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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虽然睁开了，却没什么神采，迷离着，呆呆的像是一个木偶。
卫迟朝他招了招手，那孩子便跟在了她身后。
包厢的门哗啦一下开了。
白浮舟就在外面站着。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白苏心中一惊，立刻从座位上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门口。
相比之下，卫迟就显得淡定很多。大抵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和白浮舟的视线对上了，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冲他点了下头。
白浮舟侧身让开了门，看着卫迟带着陈平离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白浮舟……”
如果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白苏现在确定他都听到了。白苏自己的心本就乱成一团，刚刚卫迟的话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脑子现在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无比确定，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说生出过和白浮舟分开的想法。
他从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起，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浮舟。生活里已经全部都是他的痕迹了。白苏想不到和他分开之后的生活。
不要分开。
就算寿命有限，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至少此时此刻，他不要分开。
这个念头几乎是出于本能，直觉一般不需要多加思考，根植于白苏心里。
可是他害怕白浮舟误会。他宁愿白浮舟问他，或者说他听到了，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沉默。
他害怕。
白苏圆圆的眼睛一下变得水润无比，看起来像是失落的小狗，有些可怜巴巴的凑了过去去拉白浮舟的手：“白浮舟，我……”
“好了，吃饱了的话，我们也回家吧。”白浮舟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急匆匆的说道。像是在故意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样。
白苏不甘心，他直觉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放过去，尽管还有些迷茫，但是应该说清楚的。
“白浮舟，我想说……”
“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吃饱，那再点些什么？或者海市有不少小吃街美食街之类的，之前也没带你去过，去看看吧。正好今天不用上班。”白浮舟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说道。
“我吃饱了。”白苏说道，“我想说得不是吃饭的事情，你明明都听到了。”
白浮舟一怔，笑着问道：“听到什么？”
欸？
白苏也懵了，他忽然有些不太确定。难道说，刚刚卫迟在门上动了手脚？白浮舟其实什么都没听到？
那还要说吗？
不说了吧。
他现在并没有解决办法。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说出来只会徒增忧愁。反正，他不会和白浮舟分开的。就算很久很久以后，他孤零零一个人思念，那也不会分开的。人的一生本来就那么短，不应该浪费掉任何的时间。他们要快乐，要幸福，要尽可能留下特别特别美好的回忆。
白苏顿了顿，说道：“没什么，我突然，对你说的那个美食街有点儿兴趣。”
两个人默契的越过了这个话题。白浮舟没有问他刚刚在房间里和卫迟说了些什么，白苏也没有说。
晚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放松和疲惫袭来，卫迟的那些话一道涌入他的脑子里。身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听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白苏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翻身，和白浮舟面对面躺着。
男人的手臂横在他的腰上，两个人贴得很近。开着空调，在盛夏的夜晚紧贴着也没有那么热。
面前的这个人类生的很好看。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种极具东方风采的温润俊朗。
可是他是人类。可是自己是神明。
而且，他自己很有可能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未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白苏不知道。他有些惆怅的迷茫，然后仰头轻轻吻了吻白浮舟的鼻尖。
“嗯……怎么了？”白浮舟沙哑的声音有些含糊的问道，他的眼睛挣扎睁开了一道缝隙。若是白苏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其实清明得很，并没有残留睡意。
白苏没想到这么轻的动静会吵醒他。愣了一瞬间，往他怀里挤了挤说道：“我做恶梦了。白浮舟。”
寂静的夜晚里，白苏软乎乎的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尖上一样。
白浮舟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往上移了移，扣着他的后背又往怀里按了按。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听得白苏鼻头一酸，他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白浮舟怀里，闷闷“嗯”了一声，硬生生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没心没肺的白团子趴在床尾的垫子上，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睡得特别香。它吃好喝BaN好没烦恼，是不是还能打两声小呼噜，根本不知道床上两个人的心思沉重。
第八十六章 资料库
白苏请了假。
虽然蒋闲还没回来上班，店里人手不算充足，但是他和白浮舟之间的寿命问题一天不解决，他都难以安下心来工作。
卫迟是文曲星君，是正儿八经有名有号的神仙，连她都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白苏对于这件事情的把握并不大。只能够寄希望于万神的资料库，过了这么多年，神仙也得有点儿新发展不是。说不定，就有解决的法子。
他不能和白浮舟说，请假的时候拉着白浮舟的手，支支吾吾的说要去一趟万神。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去找陈墨了解一下，就请一天，可能也不用一天，下午说不定我就能回来。”
白苏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看着白浮舟。
他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和白浮舟对视的时候还是习惯仰着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冒着清澈的真诚。和白团子看人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白浮舟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我送你。”他握住了白苏的手指，顺势将他整只手都裹到了手掌里。
这白苏哪儿能同意。白浮舟现在应该是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白苏深思熟虑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同他说这些。最好能够悄悄解决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不了，白苏也认栽了。感情这种东西，就算是利害明明白白搁在面前，也是控制不了的。
他可以用克制来改变自己的行为，但是没办法阻止情感在心里落地发芽，生根开花。
左右他也并不想去压抑。爱是就是爱了，干干脆脆的才好。
要是白浮舟送他，那八成是要和他同行了，那他还怎么开口问，还怎么查资料。
“不用。”白苏摇头。
说完又觉得自己否决得太快，怕白浮舟生疑，连忙说道：“你和我都走了，把悠悠姐一个人留在店里，要累死她啊。我打个车就行，你放心好了。”
“那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店不打紧的。”
听那语气，白浮舟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中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而一转松了口，当真放他一个人出门了。
只是再三叮嘱，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白苏短短几天，隔三岔五的来一趟万神。陈墨觉得有一丝意外，看见他的时候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
看起来是怀疑他是不是又身体不适，或者那个地方突飞猛进般的生长。
“不是不是，我好得很。”白苏摆手，也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卫迟吗？”
“昂，卫老师啊，必须知道啊。”陈墨松了口气。
白苏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啊。上次我们遇到了，但是因为一些事情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还有，你知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啊？或者让一个人类一直陪着一个神明之类的？”
没想到陈墨听了他的问题，立刻皱起了眉头，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陈墨知道白浮舟的存在，也知道那个数次陪同白苏来万神的男人是个凡人，白苏和他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关系亲近。
这问题一出来，陈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没有。绝无此等可能。凡人和神明之间本来就有壁。”陈墨摇手，神情严肃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去走那些歪门邪道，从来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做到的，若是从哪儿得知了也一定要慎重，让哥几个或者夏局给你过过目。若不然，到时候你误入歧途，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白苏连连摇头，对于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但也仍旧有些失望。
“那我可以查看万神的档案和资料吗？”白苏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一次陈墨倒是没拒绝他，带着他又去了当时的那个地下室。
“看吧，只要是你能看到的都能看。至于你不能看的，你打不开。”陈墨对于他这个诉求倒是很放心，把人带下来之后，他就打算继续上去看店，只叮嘱白苏要离开的时候，按铃喊他。
资料库还是白苏上一次来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是来录入身份信息的，对于其他的东西并没有过多关注。他从口袋里翻出了陈墨之前发给他的玉牌，刷开了资料库的权限。
原本昏暗的柜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排接一排的亮了起来。里面并排储存着竹简，最外面那一侧写着姓名。
万神的文书是以神分类的，一人一份，要找谁的明明白白。
白苏刷了自己的玉牌之后，柜架上一部分格子罩上了散发着白光的透明罩子。他伸手碰了碰，发现自己没办法穿过那层阻隔。
他明白了这些格子里的内容是他不可以查看的。
那层阻隔里面所蕴藏的神力非常可怖，若是自己起了强取的心思，恐怕会被收拾得很惨。
这也是陈墨为什么会放心他一个人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乱晃了的原因了。
白苏中控的屏幕上搜索到了自己那份资料的位置，发现相比于其他的书卷，自己的那份要单薄许多。
内容比上次录入的时候略多了一点，这大概是民异局或者万神后来经过对他的调查而做出的补充。一些无足轻重的过往，在谈及他神籍和来历的那本内容，打了一个问号。
接着他又找到了卫迟的卷轴。一开始白苏还担心自己不够权限查看卫迟的卷轴，没想到那上面并没有什么阻隔。
前面是关于她身份来历记录，后面就是逐渐追加对她神力有重大影响的事件。其中有一些部分上面覆盖了一层纯白的薄膜，白苏看不到底下是什么内容。触摸之后能够感受到和柜架上阻隔他的力量，是为同源。
白苏飞快的翻阅，幸运的是他想看的内容，并不在保密行列。
竹简之上，墨色笔迹勾勒出了故事的轮廓。
“时年春，大旱，卫迟于鹿鸣山脚下遇陆寒山。遂入世，历时五十八年，因逾矩之行，承天罚，修为损半。”
那个时候的卫迟，还不是文曲星君。
第八十七章 接你回家
之间触摸那段文字，于此同时画面一同浮现。
陆寒山当时还是个穷困潦倒的难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即便如此也难掩眉眼之间从骨相中流淌出来的俊美。
而卫迟在山林中隐居清修，衣衫随意而懒散，头发很松的挽了一个发髻，双眼鹿似的纯良。
大旱伴随着时疫，民不聊生，人间宛若炼狱。逼得不少人或背井离乡，变成流民；或躲进深山，艰难开荒。至于能否在乱世之中活下来，就全看命数了。
陆寒山的命数不错，他去的鹿鸣山便是卫迟选择的清修之地。
山林之间，回眸惊鸿，一眼万年。
初遇时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卫迟的记忆里。即便转述于竹简中，依然心动如虹。那份悸动，就连旁观者都共鸣。
明明初次相遇，只一眼，风幡未动，心已沦陷。情之一字，自古就蛮不讲理。
卫迟在陆寒山眼里，是神隐山林的侠女，武艺高强，侠肝义胆。卫迟教他武功兵计，陆寒山用五年的时间证明了卫迟的眼光。他成了功成名就的将军，而那个山林之中宛如鹿灵的侠女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随他征战止戈，南北颠簸，反倒累积功德，助长了神力。
这是一个彼此成就的故事。
如果陆寒山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它会有一个无比完美的结局。
艳羡变成了遗憾，在美的故事都有落幕。
那段故事在整个卷轴中所占篇幅并不算长，寥寥数语，无一不透露着与现在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
白苏没想到这段过往会有这么久远。他下意识以为卫迟说所的不过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不曾料到这段始末与如今相隔如此之久。久到卫迟几次挪坟移冢，也不曾忘记她深埋地底的爱侣。
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惹来了天罚，甚至折损了半数修为。
尽数被抹了去，三言两语带过，详细的内容一片白光，白苏并没有查看这件事情的权限。虽然有些失望，但在意料之中。白苏倒没有因此就灰心。
而且通过结局来看，这个让卫迟付出巨大代价的方法效果并不好。陆寒山依旧没能逃过寿命的束缚，在五十八年后岁末雪日，与世长辞。
这显然不是白苏想要寻求的东西。
看不到就看不到了，没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他延着竹简继续向后阅读。
卫迟遭到此番打击，消沉良久，她带着陆寒山的尸骨归隐深林，许久未曾出世。又是一晃好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她成了书院的先生。
此时的卫迟已然心淡如水，对于学生倒是有着不可多得的耐心。左一个右一个文臣武将在她手底下成长起来。折半的神力重回巅峰，摇身一变，她入职了文曲星君。成功从一个懒散的小神仙变成了神界正式员工。
卫迟尝试过与凡人长久。但是毋庸置疑的，失败了。
白苏歇了去找她请教办法的心思，合上卫迟的卷轴，转而从各种奇闻轶事的书籍之中寻找解法。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偌大的资料库中，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神明和凡人之间，终究隔着无法打破的壁垒。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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