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非得结婚不可。”
另一个他冷漠地看着自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别人会说:安陆这个快四十的人,不结婚生子,竟然和他的亲侄子乱伦。”
“别人是谁?是邻居、下属、同学、同事、家人、朋友,是生活中接触的所有人。”
“你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小远呢?你爸安寄鸿呢?”
“你爸为安家的基业奋斗了一生,古稀之年不能享天伦之乐,反而要受他人的嘲笑讥讽,患着病也无法安生,全都拜你所赐。”
“小远还不到十八岁,未来的路比你要长得多。他的同学和同事会怎么谈论他?再退一步,倘若他对你的喜欢只是长久相伴的依赖,只是青春期无处安放的狂热,日后遇见了真正喜欢的人,你这个叔叔就是他人生道路最大的污点。”
别人会怎么说他们?
“安陆!我们学校今天和附中打比赛,多亏了我最后一记扣杀才将比分逆转回来——”
知道了,我们小远一直都这么厉害。
“叔叔,你看我这么穿去比赛可以吗,还是换条背带裤?”
当然可以,小远穿什么都好看。
“叔叔,我喜欢你!”
恍惚中,他又看见了小小的安思远。
弯弯的眼睛里全是载不动的欢喜,在盛大的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稚嫩的小手在空气中奋力地挥了几个大圈。
“有——这么——”
“喜欢——!”
安陆勾了勾嘴角,不舍地回望他,像看着一件此生注定无缘的珍宝。
叔叔也喜欢你。
对不起。
表演即将谢幕,安思远的余光都瞄见了下一组参赛的选手。于是他也闭上眼,缓缓地吟唱了最后一段。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Please be ture
(请真心为我)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I love you!
(我爱你!)”
“好。”
安陆看着对面微笑的陈青筠。
“我答应你。”
——————————————
歌曲:《Fly me to the moon》
第36章
梁闻山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专注而凝重地坐在电脑前。
屏幕在一瞬间闪过了数条眼花缭乱的信息。有些是音频文件、有些是视频或者图像。梁闻山需要在一晚上找到一个人在夜莺的消费记录。
——那个把他小叔搞破产的人。
一个月前,梁闻山的小叔梁四衡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地逃回了本家。据说是因为他一时鬼迷心窍被人骗进了黑社会赌场,不仅全身的家当都输光了,人还被揍得半死不活,欠了一屁股债逃回了首都。
虽说梁家从没出过像梁四衡这般不成器的人,但毕竟他骨子里还流着他们梁家的血,再怎么丢人也不能坐视不管。
据梁四衡说,他并不知道那个把他哄骗进赌场的人的真实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三哥”。这位“三哥”为人甚是神秘,平日里戴着个黑口罩,把面目遮得严严实实,似乎不想让别人识破他的身份。
这个人身上的有两条线索。
一条是他口里时常不自觉透露出的地点——“夜莺”。虽然梁四衡不知道夜莺是个什么地方,但还是暗自把这个词记在了心里。
另一条,便是那人眉心有个米粒大小的胎记。
梁闻山一开始没兴趣帮他那窝囊小叔收拾烂摊子,问梁四衡怎么被人骗的,他也只会支支吾吾地说“被套了被套了”,想来这其中还隐瞒了不少事情。
但再怎么说梁四衡也是梁老爷子的幺子,自己刚回国也是闲着,权当给他小叔做做慈善帮帮忙。
梁闻山正企图给电脑装一个“人脸特征捕捉系统”的插件,不料身后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安陆一进门就望见了梁闻山的小动作,脸瞬间沉了下来。
“没什么,帮你系统更新一下。”梁闻山回头冲安陆讨好地笑了笑,鼠标在页面上快速地点了点。
“你还没找到人?”
安陆向他走了过来,俯下身看着电脑页面。
“这里应该直接搜一下真实姓名就可以了,所有消费记录都会出来。”
问题是,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梁闻山外心里白了安陆一眼。
而且——他想看的也不止消费记录这么简单。
“所以你今晚怎么会到夜莺来?”
梁闻山侧过身,朝安陆勾了勾嘴角。
“不在家陪你那未成年小情人?”
安陆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今天来……”
“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梁闻山见安陆那略显黯然的脸色,心里已经猜到十九八十了,他也没心思打趣伤心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安陆没有说话,梁闻山却莫名地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原因,心里生了些微妙的讽刺与同情之感。
“也是,你这样的人——”
“有些话我没法现在告诉小远,所以就写在了信上。麻烦你一周之后再交给他。”安陆低着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轻轻放到了桌上。
“诶~原来这年头还有人写信的啊。”梁闻山将那信封拾起,放在灯光下照了照。只可惜那信封太厚,根本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其实你只是不敢当面跟他说罢了,不是吗?”他仰着头,斜斜地瞥了安陆一眼。
“你是一个胆小鬼。”
安陆没有反驳梁闻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他。”
“你就这么信任我?”梁闻山把那封信收了起来,对着安陆扬了扬嘴角。
“夜莺的权限。”安陆的眼神波澜不起。
“我可以多给你一天。”
“别给我来这套了,安陆。”梁闻山对他笑了一声。
“你不过是希望安思远心里崩溃的时候,我能用我的能力来帮他疏导罢了。”
“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做。”
安陆沉沉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让他的生命受到威胁。至于其他,我全都懒得管。”梁闻山放肆地冲他咧开了嘴角。
“换句话说,我已经对你们两个人失去兴趣了,我和你现在也只有利益方面的联系,我们谁都不欠谁的,清楚了吗?”
“行。”
安陆思忖了一会儿,皱着眉回道:
“你……说到做到。”
“当然——”梁闻山眼角弯了弯。
————————
等安陆从市中心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最近天气回暖,即使在深夜,迎面拂来的风却仍是熏熏然,像毛绒绒的梳子顺刮在皮肤上,并不刺骨。
安陆走在别墅区的小径上,竟依稀能闻见些许虫鸣。无人相语的夜里,它们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细碎的吟声一阵阵的,消完又起,起了又消,像极了那永不平息的海浪,将晚春的小舟一步步推涌向初夏。
“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走。”
他的脚步不徐不疾地往前迈着,走了一会儿却忽然停了下来。
“你怕时间拖得越久,你就越舍不得他,舍不得离开这里——”
安陆仰了头,静静地看着自家的房子。
安思远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他走进房子,看见安思远今天穿的那双鞋子正整齐地摆在柜子上,就如它的主人一样乖巧。
看来小孩已经回来了。
他上了楼,放低脚步,逐渐走近了安思远的房间。却见往常大开的房门如今闭得死紧,连一丝缝都不肯透出来。
看来这回真是生气了——
安陆心中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上了那扇门。
不过,这样也好。
———————————————
【小剧场】安思远的女装时刻
彼时的安陆刚满二十,白天在学校认真上课,晚上就被安寄鸿压着头学着怎么管理公司,一天到晚像个工具人一样忙活。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周末假期,却还要被他爹拉着参加家庭聚会,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这年,安毕夫妇家里正好添了个新丁,便带着一起到了首都,让安老爷子好好见见。
安陆很不幸地承担了带孩子的重任。
“好好的男孩子,怎么穿女孩子的衣服?”
安寄鸿抱过他的亲孙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林远芝连忙抢着回答:“啊,是我们年前找算命先生算过了,说刚出生几个月先穿女孩子的衣服好,挡灾。”
安寄鸿一向不喜欢这乡下来的媳妇,听完话也就“哼”了一声,把安陆唤了过来。
“安陆,你来把孩子带到房间里,我和你哥嫂有事要谈。”
安陆闻言,便从院子里屋,把安寄鸿怀里的小安思远接了过来。
他方才在外边,自然没听见里面在讨论安思远的性别问题,只当是接过了个豆丁大的小姑娘。
小安思远还不满一岁,头顶的毛十分稀少,身上只穿了个小小的婚纱裙,使他看起来十分“淑女”。
“哒……哒啊哒……”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正不眨眼地盯着安陆看。
安陆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在那嫩白的小脸上揩了一下。
“小美女。”
安思远被轻薄之后竟然没有哭,反而开心地笑了出来,两只小手一晃一晃的。
“嘎啊……!”
“以后头发可能会多一点。”
安陆看着小婴儿头顶光秃秃的惨样,安慰地捏了捏他的小手。
“那时就漂亮了。”
小安思远听不懂安陆说话,但他只要一听见安陆的声音,整个人就会开始手舞足蹈,特别高兴。
“哒哒!”
他一兴奋,顺手把自己身上的裙子给撩开了。
由于穿的是开裆裤,安陆便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裙子下面那小小的一根玩意。
安陆:“……”
安陆:“……什么?”
直到后来下楼的时候,安陆才得知他三嫂生的其实是个男孩。
作者:惊!原来安思远这么小的时候就被人看光了!
虽然之后过了几年安陆就忘记自己其实这时候就见过小远了,他一直以为接小孩回家的时候是第一次见。
第37章
安思远这气生得有点持久。
这几天但凡能和安陆见面的时刻,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早上宁愿六点起床骑车去上学,也不愿意让他叔叔载他;晚自习放学后就闷头把自己关在房里,下定决心不和安陆说一句话。
因此他也没有察觉,那人的房间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空,而行李,却一点点地被填满。
临行前的那一晚,天色晴得出乎意料。没有雾霾、没有翳云,仰头便能轻易地望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星。
安思远拿笔尖戳着做到一半的工艺流程题,心思不知不觉地飘到外边去了。或许他希望那人能进来主动亲口跟他道个歉,这样他的心就不用时时刻刻堵着个疙瘩了。
楼下的草丛里传来了阵阵蟋虫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嚣张得有越来越盛的迹象。最近的天气隐隐有回暖的趋势,想必再过一个倒春寒之后,夏天就要来了。
今年的暑假安思远要参加生物竞赛的培训,再加上十三中假期“去头去尾”的政策,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间便大大缩短了。
如果没有培训的话,他还想和安陆趁着这短短的假期出去旅个游,毕竟高二升高三的时候或许就没有暑假了。
也不必去很远的地方,就去邻市的避暑山庄玩上几天,或是去大梁山那块吃吃烧烤露露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短途旅行,也是很满足的。
“小远,睡了吗?”
背后的敲门声兀地打断了他的遐想,安思远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便撇了撇嘴,欲盖弥彰地把书桌一旁的耳机给塞上了。
“我进来了——”
安陆缓缓打开了门,看见安思远正埋头伏在桌上写作业,懒得抬头看他。
“不要读到太迟……第二天上课精神会不好。”安陆望着那身影,冷峻的神色渐渐柔了下来,目光有些闪动。
他知道,安思远在等他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要说的也并不是刚才那句话。
书桌前的安思远却全然不知他叔叔内心的挣扎,他低头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摇头晃脑地开始刷起了卷子,仿佛身后站的是一个空气人。
“明天我要去美国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陆终于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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