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令月的心更多坚定。
当然也不会真的生这个人的气,他还真舍不得。
明白他的意思之后,陆寒尘的愧意更深;明明狼崽子比他小五岁,却待他这般宽容与温柔。
是的,九千岁终于感受到了谢令月的温柔,是那种他与李昭辰等人都做不到的温柔,是权衡利弊之后还要坚持的温柔。
凤眸染上暖意,九千岁再一次在心里叩问,他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谢家明月如此相待;也在心里暗下决心,日后便多听狼崽子的,多让着他,多照顾他。
虽然自己是被压的那个,可九千岁还是认为他才是年长的那个,合该是他强势一些,合该是他多照顾狼崽子。
之前的日子是他未曾想过这些,有些本末倒置,既现在察觉到了,之后的日子改过来便是。
狼崽子不是说了,他们的日子还长着。
这一回九千岁的自我厌恶情绪刚刚冒头就被他的自我攻略给压了下去,握着谢令月的手,九千岁竟体会到了那么一点岁月静好,如果狼崽子不曾受伤就更好了。
两人都各自在心里自我开解一番,话又都说开了,自然恢复了之前的相处;陆寒尘这两日都留在这里,亲自照顾谢令月,就如在督主府谢令月对他的照顾。
当然,九千岁不会厨艺,做不到谢令月那般的事无巨细,但他有人啊,直接叫玉衡回府里把厨子带来;而九千岁自己,则不厌其烦问谢令月想吃什么,然后亲自叮嘱给厨子。
守在院子外的玉衡与天璇差点以为自家督主换了人,便是觉得对夫人有愧,也不必做到这一步罢。
便是之前他们督主心悦蜀王,也不曾见过他这般上心;可见还得是真夫妻,夫人与督主日日相处在一起,同吃同睡,不过是一月的时间,便可以慢慢取代蜀王在督主心里的地位。
此时此刻,这两人,还有过来禀报消息的天枢都自动忽略了夫人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因他们督主之故。
天枢本来在北镇抚司就够忙碌的,因为陆寒尘对景昌帝隐瞒了一些,还压下了谢令月受伤的消息;虽则帝王极为重视这次的刺杀事件,关注点却也只是为了安抚民心,至于在事件中受伤的白清涟,景昌帝都不曾过问。
明白帝王的意思,还有陆寒尘要求把刺杀事件定义为江湖恩怨,天枢便开始忙着布置后续事宜,将更多线索与视线转移到白清涟与江湖杀手的来往之上。
然后蜀王就得知了消息,他也不曾问天枢,直接叫人传话,说是要与陆寒尘一叙。
说白了,就是蜀王不满意锦衣卫如此行事,认为天枢几个是会错了督主的意思,怎么能把这次的事件源头引到白清涟这里,明明白清涟才是遭遇了无妄之灾。
第33章
听到传话之后,天枢就很头疼,这位可真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的情形谁都清楚,那些刺客对白清涟招招都是杀意,事情是谁惹出来的难道还看不出来。
不过是蜀王仗着督主对他的那点恋慕与纵容,想要锦衣卫重新处置此事,也想要知道刺客背后之人。
刚开始天枢还是压下了这个消息,蜀王倒是想的美,也不看看他们夫人因为保护督主受了重伤,这人是哪来的脸过来传话,怎的不见他问一问督主可有事。
这还是天枢第一次对自家主子瞒下蜀王府的消息,他只希望督主能与夫人好好相处,也能早日看清蜀王的真面目。
但天枢没想到蜀王竟然一天内连着派人传话几次,若是再任由他这般下去,保不齐朝中那些老狐狸会察觉督主扶持蜀王,这对于督主的所有筹谋都不利。
这才在下差后过来禀报。
因为心里的这点念头,天枢第一回在给自家主子禀报完之后,掺杂了个人喜恶,说了几句看法。
“禀督主,蜀王第一次派人来传话,属下想着您心系夫人伤势,便未曾打扰您;可···这一日内,蜀王连着派人来了三回,属下想着,他怕是太过忧心白清涟的处境,想要请您转移或者压下白清涟在此事中存在的痕迹。”
说到底,蜀王还不是为了保护白清涟。
甚至为了白清涟不顾与督主的隐秘约定,行事失了分寸,几次派人传话;这般行事,天枢都怀疑这位到底会不会是个合格的帝王,谁都知道,帝王最不可因私废公。
这若是将来蜀王登基了,是不是白清涟想要天上的月亮都得想法子给摘下来,此等行径,不就是妥妥的昏君么。
再想深一些,现在蜀王还全赖督主扶持他争储,就能因为白清涟几次三番要督主退让;那等他真登基了,白清涟若是想要督主的命呢,蜀王会不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答应?
因而,天枢根本没提他担心蜀王此举会暴露与督主的联络,而是重点提醒督主,蜀王此举根本就是要求督主为他保护白清涟。
凤眸微挑,陆寒尘当然听得出天枢的意思,倒是未曾想到,他最忠心的属下,也对蜀王生出不满。
转而在心里低叹,无怪天枢几个这般想,昨夜的事情大家都看得分明;他满心保护蜀王,而蜀王却为了白清涟涉险,最后却是狼崽子保护他而重伤。
天枢几个自然对谢令月满心感激与信服,与之相对的,他们自然也会对蜀王不满。
一时之间,陆寒尘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时对蜀王的想法。
“给蜀王回话,此事是陛下的意思,他若是不满,只管去找陛下理论或求情;至于本督,这几日要陪同夫人给国公府诸人送行,没功夫管这些事。”
天枢的眼睛骤亮,豁然抬头连声应下,匆忙转身出去。
这一次夫人不在督主身旁,可督主还是断然回绝了蜀王,甚至还有刻薄奚落之意···或许,是夫人这次的奋不顾身相护感动了督主,才会是这般的反应。
不管是何种反应,天枢都为这样的变化欣喜,说不得,他们督主很快便能从对蜀王的无望恋慕中抽身而退。
然后···自然是与夫人鹣鲽情深。
蜀王府前院正殿,听到锦衣卫来传话之后,李昭辰喝退侍候在殿内的人,再也维持不住温润的神情;眉眼阴戾,挥袖间案上的摆设尽皆落地,就连案桌旁的两个立地瓷瓶也未曾逃过一劫,碎了满地。
阴狠的声音低不可闻:“陆寒尘,好一个陆寒尘···果然是个没心的阉人,你的恋慕便是如此浅薄?”
瑾安郡主才嫁给他不过一月,陆寒尘就因为这个名头上的夫人忽视他这里的事,甚至看着他一个亲王被郡主羞辱;好不容易这段时日他放低姿态挽回几分,昨夜的刺客事件中,瑾安郡主竟奋不顾身挡在陆寒尘身后。
若是再任由他们相处几年,陆寒尘是不是就完全看不到他这个蜀王殿下了?
那他筹谋这么久的大业如何成事?
昨夜的刺杀怎的就没能要了瑾安的命呢!
忽而眉间紧皱,李昭辰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后日就是谢家离开京都的日子,谢栋这个镇北将军自然也会一同离开,那他到底是同谁做了兵权交割,怎的宫里到现在都不曾有消息出来。
难道···父皇是反悔了,镇北军的兵权还是交给谢栋更安心···
也不管地上的碎瓷片,李昭辰焦急来回踱步。
不行,没有陆寒尘,他根本探听不到宫里多少消息,挽回此人刻不容缓,该用何种办法···
稍顷,眼底骤然亮起,李昭辰连声喊人进来。
转眼便到了谢家人回乡的日子,为了不引人注目,前一日晚间,谢令月便被陆寒尘抱上马车回了督主府,因而今日一早府里格外忙碌。
老总管听说了夫人为督主受伤一事,感动非常,叫人准备府里最大最华丽的马车供夫人用,还连声吩咐人多垫几层锦被,最上面铺了一张虎皮褥子。
玉衡与摇光几个也看着下人清点东西装车,都是督主给岳家准备的礼物;天枢与天玑则在府门前清点人数,几十个锦衣卫是护送督主与夫人的,还有上百禁军是护送谢家人回乡的。
护送的禁军副将还是陆寒尘亲自确定的人选,还亲见这人一回,叮嘱他一路上不仅要恭谨相待,更要照顾好谢家人。
捧着九千岁的厚赏,那副将出来的时候满脸喜色,果然坊间传闻九千岁与夫人恩爱情深是真的;不只亲自垂询护送之事,九千岁还给了他这般厚赏,可见九千岁是真把瑾安郡主与岳家放在心上。
这一路上少不得要更尽心。
京都里的人何曾见过九千岁这般上心此等琐事。
正院暖阁里,谢令月忍着钻心的疼缩回骨骼,九千岁亲自动手帮他穿好华丽女装,甚至还帮着他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苍白指尖帮着这人在发髻上插好几尾簪子,透过铜镜看到狼崽子眼神平淡,九千岁心里再次谓叹,他不如狼崽子。
这种视外物如无物的坦然,九千岁如今还达不到。
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有时候,狼崽子分明不像个风流少年郎,身上坦荡出尘的气度,倒更像是久被佛香侵染的当世高僧。
最后收拾好,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谢令月缓慢起身:“时辰差不多了,走罢。”
督主府的下人再次看到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只见穿着绛红蟒袍的督主抱着夫人出来,一路出府,像是对待甚么珍宝般温柔而细致将夫人放在马车内半躺下。
便是等在府门前的锦衣卫与禁军也大为震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在心里怀疑,九千岁是不是换了人?
莫说皇城,就是整个京都,谁见过九千岁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哪一次见到的九千岁不都是冷清一张脸,要么就是满面的杀气与煞气,多少人都在心里揣测过,若是九千岁能绽开一抹笑颜,将是何等耀人眼目的风姿。
今日这差事领的不亏,他们竟是看到了九千岁不为人知的一面;抱着人,凤眸还专注看着怀里的人,离得近的还听到九千岁柔声问夫人可有不适。
原来冷面阎王动了心也会如他们这些寻常人么。
整饬好一切,天枢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出发,陆寒尘正要点头,就看到摇光匆匆奔到马车前,靠近他这边的车帘,声音低不可闻。
“禀督主,是蜀王府传信,蜀王今早在王府遇刺,请您过府查清此事。”
骑马跟在马车旁的天枢几人互相看看,都盯着摇光;玉衡更是暗中给她使眼色,今日是什么日子,这般重要的事,怎的就不见平日的机灵劲儿。
若是督主真的去了蜀王府,置夫人于何地,夫人心里又该多伤心;这保护督主落下的伤势还未曾痊愈,可莫要再因为伤心加重伤势。
然而,玉衡的眼色摇光根本注意不到,她此刻正专注等着督主示下。
被车帘遮掩的马车内,陆寒尘在听到禀报后就变了神色,凤眸溢满担忧,人也急切要起身下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半躺着的谢令月,薄唇翕张。
先扫了一眼九千岁的心腹七星中唯一的女统领,桃花眸闪过一丝疑惑,转而压低声音。
“陆寒尘,可还记得你承诺过我,还有三叔。”
此时桃花眸淡淡,陆寒尘从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时不知这人是如何想的;可心里对李昭辰的挂念已形成习惯,在王府遇刺,还不知他伤势如何,只有亲去看了才安心。
柔和了语气,凤眸焦急:“这不是小事,清尘你能明白我的;且是在王府遇刺,陛下必将垂问,此等骇人听闻的大事我应当在场。”
呵,桃花眸微敛,从车帘透过来的光线明灭不定闪过他的面颊,陆寒尘更难以看清这人眼里的情绪;他不想成为一个毁诺的人,可明显蜀王那边的事态更加紧急。
陆寒尘···也更为挂心。
第34章
只是送谢家人出城,便是他去不了,也可以派天枢跟着狼崽子,且他还安排了信得过的禁军副统领一路护送;这京都谁人不知天枢就是九千岁的心腹之最,有他在场,也能代表九千岁在场不是么。
不待陆寒尘这般解释,谢令月语调轻幽:“前两日才发生过灯会刺客事件,如此关头,哪个不怕死的敢跑去王府行刺,还是个以温雅著称的无实权王爷。”
都不用费神想谢令月就知道李昭辰这是故技重施。
“倘若是蜀王自己演这么一出,只为了离间你我夫妻情意,陆寒尘,你还是坚持要去?”
“昭辰没有这般心机!”陆寒尘断然否认。
已是料定的事,谢令月也懒得再与这人纠缠,桃花眸微微挑起,看不出任何心思,语气淡淡。
“那我便不妨碍夫君去办公差;只是陆寒尘你要记住,此为第二回。”
话音落便移开视线,转头吩咐外面的侍琴与侍棋上马车,总要有人在车里服侍。
陆寒尘却愣住,凤眸定定锁住面前之人,急切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是在说笑。
哪知谢令月就是不看他,只看着车帘上的绣纹叹息:“陆寒尘,人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还要···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守在马车旁的天枢几个与侍琴、执墨等人都是练家子;虽看不到马车内的情形,却将里面的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天枢不想督主为难,拍马上前一步,道既是在王府内发生的刺杀,而王府守卫森严,想来蜀王没有大碍;不若督主先陪同夫人至城门处送行,由他与天玑两个带人先去王府。
若是实在放心不下,督主可在送行之后再至王府,如此两头都不耽误。
玉衡几个跟着点头,就是这般才好。
而侍琴与侍棋已候在车门处,执墨几个也安静等着,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曾有,他们只听主子的吩咐。
很快注意到这点的天璇在心里暗赞,果然是国公府出来的人;再观一眼听完天枢的建议焦急反驳的摇光,微不可见摇摇头。
看来是督主大婚后待他们这些人宽容了些,摇光竟是敢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还是当着夫人的面。
这些人的反应只在眨眼之间,马车里的谢令月说完那句话之后再未多言,只是扫了一眼反驳天枢的摇光,接着置身事外。
陆寒尘紧紧盯着他,心里却是天人之争;不知为何,虽然狼崽子平日看起来说话随意直白,也惯来嘻笑颜开,可他就是相信,方才狼崽子说的第二回是真的。
这人郑重允诺给他的三次机会,第一回就是因为蜀王失去,这还未过三日,难道还要再因为蜀王失去一回?
最难以启齿的,陆寒尘此时又有种狼崽子重伤那一夜的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距离他愈来愈远。
可他却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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