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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何时情动(GL百合)——羲和安

时间:2024-04-17 07:21:14  作者:羲和安
  “祁空。”她说。
  果然如此。
  不知为何,苏卿宁觉得心间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对这个答案她像是害怕又像是期许。她狐生前十多年都在青丘度过,认识的朋友物种千奇百怪,皆是出自畜生道;入了人道,来这风月楼也不过短短一年多功夫,同客人们只是逢场作戏,一年到头认识的人除了楼里的姐妹外并无他者。
  但她笃定自己曾见过祁空。
  “空者,镜花水月,”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抬手斟了茶,一双美眸里似有含情春水,“此名何解?”
  祁空抬眼,有些惊讶地望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想过苏卿宁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呷一口茶,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苏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苏卿宁当然不知道,这句话过后,身体里那缕意识又沉寂下来。她不知如何接茬,只将话题轻飘飘揭了过去:“不过随口一提,姐姐切莫见笑。这茶喝着还合心意?”
  这个称呼倒是不常见,祁空笑了一声:“我若说合心意,妹妹岂非又要另起话头?我听着累的很。”
  没想到被人看穿还直接说出来了,苏卿宁唤了丫头来换自己柜子里收的茶叶来。祁空撑头望她与丫鬟话语,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倩影与记忆中的画面微微重合。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过于活泼了。
  这样也好,她收回目光。
  “此前我从未见过姐姐,”等茶的功夫,苏卿宁再度开口,“姐姐先前说是来买脂粉首饰,可我见姐姐不过略施粉黛,可是家中尚有姐妹?”
  “不过云游罢了,家中已无亲眷,”祁空把玩着茶杯,瓷杯在指尖转了几圈,茶水竟稳稳当当附在杯中,“偶然至此,结识友人,以姐妹相称——不知这是否算得上是‘家中尚有姐妹’?”
  苏卿宁听懂她的玩笑,却不作接应:“江塘山川灵秀,又多有风流人物。姐姐可有打算多留些时候?”
  “正有此意,”祁空颔首,“江塘的确不错,人杰地灵。更何况,我此番来江塘,也有些事要办。”
  涉及私事,苏卿宁不便多言。正巧方才离去的丫鬟献上茶来,流水细声之间,茶香倾泻,苏卿宁介绍道:
  “此茶名为——秋月白。”
  祁空愣了一下,复笑道:“倒是从未听过的名字。‘唯见江心秋月白’,可取典自白傅?”
  “‘桃花一径入瑶池’,相传群仙瑶池之会,傍有桃林数里,中有落英缤纷。不过传言真真假假,去此地千里,亦有青丘之国,国中亦有桃花绽于秋月盈满之时,瑶池桃花树便正出于此。”
  桃花香气醉人,祁空浅尝辄止:“有几分牵强,我从未在典籍上见过这种说法。”
  不过是人道见识浅罢了,这可怨不得青丘。
  说到底人道念力稀薄,大多数百姓世世代代都接触不到畜生道中的精怪,就算见了,也以为是阴邪之物。人类寿命短得很,典籍相传难免错漏,自然是不比畜生道的精怪,活的岁数长,见的多了,自然记的也多了。
  “‘秋月’是有了,”她追问道,“‘白’作何解?”
  苏卿宁浅笑未答。
  “好吧,”祁空叹一口气,心知这人若想藏着什么事,那便定不会松口,“且看楼下歌舞罢了。”
  二人间的气氛沉闷下来,祁空垂眼赏旋姬作舞,苏卿宁目光乱飞,不知如何再挑起话题,视线频频落于对方身上。她不过是思索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傀儡线种在这人身上,怎知舞至精彩之处满堂宾客喝彩,唯有祁空转眼看她,似有不解:
  “妹妹为何看我?”她在捕捉心不在焉的某人这件事上颇有心得,“许是觉得这位……旋姬姑娘舞得不合意?”
  苏卿宁下意识地点头,而又立刻摇头,道:“风月楼名声盛,旋姬既能于此占据一席之地,其舞自然是差不了。更何况旋姬向来于西域胡旋颇有心得,此类舞曲欢快鲜明,动作多旋转蹬踏,对舞者的基本功要求甚高……”
  “哦?”祁空挑眉,慢悠悠地道,“妹妹原来是这样想的。我竟不知妹妹于舞蹈还是个行家。”
  “不敢,姐姐谬赞。”苏卿宁的情绪莫名明朗起来。
  “那么,妹妹以为,风月楼第一舞妓苏卿宁的舞技,比旋姬如何?”
  苏卿宁:“……”
  她下午说什么来着?
  哦,她叫苏卿宁,但不是风月楼舞妓的那个苏卿宁。
  她狐生的定力都耗在今日了,苏卿宁没法,硬着头皮答道:“嗯……那自然是苏卿宁……呃……不分伯仲吧。”
  “是吗?”祁空悠悠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早听闻风月楼第一舞妓的名号,特地赶路至此,也想一睹其卓绝风采。原本打听到苏卿宁今夜登台,却未料临时换了旋姬。既然妹妹都说不分伯仲,那这舞,想必是不看也没什么损失了。”
  损失啊!
  不看真是损失惨重!
  苏卿宁气得暗中磨牙,自己方才就该硬气一点,直接说她苏卿宁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笑话,九尾狐祸国殃民的故事在人道难道是平白无故流传甚广的?
  “倒也不是……”她绞尽脑汁找补道,“我以为旋姬的舞比起苏卿宁,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
  祁空看她狼狈脸红而不自知,心中讶异更甚。她看惯了对方从前逆来顺受的模样,竟不知固执自矜起来也这般可爱。
  直觉告诉她这并非是对方一贯以来的性格,但她确认苏卿宁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只能将着违和归到先天种族所致。
  大抵九尾狐,都是恃才矜己的生物吧?
  “只是可惜,”祁空接着感慨道,“听闻她是身子不适,故而告假。不知何时能够再登台作舞?”
  苏卿宁这回反应很快:“姐姐想看?”
  她未曾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得太过明显:“风月楼夜场演出次序按照楼里舞姬一贯的登台顺序排,不出三日,便能看到我……苏卿宁登台。”
  祁空有意问道:“若是她尚未痊愈呢?”
  苏卿宁一时哑口无言,却听对方笑了一声,颇有几分似客人兴致高时的情调:“好了,你怎么总是想着把我往旁人处推——”
  往往这时若再推波助澜,便又能薅到并非在议定价格内的金银珠宝。而对眼前之人,她却惘然不知其中几厘真心。
  视线相撞,衣袖下的傀儡线似有所感,一并欢快地躁动。
  她心惶惶。
  “一直戴着面纱不觉得闷吗,与风月楼舞妓重名的苏姑娘,”祁空透过聊胜于无的遮掩看她,“还是说……你在躲什么人?”
  躲不知会从何处突然窜出来抓人的妈妈。
  和认识她的客人们。
  正在此时,好巧不巧,她竟瞥见胡应然顺着楼梯上楼来,方走到拐角处,与小丫头说着话,隐约有“苏卿宁上哪儿去了”云云。
  二楼雅座皆有布帘隔开,她们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墙角处,再不过片刻功夫,胡应然便会经过这里。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失陪。”苏卿宁慌张起身,没留神带着椅子在木地板上呲一声响,邻座客人不满地敲了敲墙面。
  “怎么这便要走?”祁空悠然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更衬得苏卿宁兵荒马乱,“这可是你订的位子。”
  钱随时都能赚,命却只有一条——是的,九尾狐也并不真的有九条命。苏卿宁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祁空既然准备留下,那么她也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她就不信……
  那一瞬间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腰带好死不死夹在了椅背镂空花纹的缝隙中,随着她的动作突然抽落开来,而她重心不稳,蓦地向前扑去。
  完了,苏卿宁想。
  一天之内跌倒两次,也是没谁了。
  但预料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她似乎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耳畔被青丝扫过有些痒,若有若无的美人露香再次迷惑了她的嗅觉。
  但一切又都是冷的,这股寒意让她毛骨悚然,就好像面前之人并非活物——离得这样近,她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过萍水相逢,‘投怀送抱’是为何意,”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风月楼卖技不卖身的苏卿宁姑娘?”
  【📢作者有话说】
  祁空:老婆转世归来性情大变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二次编辑:算了不等了不急了,老婆怎样都可爱^_^感谢在2024-02-01 12:44:30~2024-02-02 11: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壹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 指尖线
  ◎稍纵即逝的温热。◎
  马甲顷刻之间被人扒了个干净,苏卿宁大气不敢出,听见胡应然逐渐靠近,而后应当是无意撞破客人的私事,加快脚步离她们远去。
  苏卿宁松了一口气。
  她从祁空身上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却差点又被腰带扯得一滑,好不容易转身艰难地将腰带从椅子雕花中解救出来,听身后的人道:
  “不急着走了?”
  苏卿宁理好衣裳坐回椅子上,手指间似乎还有微凉的触感,方才短暂的相贴让她没来由地有些冷,不由得想到某些诸如蛇类的冷血动物,但祁空身上的念力波动微弱,大概只是个普通凡人:“……逃过一劫,可以继续坐到散场。”
  她不自然地挪了目光,衣袖掩盖下的指尖将傀儡线绕来绕去,微嗔道:“看我干什么?”
  祁空觉得她可爱:“没看你,苏姑娘,我看的是风月楼一舞动江塘的苏卿宁。”
  苏卿宁于是复想起这茬来,果然出来混欠下的都是得还的,她下午一定是没睡醒才说出那种没脑子的话。好在她并不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回去,毕竟已经被面前这位直接挑破了。
  苏卿宁轻咳一声,道:“嗯,嗯……那你看吧。”
  她垂眼去看旋姬的舞,伴乐的琵琶扫得她莫名有些心乱,余光瞥到那束目光仍旧聚在自己身上,她索性抬眼理直气壮地道:“再看收费。”
  祁空没忍住笑了一声,茶水有些凉,底香却更显回甘:“你戴着面纱,我没看见,就不要收费了吧?”
  苏卿宁脸颊一热,但她料想祁空也无法透过遮掩看她,表面上装着无事的样子:“苏卿宁今天告假,不在楼里。”
  她压低的声音像是恳求,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祁空想起深山里经常出没的小动物,松鼠、野兔、狐狸,总是在她经过时停下抬头用圆而黑的眼睛望向她。
  合该如此。
  她算尽天下事,唯独眼前之人的命数,在她的视野中扑朔迷离,从来没有对过。
  方才相接的触感太过真实,她捻了捻指尖,稍纵即逝的温热已经感受不到了。
  就像桌上凉掉的茶。
  她叫来丫鬟添了水,见苏卿宁已经偏过头去,她像是刚发现对方发间的簪子,故作惊讶道:“戴着我的簪子,都不能让我看一眼?”
  苏卿宁斩钉截铁:“不能。”
  请假时间再接待客人属于加班,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苏卿宁原本卖艺也不是因为穷。青丘的富有程度在整个畜生道都是出名的,更何况作为苏家幼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风尘,进风月楼当舞妓无非是为了……
  她在这里待了许久都没有眉目的事,现在看来似乎有进展了。
  她在祁空看不到的桌下微勾手指,瞥见祁空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顺着傀儡线传来的力道真实,苏卿宁心道成了。
  她方才摔倒在祁空身上时顺手又放了一次线,下午那次莫名其妙失败了,方才可是真真切切地肌肤相贴。
  一只聪明的九尾狐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呃,三次,苏卿宁回忆着自己这些年作陪的经历与被楼中姐妹分享过的禁断风月话本,脑子里乱成一团。
  似乎走向不太对。
  但祁空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那不知什么时候鄙人才能一睹苏姑娘芳泽?”
  苏卿宁心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感情这种物什也并非说来就能来,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位萍水相逢的姐姐,身体里另一股意识也在蠢蠢欲动,但那还有些别的情绪,太过复杂,是苏卿宁理解不了的。
  或许是没注意被鬼上身了,但这鬼……藏得还挺好。
  “后日夜晚原该旋姬登台,届时便是我替她。”苏卿宁回忆起风月楼的排班,台上琴声渐扬,高潮后紧接着便是尾声,她没理由再对祁空纠缠下去。
  祁空了然,若有所思道:“既如此,我便静候妹妹的惊喜了。”
  苏卿宁正不知如何措辞,却见楼梯口跑上来一个小丫鬟,正是灵儿。灵儿熟悉她的衣裳,隔得远一眼认出来,走近了才道:“姑娘在这儿呢,可叫我一顿好找。”
  她心觉这话有些耳熟,似乎灵儿每次来找她都得先讲这么一句。
  “妈妈四处找不着你,正让你过去呢,”灵儿这才发现她与陌生女人对坐,眼珠一转,“大抵是有事同你相商。”
  苏卿宁从乐音里听出今晚的表演快要散场,她料想胡应然会啰嗦很久,大抵是等不到回来再与祁空叙话,只能低叹一声:“失陪。”
  离开时衣摆不经意间扫过祁空的手,手背有些痒,还有丝丝缕缕缠绕的柔韧细线,随着苏卿宁的离开存在感越来越淡,似乎要融进血肉。
  祁空活动了手指,并无异常。她挑起一根固定在半空,顺着这根线剩余部分挂在手上的力道试探地扯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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