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徐有功忧心忡忡,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徐有功摇头,虽然这些白皮背后的真正黑恶是可以吞噬他们的命,如同当初吞了她哥她全家的命,但他对霄归骅什么也没说,只转身走回去。
霄归骅跟回来到几案边,问,“明日何时?”
徐有功看着外面的黑夜,不确定对方是否会让他活着,想了下,从一堆纸中翻找出案件,卷宗一切都列在眼前,这次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对她梳理清楚——
“所有案发时间和死者员外的前后消失顺序和人皮出现顺序,都能对上,第一员外死后,夫人不多久消失实际上,不是消失,是换了张皮,
“用第一员外的皮,扮作第二个女子,成为第二员外的小夫人,以此类推,也只有这同一个人反复去户籍……才能在户部的骨相差不太多。”
徐有功的语气轻描淡写,说时收拢所有案件需要的材料。
霄归骅低头目光闪烁,半天才抬头道:“所以,这案一直是一个女人,披着前丈夫的人皮,不停作案?”
“是。”徐有功说时,再回头看睡着的元理,对比霄归骅的心细如发,元理就像无忧无虑的傻子,但谁知道这傻子是不是装?
更别说——
“他有此学问,也不知为何在这。若非他的谋算,我也不会这么快想到……你要小心他。”顿了顿再问:“另外,你瞧瞧他身体究竟怎样?是否真的有病?”
霄归骅便去探元理的脉,皱眉道:“是有癫痫,不过,不受刺激时不打紧。”
徐有功诧异了,还真有?但紧随目光深沉,有,也不能代表没有嫌疑!便嗯一声,继续收拢文书。
每次结案他都会如此收拾,只目光触及一旁的「国子监」的文书,还是给霄归骅拿了去,“明日结案,我若遭遇不测,你把他送去国子监,不必再跟他。”
霄归骅惊诧,“二哥不会出事!”接着蹙眉,“还有,他愿跟尸体为伍,二哥……可以收了自用的。”顿了顿,补充:“你若担心他的病,我可以担保他没有问题,只是受过一些创伤,但身体很好!”
这次轮到徐有功惊诧,他以为她是懂自己的,自从大哥霄冬至死后,他就不喜有人在身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霄归骅当然懂得,可是,偏头看向呼呼大睡的元理又看徐有功,她谈起元理的转圈——
“虽然这家伙有时令人生厌,可是……”
元理的事,她早从集市上打听过,这是个三年前落水流下来,脑子不太好的算痴,但让她最触动的是——
元理发病时的转圈。
对于从小接触百虫,训练虫子的她而言,她太知晓元理的转圈是什么原故。
无非,跟她眷养的那群虫子一样。
元理也是一直圈禁在笼子里的虫子,即便没有牢笼,虫子们也还是会按照曾经牢笼的大小走圈,绝不踏出半步。
这是一种组织内非人的训练,她尚且不清楚元理到底是哪个组织里意外逃出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元理的过去应该不算好,甚至很差。
但最主要的是——
“我用圈虫反应测试了他,他的背后应该没有人主使,但具体的来源……还有待查。”
霄归骅的话,徐有功是信的,一方面信,另一方面还有心疼,没想到元理居然有这样的遭遇!而联合霄归骅的话,再去思索元理的一切,似乎就……合理的多。
怀疑少了,担心就多了。
揣着的鱼鳞图册秘密的徐有功,陷入了另一冲困境,他如今深陷泥潭,是真不敢留任何人在身边,可若不带……他们早就涉案其中,恐怕也活不了。
想不出如何作答,徐有功索性硬转话题——
“既然行凶者画皮换脸的招数我已识破,现在,就差最后的当堂对症,我去停尸房把证据钉死……无事,今夜别叫我。”
霄归骅知他不善表达,但他不坚持要送走元理就已经代表认可,于是抿唇点头,转身出去。
走前,徐有功又喊住她,要了许多银针后,人就在停尸房里,真一夜没出来。
一整夜,霄归骅飞身上屋檐,躺在屋顶闭目,休息。
徐有功在停尸房内一夜。
霄归骅在屋上一夜。
至清晨,衙差前来例行检查,推开门后,一声尖叫,才是叫醒两个人,而衙差差点被吓到失禁!
停尸房里,六名雪白,无脸的姑子,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衙差!
衙差裆里一热,到底还是尿了。
徐有功在衙差吓到破音的尖叫里睁开眼,看了看被银针固定成人形的无脸人偶,略有些惺忪得吩咐衙差——
“将所有家仆,罪人梁惠识……全数带去大堂,稍后开审。”
他困顿揉着眉心去用院里的清水擦脸。
洗完,霄归骅无声出现在一旁,手里递过来的是防止手发痒的解药。
尿了的衙差屁滚尿流的跑了,但没找来梁惠识,反倒把县令等人都带到停尸房。
徐有功刚收拾完,看到县令等人来,便明白下面又没按照自己的规章办事,虽略有不悦,但也算习惯。
许纯看到眼前白花花的姑子起初也是慎得慌,稍后,壮着胆子看那些人偶后是被银针固定的,才松口气问——
“徐贤弟啊,刚听说你又要拿梁惠识,证据是……这些银针别的人偶?”
第22章 死无对证
“我自有许多方法可断他确实谋害了数名员外,他人在何处。”
徐有功说时,把第七张人皮拿来,用银针再对上两处孔洞,听县令隔着几具人偶道:“在梁府,刚回。”
“那还等什么?带来……还有他的女儿,梁霜,我猜的不错应当也找到了才对。”
徐有功说完,脑里再次冒出来那个花团锦簇下的婀娜背影。
但县令一群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准确讲,徐有功办案他们就没看懂过,徐有功不需要任何人看懂,他不过是善于从凶手的角度推测问题,如果他是执棋之人,那么——
“那位梁家千金梁霜……恐怕不会出现了。”
说的当下,无比巧合,外面传来衙差的通报——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梁家走丢的女儿跟秀才私奔,找来了!”
“这么巧?”
许纯面露惊恐的看向徐有功。
恍惚,一堆白晃晃的人偶中,似又看到当年登科中举的朗朗谪仙少年,只是,画面很快回到眼前。
那熬了一夜,阴郁而苍白脸唇的徐有功,脸颊瘦削,神情清淡而眉眼浓烈,讥笑,“戏台子搭好了。”
徐有功这样的语气和面容,对比生出一种莫名气场。
从人皮中站起的他,看向那早就呆了的衙差,挑眉:“怎么?不是他们状告来了吗?”
那模样,俨然置身事外,却总揽全局,高台看戏。
“谁?谁状告?”
不清楚情况的许纯觉得自己像是傻子,有些恼怒的看衙差,才知道,秀才带着黑棺材,正在外面告状!
“这!这……”许纯却头回有种县太爷摸不着北的感觉,尤其是徐有功的态度……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院内,吹来一阵风,徐有功抿了抿唇,黝黑的眼逐一扫过七名人偶——
“是时候揭开迷雾了,咱们走吧……”
一群人,彻底后背发凉,哪怕日光破晓,他们也觉得徐有功跟鬼一样,还是号召群鬼的鬼王。
“你们不去吗?”
从来到这里,徐有功看似总揽全局,实则全部被许纯拿捏着,如今他信步往外,终于彻底掌控全局:“还是,在等徐某去解决?”
许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此刻,除了被牵着鼻子走,别无他选了!
“徐贤弟……请!”
徐有功便默然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吩咐把这些人偶带走,衙差们害怕,但……只能照搬。
公堂之上。
堂之上下,一如数日前,座无虚席,却又区别于上回,主位置给他留了。
但这番,徐有功没坐,仿佛置身事外的站在和犯人庭审一同的位置,不过,今日的位置又略有些不同,原本犯人该站的位置摆了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边,站着的正是他要找的梁惠识和秀才,秀才从开始就不断的哭着,“霜儿……我的霜儿……我的霜儿你死得好惨!”
“啊……”
“我要告!大人,我要告他!我要告他梁惠识!歹毒杀了亲女!”
秀才一身酒气说时,梁惠识只冷冷清清的看着:“是你害死霜儿,还妄想栽赃与我!大人,这秀才诱拐我女与他连夜私奔,被我发现,我女要与他分开,他便威胁不成,将我女儿活活勒死,还想嫁祸于我!”
“你胡说八道!”秀才说时,看向徐有功,突然爬过去,拽住他的裤腿:“大人!徐大人!大人您要给霜儿主持公道啊!他逼死了霜儿!他逼死了霜儿啊!您是见过霜儿的……您还送过她回家……您是知道我的呀……”
徐有功低垂眼帘,只看秀才的手。
那跟元理,跟衙差一模一样蜕皮的手。
会是他作画吗?
徐有功不能确认,其实要按照他想的,这人皮作画,也许……就是那位李素节,但只是他想。
“是送过她回家,”徐有功看着那口大黑棺材,明明此刻人立在公堂中央,四面都被围得密不透风,可仍觉有风。
像笑,像哭的风,是死者的冤屈。
他接着说:“但我送她回去,与案件并无关系。你只陈述你的唱本便可,无需拉上我。”
徐有功的话让秀才脸色一白,堂上被迫上主位的许纯也是面色铁青,一拍惊堂木:“够了!顾世貌,你既要告就要拿出证据,如何证明梁惠识逼死亲女!”
顾世貌回过头,却忍不住再看一眼徐有功,明明当日……第一天就把他糊弄过去了,他眼下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都发现了不成?
“还不说!”惊堂木再落,许纯可不是好糊弄的,直接拿起签:“那就先打二十——”
“别,大人!这……容秀才我回禀,实在是数日前,徐大人来了以后,那梁惠识大概是发现了我俩,便让霜儿回老家探亲,
“霜儿给我留了消息说这日回来,便说她和我的婚事,可我去了梁府,却让他们毒打了一顿不说,好不容易找到霜儿,可她就……就!就已经被勒死!一定是他!他不愿意,逼死了我的霜儿!”
梁惠识冷冷道:“一派胡言,就算她是义女,我为何勒死她?”
徐有功只静静看他们演戏。
唯有许纯皱眉:“你!这!这到底是逼死,还是勒死,还是杀死!你都不说清楚!来啊,传仵作!”
亏得他记起来,这府衙还有仵作。
在仵作来前,秀才欲哭无泪,“大人,我虽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谋杀了小姐,可是大人,她已经死了啊!人死不能复生,在下如此深爱小姐,是决不会害死她,可这个老匹夫!他不一样,他重视门风!他有嫌疑啊大人……”
梁惠识家风严酷,确实是出了名,许纯拿不定主意,看向徐有功,“徐大人何解?”
徐有功幽幽道:“不是传了仵作?开棺验尸。也要验证一下,她是否还是清白身。”
徐有功的提议,让秀才脸色一白,“清白……那是自然!我碰都舍不得碰小姐一分!可是,验清白身……就不必了吧!”
“开棺验尸!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容得到你插嘴!”许纯现在就是徐有功的狗腿,说什么是什么,“顾世貌,你……你要知道,这不是毁,是还她清白!况且验证,是要找有经验的产婆来验……快去请产婆!”
随着县令的话,梁惠识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看向徐有功时,死寂的眼眸却亮些许。
这徐有功,还真是年轻有为,他莫非是连这层都想到?不可能啊……他疑虑中,却看到徐有功回眸,对视间,那平稳的眸色让梁惠识莫名心虚。
产婆很快抵达。
时常有烈女子被诽谤后,用自杀来维护尊严,而死后验明正身,必不可少。
流程是多为产婆将手指放入死后的女子的身体里,如果是贞洁烈女,那么放入手指也是会流出黑血。
产婆对众人解释这其中事后,便要走去棺材边。
那边,梁惠识终于蹙眉,“我不同意,这有辱门风!”
但县令这次冷冷清清的看着他,“无需你同意。”
徐有功却好像知道他的心结,淡淡道:“无妨的,她并非你的亲女,不过是义女。就算是肮脏,也与梁家无关。”
此话一说,梁惠识的内心彻底惊了!
这个少年,究竟知道多少他的事?怎么一夜之间,他忽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若非他知道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他都要怀疑,这是正主亲自下场来……弄死他。
等待产婆检验的过程中,徐有功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他想到的东西其实有些离谱,但是他的大哥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很多事,逐一的排除掉了不可能的因素,留下来的再面目全非令人咂舌,也是真相!
如今就是了。
随着棺材盖子的推动,落地,徐有功刻意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人,眼神落在脖颈,嘴角轻抿。
再少时,产婆收回手,缓缓摇头。
19/161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