这一辈子,唯独真心欢喜过一个小宫女,名唤茸鸭儿。她是伺候一个不得宠的主子的,夜里添灯把盏,白日侍弄花草,没一刻安闲。有一日,茸鸭儿因为送宫花误了宫人用膳的时辰,饿到三更,他踌躇许久,捧着一笼蟹黄圆包,塞到茸鸭儿怀里,随即做贼似的跑开了。
  他害怕她看到他。甚至害怕她知道他的存在。
  第二日,茸鸭儿在一方帕子上写:茸鸭儿多谢秦公公。因她不识字,还写错了两个,错得那样可爱。
  此后,他再也不曾见到她。他在宫中呼风唤雨,便是文武重臣也须巴结几分,圣上的唇齿嗜好,便是秦公公最明白。哄转了秦公公,方能拍好圣上的龙尾。他是故意不见她的。
  他授意内务府的人把茸鸭儿调到皇后殿下身边服侍,有个好前程,不必饿着冷着。她偶感风寒,他便遣几个干儿子送汤药送补品,还不许说是谁的意思。她年满双十的时候,他向圣上提了一提,皇后即刻放她出宫。
  还赐婚一位御前侍卫。
  他觉得如释重负。这一切是他亲手描绘好、赠给茸鸭儿的。他欢喜她是真,一生一世不愿见到她也是真。他甚至暗暗期望,茸鸭儿一辈子都不记得御前有个的脸儿的秦公公。
  他觉得自己不配。他只想成全她,不愿占有她。连她的感激都不收下。
  他常常想,倘若他不曾去势,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他便能堂堂正正送她蟹黄圆包,堂堂正正地照顾她,把攒下的二两赏银给她买副银簪,或者玉镯。堂堂正正地倾慕。
  他什么都有。唯独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顿时觉得,山珍海味,皆无滋味。
  十年后,他堪堪三十岁。在圣上跟前儿还是得宠。那个时候,他已经很少很少想起茸鸭儿了,便是偶然触碰回忆里她娇小的身姿和羞涩的面颊,也不过一笑了之。
  后来,有个采买烛火的干儿子悄悄儿告诉他,茸鸭儿日子过得安稳,前年染疫病病逝了。她夫君说,茸鸭儿十多年前为一位古道热肠的公公绣了双靴子,与帕儿放在一处,谁料那公公大意,不曾看见靴子,只取走了帕子。
  她说,她很感激那位公公,可惜公公是御前的人,没有福气亲口道一句多谢照拂。
  她还说,蟹黄圆包很香,她很喜欢。
  秦璱听闻后,执金柄拂尘立在当年像做贼一样递给茸鸭儿的宫墙边,久久独立。可当时激荡的心跳,细碎的欢喜,丝丝缕缕的担忧,都不能重回十年后的心窝。
  秦璱觉得怅惘,亦觉得释然。这样也好。
  他还记得,她常常别在鸦鬓旁一朵水红珠花,她十指纤长唯独小指的指甲短短的,她的面颊圆润,像个雪团子。
  后来她嫁作人妇,身为人母,他只有想象,宫外,她在做什么?她如今是什么模样?还别不别珠花?
  那一瞬间,蟹黄圆包的滋味,尝在他口中,成了苦涩。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终于在不惑年后,秦璱撑不住了。良心化为乌有,宫闱倾轧、弻官卖爵,舌尖品尝美味的同时,指尖染满了鲜血。
  他知道什么是甜的滋味。可这些年,没有哪一日是甜的。
  干儿子们送给他的侍妾,他照单全收,故有了三十七房妻妾。其中有貌美的宫女,有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有家道中落的官伎,有罢官之徒的夫人。三十七个女子都收在宅子里,笙歌不绝,媚舞不断,馥郁熏香直要酥透院墙。
  他常常在内帷与妻妾狎昵,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有个十四岁的雏伎,弹得一手好琵琶,他吃了丹药,便点她云雨。一夜颠鸾倒凤。
  可越是夜夜笙歌巫山云雨,他越是悲苦;越是悲苦,便越是贪恋夜夜笙歌巫山云雨。几乎成了永不能了结的死局。
  后来快感逐渐消弭,痛苦灼烧着他的身体。他明明知道,那些腌臜诡艳的丹药在一步步掏空他的身体,一步步把他变成行尸走肉的骷髅。他还是咽得心甘情愿。
  结局他早已料到。御前侍奉之时,尝为圣上翻阅诗书旧典,历朝历代的内侍,显赫者有之,宦达者有之,擅权者有之,可谁又有个好的了局?
  他逐渐沉迷于与残缺妇人交欢。有的妇人失去双臂,有的眸目失明,有的哑言,有的无足。后来他方逐渐意识到,他痛苦的不在于缺了那三寸子孙根,在于身体残缺的同时,心性也被阉割。
  凭借灵活的舌尖,他渐渐嗜好品尝女子的鲜血。人血里有种妖冶异香,予他半刻销魂。
  有一日他半夜惊醒,梦魇重重,窗外风雨嚎啕,如众神共泣。他颤颤巍巍走在华丽的雕云铜镜前。镜中人几乎成了白骨骷髅。
  骷髅的青丝欺霜赛雪。白头。不知何时,白了头。
  恍然间想起一个男子,他把蟹黄圆包塞到喜欢的姑娘怀中,心中忐忑不安地离去了。
  他如今已是四十九岁,两鬓斑白,尘辘满面,心炙毒戾。
  他想起茸鸭儿。
  那个寄托他希冀与纯美的姑娘。他的思无邪,他的黄粱梦。
  他在这个雨夜阖然辞世。推倒烛台,烧焦了所有的春|宫,烧焦了丹药,烧焦了银票,烧焦了他一世珍爱的舌头,和残破不堪的身体里行如鬼魅的神魂。
  再醒来,芭蕉叶包裹的肉粽还是温热的。
  秦璱满目惊惶,顾不得礼数,看向自己私.处——还在,命根子还在。
  纵横一笑:“这一遭倒中用!好歹将至半百。”
  
 
第十八折
  秦璱听着自己中气十足的少年嗓音,回过神来,气道:“我大好男儿怎能成个太监!这,这不成啊!”又摸摸自己满是冷汗的额角,觉得虚惊一场,“幸好是梦。呼,幸好是梦。”
  看他无限珍惜地护着胯.下,纵横笑弯了腰:“哎哟,你自个儿说不在意佳人不佳人,只挂念滋味不滋味的!”
  秦璱入鬓的长眉蹙起:“我睡了多久?”
  夜明珠颔首:“须臾。”
  纵横咬着肉粽,又道:“公子可还要继续?前头还有得趣儿的。”
  “不!千万别!“秦璱连忙推辞,转念一想,觉得理出几分门道,豁然开朗:“哎,我看出来了,我过得难受,是因为每一个梦都有瑕疵啊。第一回不知滋味,第二回不知情爱。这一回,我要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无一点儿遗憾!”
  纵横摇摇头:“我说小兄弟,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
  “最后一遭。”秦璱梗直了脖子,作出生死无畏的模样,“再试最后一遭!记住了啊,要什么来什么,永无缺憾!”
  不等夜明珠“做梦”二字话音落地,秦璱已倚在案上,入第三卷黄粱。
  海遥国圣宗帝老来得子,感天地福泽深厚,对此子颇为宠爱,寄予厚望。
  秦璱小皇子两三岁时发觉,自个儿当真是天选之子。想要什么有什么,都用不着开开尊口。
  譬如他心里头微微厌烦宫中的石榴花,开得过于灼目。想着,倘若宫中不曾有石榴花,岂不好,旁的花儿也各展风华,不必被这四月榴火艳压。
  正如此想着,秦璱唤宫人拂开锦云画帘一瞧,方才还刺目的榴火,此番已悉数萎作春泥。
  秦璱觉得怪,心里泛出些许负罪感,又连忙想:方才孤寻思的,不作数,全不作数。且唤这石榴花愿意如何争春便如何争春!
  抬眼间,萎靡成丹桂色的榴火皆再次焕发了鲜红,仿佛被下了符咒。
  几个侍奉在侧的宫人面面相觑,如何这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哭得伤心!一壁哭还一壁道着,啊啊啊,孤怕,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这样的!啊!
  此后,秦璱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缚了密密匝匝的枷锁。每一个愿望,皆即刻实现,便不再敢随意许愿。
  君太傅甚是严厉,常常因秦璱抄不完史书责罚。三尺长的象牙笏板打在手心,疼得秦璱颤抖。
  君太傅犹不解气,怒道:“殿下如此顽劣,安当重任!去,将《太上感应篇》抄个十遍,再写两章策论!“
  秦璱不该忤逆,只能暗暗想着,你这老叟,满口之乎者也伦理君臣,何不变作个鹦哥儿,只会来来去去重复这几句。
  他还未从愤懑里回神,皇子们和帝姬们的惊讶呼声便响彻耳畔。
  “啊,太傅——“
  “您,您!啊啊啊!“
  君太傅变作了个老态龙钟的白羽鹦鹉儿,扑棱着翅,经卷蓦然落在案上。鹦鹉太傅一开一合那朱喙,声音尖锐而分明。“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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