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九的认知里,自己的主子最厉害;尤其是知道主子竟是男扮女装之后,谢九更是敬服,他居然没有发现,可见主子的厉害;如今陈阶能与主子这般像是打哑谜似的说话,果然陈阶也厉害。
已是十分熟悉自己心悦之人的种种小动作,陈阶当然能看出谢九此时想什么,捏了下他的指节;很好,这人还是以为他的主子最厉害···待到晚间,一定要让他知晓何为真正的厉害。
“一路行来,虽则肃州的消息还不曾传到外面,想来陈先生亦是能猜测到几分。”谢令月淡淡开口。
之后也不隐瞒,将肃州之事尽数告知,才说出自己的安排;会给陈阶一个机会,由他主理肃州政务,九千岁为他撑腰;只要他能处理好这边的事务,回京后九千岁自会为他请封官职,给他名正言顺的地位与权利。
如此一来,陈阶的仕途只会更顺畅;可能春闱之后的前三甲还需在翰林院苦熬资历,而陈阶却可以凭借政绩一鸣惊人,直接成为正四品的肃州知府;至于之后,凭借他的能耐,想来不出几年便可以调回京都,甚至成为二品大员、进入内阁···
但也有弊端,便是陈阶没有经过最后的会试与殿试,又是九千岁举荐···即便他政绩出色,也会被人打为阉党一派;非议都是轻的,更可能陈阶回京之后会面临被朝臣排挤。
将利弊都交代清楚,谢令月当然希望这人按照自己的想法的来,可因为谢九,他还是愿意尊重陈阶自己的选择。
“多谢公子言明。”陈阶眼尾微扬:“便是我在春闱中连中三元,难道便不会面对非议与朝堂排挤么?”
不说将来,按照当下的规矩,这一届的春闱主考官便是所有进士的座师;人们自动会将这一届进入朝堂的进士划为主考官一派,朝堂上又有多少派系。
这根本就是无可避免之事。
看一眼自己身旁心爱之人,陈阶虽一直觉得这人是个傻的,却也认可谢九的一片赤子之心;眼前的公子能得谢九这般忠心与维护,可见这人平日里待他们这些属下极为优厚;如此,陈阶宁愿选择看得清的前路,更不想自己的枕边人为难。
也就是谢九傻乎乎相信,他的主子不会干涉他与自己的感情;可若真到了取舍之时,陈阶不信谢九能放弃养育和培养他十几年的谢家;与其出现那时的为难,不如现在坦诚以待,他相信谢家的风骨。
谢令月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既如此,你们今日先歇息,明日九千岁便会召见。”
看看自己那甚么都不清楚的属下,谢令月从旁边的一个木盒内取出一张纸,叫了谢九过来。
“身契便直接给你,从今后你便不再是谢家暗卫,谢九这个称谓也不必再用;如今你与陈先生两情相悦,便由他为你重新取名;当然,你若还是想用谢这个姓氏也可,怎么说你都是从谢家出来的。”
至于谢九的父母,如今还在怀州老家,他们愿意继续留在国公府,或是跟着谢九生活都可,都由谢九与他们商量。
桃花眸移到陈阶身上,谢令月语气冷肃:“我知陈先生有大才,亦有恃才傲物之心;既你已认定谢九,还望先生顾全家国大义时莫要辜负于他;先生也可放心,我既给了谢九自由身,便不屑于拿谢家的栽培之恩要挟;可若是陈先生有一日负了谢九,我这个曾经的主子势必与你不死不休。”
陈阶直接起身,而后来到谢令月面前,与谢九一同跪地,眸光凌然:“方才见卫小公子的图纸,在下也看出些许端倪;想来公子是有大志向,甚而可能与大宣背道而驰···”
转头见心爱之人愣怔看自己,陈阶闭了闭眼又道:“我既认定阿九,又怎舍得他为难;他既然奉公子为主,此刻起,公子便也是我陈阶的主子,愿为公子差遣!”
这回谢令月是真的惊讶,原剧情中陈阶那般感念白清涟的恩情,还有对他的情意,皆不曾违背过自己的志向;怎的,如今竟是能为谢九做到如此地步,难道这人竟是个恋爱脑不成?
不过是在原剧情中察觉了他是被白清涟当作备胎,所以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如今是认定了谢九全心全意待他,因而也愿意交付真心?
可这等真心···谢令月竟是觉得有些烫手。
这人可是原剧情中蜀王登基后,大宣朝堂的中流砥柱,又是改革弊政,又是推行变法,可谓是力挽狂澜;因景昌帝怠政造成的朝局弊端,被这人全数挽回,开创了大宣最早的中兴之治。
一开始派谢九去这人身边,谢令月真的未曾想到图谋这个人太多,不过是想着他日后乃是文臣之首,想要他在危机时保下陆寒尘这个九千岁;谢令月谋划的很周全,文有陈阶,武有江越,这两人都欠下自己天大的人情,而他只要这个人情做陆寒尘最后的保障。
对日后权势煊赫的两人来说,这是能轻而易举实现的事;且还不会因为他的要求过分而心生厌恶,从而阳奉阴违。
现下陈阶却说要认他为主,谢令月还真有些犹豫;大宣将来的中兴之能臣,被自己彻底拐跑···那大宣的日后又将如何?
忽然感觉良心有点痛是怎么回事···
伸手欲扶起陈阶,谢令月还是决定抗拒诱惑:“陈先生倒也不必如此,你也说以后我可能与大宣背道而驰,这是谢家人将要面临之事,先生却不必因担心谢九而舍弃故土。”
古人是没有接受过现代社会的爱国教育,可文人士子们自发而生的对故国与故土的情感,是想象不到的强烈;便是普通百姓,也知故土难离;谢家是被皇家忌惮,谢令月才会不得已谋划另一条与大宣背道而驰之路,陈阶却不会被防备至此。
陈阶避开谢令月的搀扶,坚持不起身,目光炯炯抬眼:“在下虽身居乡野,却也知中秋前魏国公府被关入诏狱之事,亦听闻瑾安郡主被圣上赐婚于九千岁之事。”
当朝九千岁,听起来是权倾朝野的显赫,可谁不知九千岁陆寒尘乃是一个阉人;这桩赐婚,无论谁听闻都清楚这是圣上对魏国公府的羞辱与警告;且不说之后谢家人全都被罢免官职,竟只是因为魏国公渎职。
这等借口,也就是愚弄下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如陈阶这些学子当然能想通这是皇家对谢家的忌惮;不过是如今边境安稳,四野太平,皇家再容不下谢家的威望而已。
君不见那些开国功臣死去多少,谢家能落得如今安然返回老家的结局···陈阶目光坚定,必然是眼前这人与九千岁周旋得来;能在短短时日内便说服九千岁,令谢家在帝王的忌惮之心下全身而退,可不是只凭借这人的一副好姿容能做到。
陈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人虽是长了一双多情桃花眸,随意坐在这里看着人畜无害,却也必然是胸有沟壑;便是这人真的与大宣背道而驰又如何,谢家人为大宣做出多少功绩,帝王却这般猜忌容不下,难道便真的任由谢家覆灭?
若谢家人是为了保家卫国马革裹尸,陈阶相信他们会心甘情愿,因为这才是自古以来武将的最高荣耀;然而,谢家人为保卫大宣殚精竭虑,最后却要枉死于帝王猜忌之心。
换了陈阶,他必然也不干。
因而他不仅不觉得谢令月行的是悖逆之举,反而心生畅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眼前人的气度与胸有沟壑,哪里不是一片天,何必在大宣憋屈求生。
且陈阶的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便是有近亲,亦是趁着他年幼没了庇佑想尽办法倾吞家财;看多了人情冷暖,陈阶自认他也是毫无挂碍之人,行事只遵从本心。
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枕边人那般赤诚坦荡,心中除了主子,也尽数将一颗心挂在自己身上;既如此,为了心爱之人抛却故土又算得什么。
吾心安处是吾乡,陈阶遵从内心选择,愿意为了心爱之人,与他一同任主子差遣;况,便是刚才看到的图纸,陈阶便知谢令月所图甚大,说不得自己也能当一回开国功臣。
那还有甚么可犹豫的!
第115章
谢令月所熟悉的原剧情,也不过是前世躺在病床时听堂妹读过;小姑娘当然有自己的偏好,更多在意的是主角与几个重要的角色的情节。
因而谢令月只记得陈阶是白清涟的男配,但他记得更清楚的却是此人的治世之才;如今才知晓这人为何能在之后的官场软硬不吃,坚守自己的本心,却原来是真正的心无挂碍,可不就是只有百姓。
既然他自己要投诚,这样难得的治世之才,还是谢令月最需要的宰辅之才···那还装甚么清高,当然是倒履相迎啊。
“好罢,既然你这般选择,我若是再装模作样婉拒,那才是真正不识抬举。”谢令月眉眼弯弯。
谢九双手举高,上面是他的身契,欢喜道:“主子也认下了陈阶,那属下还是您的暗卫,这身契还是主子收好。”
枕边人这般迫不及待出卖自己,陈阶颇为无奈,他是真的栽了;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刚认下的主子,看来是颇为了解自己;不然谢家怎会缺少能说会道之人,偏派了个脑子最简单的谢九闯入自己的生活;关键是,他栽了跟头还乐在其中。
想明白此中关节,陈阶顺势起身时抬眼又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年方弱冠,气度雍容风流,看上去就与那些世家贵子一般无二···可他就是莫名心生寒意,还不知主子究竟实力如何。
不过,能说服对大宣忠贞不二的谢家人,能谋划开疆拓土之事,想来也具备异于常人的胆魄与心机。
既然陈阶是真心认主,谢令月自然也不能按照原来的打算那般用他;可以继续让他处置肃州政务,却是要以心腹之名为九千岁排忧,官职什么的自然不必再考虑。
“你当真舍得?”谢令月又确认了一遍,他可是知道古代能考中解元要付出多少辛苦,陈阶如今在大宣也算颇有才名;若是跟着自己,谢令月自己可以确定筹谋不会成空,可陈阶又不了解他的真正实力。
真正开始做事时,少不得还有前期的辛苦忍耐,这人可莫要到时候后悔;他可不是如谢峰、谢九这些人,是谢家的暗卫,只能跟着主子一条路走到黑。
且不说陈阶若是按照自己之前打算的那般来,那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前程似锦。
陈阶也回的坦荡:“属下倒觉得做一个开国功臣更有成就!”
难怪能成为原剧情中的治世能臣,谢令月颇为欣赏这人的胆魄,当即朗声而笑:“谢九听令。”
被这一声清喝回神的谢九慌忙跪地,面色激动聆听主子吩咐,差点以为主子真的不要自己了呢。
“此刻起,陈阶便是我手下最重要的幕僚,你便是我指给他的专属暗卫,负责他的安危;不只是你们之间的情意,陈阶乃是你主子寄予厚望之有才之士,谢九日后只归陈阶一人调度。”
谢九朗声应诺,声音里都是振奋;便是陈阶也真心而笑,主子果然知晓自己的心思,让他与心爱之人共进退。
桃花眸又转向正在佩服主子善于拿捏人心的陈阶,谢令月语调轻快:“想来你还不知,谢九乃是谢家上百暗卫中身手最好的;且他不只有颗赤子之心,还有领兵征战的天赋;若是陈阶你想要日后他与你并肩载入青史,闲暇之余可教导他些兵法。”
豁,陈阶挑眉;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位刚认下的主子还真是知人善用,这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就把台阶给递过来;到底该说主子是知人善用,还是该说他心机深沉,陈阶已是无心再多想。
难怪主子敢烧了谢九的身契,这是极为了解谢九的心思,还愿意给他机会;那还有甚么不乐意的,只要想到自己能与心爱之人并肩史册,还是开国的文臣武将,陈阶只觉热血涌动。
而后,见他对卫昭画的图纸有兴致,谢令月与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配合陆寒尘处理肃州政务之事,便叫他与卫昭讨教;卫昭好不容易又碰到一个除了他九哥之外能看懂他图纸的人,当即热切介绍起来自己的思路。
屋子里一时间热闹起来,见陈阶真的喜欢那些图纸,谢九便想亲自在门外守着;虽然他看不懂这些,却也知晓他们谈论之事极为重要;路过自家主子身边时,目光期期艾艾。
谢令月好笑:“怎的,想问问我是不是能给你们见证一场大婚?”
都不用多想,谢令月当然能猜出这个傻白甜属下的心思;一看就知道他的整颗心都挂在了陈阶身上,两人该是早有了鱼·水之欢;陈阶又看起来将自己这属下吃的死死的,谢九当然想有个名分。
而自己这个身为主子的亲自给他们操办和见证,还有比这更名正言顺的么。
果然,陈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这边,目光中也是···殷切的向往?
谢令月抚额,然后给两个属下画大饼:“你们如今不也是情投意合?不若再等两年,到时给你们操办一场盛世大婚,管叫天下知。”
难道不比如今这般简单行事更值得期待?
陈阶立即点头,原来他不只能与心爱之人并肩史册,说不得上面还能记一笔;他们不只是流传千古的开国文臣武将,他与心爱之人的情意亦被后人铭记···
而谢九都听陈阶的,见他点头,也跟着点头;还拍着胸膛表示,一定为主子打下更多疆域,成为真正的谢家人。
就见埋头画图的卫昭也放下了笔,跟着附和;他也想与卫兰陵有这样的盛世婚礼,载入史册,流传千古,这才是顶级的浪漫罢。
很想抬手拍醒这小崽子的白日梦,怎奈后背的伤势不允;谢令月少不得说教他几句,卫昭跟着自己去开疆拓土没事,可是卫氏商行的根本在大宣,卫昭倒是敢想,那卫兰陵可还能保得住卫氏商行?
说笑几句,谢令月也乏了,正好卫兰陵来接人,忙叫他领着人回客栈;至于陈阶与谢九,自然也被安排住在院子里的厢房,歇息一夜后,有的是事情给他们做。
当晚,九千岁差不多子时才回房;梅园一战,陆寒尘身上只有些轻微的皮外伤,不过两日的功夫便恢复如初,投身于繁重公务;只有谢令月与谢峰知道他真正伤的是根本,两人商讨后开了调理方子,为了药效更好,九千岁又开始日日都要喝苦药汤子的艰难生活。
转过屏风,陆寒尘站在薰笼前片刻,暖好身上和双手,这才踏入里屋;就看到自己的狼崽子半倚在床榻上,手里翻看厚厚一沓图纸;跳跃的烛火下,这人墨发披散,玉白肌肤光泽隐隐。
“不是不叫你看这些伤神的东西么。”陆寒尘解开狐裘,坐在床榻上帮他拉高锦被又道:“如今你最重要的是养伤,这些东西等回京后再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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