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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何时情动(GL百合)——羲和安

时间:2024-04-17 07:21:14  作者:羲和安
  宋晚停住住脚步,没有回头:“你呢?”
  金顶中回荡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宋晚早知晓答案,她们都心知肚明。满室长明灯火的幽光里,她踏进人道的夕阳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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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通灵犀
  ◎“……我的一半道心。”◎
  无念送走宋晚后回金顶,看见祁空背对着他站在长明灯前。
  那盏灯已经不再燃烧,原先充当灯油的记忆倾泻出来,兜兜转转回到祁空的识海里。无念隐约瞧见她的身侧露出一片光晕,差点以为她又取了记忆出来。
  “我说你这种旁边无人护法便取记忆的行为……”他走上前去与祁空并肩站着,却见长明灯仍熄着,方知自己误会了,轻咳一声遮掩道,“没有做,是很好的。”
  祁空斜睨他一眼,无念讪讪地笑着,目光移向桌面才发觉柔光的源头是那只宋晚从手上取下的镯子。
  “这是什么好东西?”他伸手去拿,却摸了个空。
  “摸一下都不行?”无念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年寿几何?”祁空忍不了他撒泼打滚的行径,心觉天道未来都将由这种人掌握,恐怕是要完,“安分点,再乱碰就滚出去。”
  无念翻了个白眼,却又不敢真的忤逆天道。可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问了:“这到底是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宝贝?”
  他知天道出手阔绰,更何况原是每一世都将这东西送给花神的,绝不会是什么寻常物件。他也尝试过放神识去窥探,最后无一不是碰壁。
  “这个么……”祁空将那镯子托在手中,晶石逐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无念下意识地被吸引了目光,他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的本体,形状就好像是……
  “……我的一半道心。”话音刚落,无念怔愣的片刻间长明灯复燃起三尺高的焰火。祁空漫不经心地拿一旁的琉璃盖覆于其上,很快场景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无念怔了半晌,方低声道:“疯子。”
  祁空听见了,却懒洋洋笑了一声,无所谓似的:“你说是就是吧,反正言出法随的是我。”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当初承受剖心之痛与现在感受不到真火焚心道痛苦一般。她半垂下眼帘,眸中倒映着沉沉灯火,像在劝说自己:“习惯了。得让这灯亮着,日后也好留个念想。”
  无念正色问她:“你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我亦不知,”祁空静静地看着晶石融化,直至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松了口气,却又真正感到疑惑似的,“你说的‘我’又是什么呢?”
  天道从未离开。
  她转身欲出,无念却还在问,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另一半呢?”
  “另一半?”祁空嗤笑一声,“怎么,现在流行剖心剖整颗?”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心口:“跳着呢,别瞎操心。”
  无念今日第二次见人消失在金顶外的雪地里,恍惚以为竟是同一段记忆出了差错重复两次。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金顶中却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为难似的,真情实感地对着那盏代表祁空的长明灯问道:“你说,她是什么时候生出心的呢?”
  四下寂静无人回答,无念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经,亦从金顶出去了。
  佛堂离这儿并不近,可金顶周围的冰天雪地里鲜少会有神兽愿意来。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里,金色衣袍在铺天盖地的银白色中分外显眼,几乎像是第二个太阳。
  边听头顶传一句惊讶地:“您回来了?”
  无念抬头,半眯起眼打量半空中的女子。她□□的金毛犼安顺的低伏在云端,好些年没见,观世音的容貌倒不比千年前变化得快,仍旧是中年女子的模样。
  “回来没多久,”天道中并不能用太阳的方位判断时间,“在人道早上回来的,在天道待了总共没几个小时。”
  观音点了点头,秉持着爱岗敬业的原则问道:“有什么要紧事?”
  无念猜她知晓了什么:“你方才遇见谁?”
  “刚飞升不久的一位道友,”观世音坦坦荡荡,“她说你们都往金顶去了,我恰好路过,便来看看。”
  她笑得没有不妥之处:“看来是不巧。祁空应该已经回神殿了?”
  无念不知她有没有看见宋晚,不过看见与否都不重要,眼下的棋局已是他与祁空商议出的最优解。
  “她比我出来的早,我不清楚,”无念不动声色拨着佛珠,“你去劝劝她?”
  观世音撑着下巴:“谁能劝得动她?她那个性子,多半早已做好决定。”
  “地藏呢?”无念想起那封有着三个人盖章的密信,“她最近与你寄信没?”
  观世音反问道:“你是希望她寄呢,还是不寄呢?”
  “不将你们牵扯进来也是好事。”
  “这谁又说得准呢?”观世音苦笑道,“就因我将花神扯了进来,她恨了我多长时间?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但若将花神排出去,就不得不面临如今的局面。”
  “鬼门动荡注定是一场生灵涂炭,”观世音罕见地露出真正难过的表情,可下一瞬便被悲天悯人代替,“祂们都想保住对方,千年前欠下的债只能放到如今来偿。”
  这便是这场纠葛的根源了。下五道的众生极爱说改变命运,却不知最终也落在了命运的阻拦之中。
  无念越想越不对劲,转身就要朝另一个方向去:“我去看看她。”
  观世音却拦住他说:“我去吧。”
  得了无念的首肯,观世音半途改到往天道神殿去了。祁空脚程不比她的金毛犼快多少,二人几乎是一道出现在神殿外。祁空仰头看坐在金毛犼上的她:“稀客。”
  观世音优雅地从犼背上下来了:“应当说你是天道的稀客。下去这么多年追着转世好几辈子,最后捞着什么好处?”
  祁空低声笑了下:“我上一次见她,还是苏卿宁那时候。”
  “什么?”观世音以为自己听错了,祁空却跳过了这个话题。
  小仙童们不久前才来补充过茶叶一类的东西。她们得知天道回来了便被派到这里,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外面翻花绳,祁空淡淡扫了一眼,好像从中看出几分生趣。
  “不提也罢,”壶中有新接的灵泉水,祁空泡了茶,“无念让你来的?”
  观世音无所事事地看她倒茶姿势熟练,看样子在人道没少练过,小两口日子过得比她这个成天待在南印海处理祈愿的滋润,不由得幽幽地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
  她对上祁空的目光,叹了口气:“他想来的,但我猜你们聊得差不多了,不如换我。你也不想跟中二青年待在一处吧?”
  这倒很对。诸天神佛中没有人想与中二青年无念待在一起,这是全天道悄悄公认的事情——蒙在鼓里的只有无念自己,否则以他的性子,估计早找块石头撞死直接转生去下一世了。
  观世音还是没忍住感慨:“说来古怪,他怎么就投生成了那副性子?”
  祁空耸肩道:“谁知晓呢?他的命格连司命也说不清。”
  严格来讲,命格不归司命管的神佛有三个,除却花神、真佛,还有一个据推测理当如此实则从未真正下凡转世过的祁空。
  短暂的无聊开场白过后,观世音问了同方才无念差不多的问题:“你还能回来吗?”
  祁空端茶杯的手顿了片刻,诚心反问:“你看花神回来了吗?”
  观世音:“……”
  就花神现在这个状态,要说回来了好像也没回来,要说没回来好像也回来了。
  诸天神佛仍尊祂,可她却不认为自己是花神。
  一个不认为自己是正神的正神,究竟还能否算是与当年的正神同为一人?
  祁空与花神那堆破事她差不多清楚,凭着祁空如今的状况她也能将今早的情形猜得大半。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提醒道:“你跟祂可不一样。”
  “本质都是至高存在,”祁空转着白瓷杯,透过晶莹剔透的杯壁看向渺远的时空,“祂都那样了,总不能剥出祂的魂魄再去鬼门堵一次。”
  观世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上次祁空被阴阳差拉去查看鬼门的状况,回来后一封密信烧上天,言语间却只是询问。她帮着花神瞒了祁空这么多年,最后虽说还是被发现了,这人竟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也算心有灵犀。”观世音唏嘘道。
  是吗?
  祁空有片刻失神,她想起虚空中鬼门上的繁复纹路,彼岸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从未有过的浓郁,比忘川河边更深刻的、将人硬生生拉入溺亡的温柔乡一般的,原本属于祂的邪性才从中体现出来。
  祂太淡漠,又顶着花神这样一个温柔的名号,几乎让诸天神佛忘记祂原本的神性。邪神执掌世间一切怨念,下五道遭受八苦的生灵都是祂的养料,又怎生担得起爱戴。
  她不知晓花神当年究竟是因何做出独自去堵鬼门的决定——她那时尚在沉睡之中。可后来回想,却不是没能察觉出端倪。她有时会想,就算发现了又有什么用呢?祂们一样的固执,至高存在本性中的骄傲自负占了主导,都学不会退让和妥协。
  “花神的原身留在鬼门当结界,”祁空很轻地闭了下眼,脑海中都是彼岸花血一般的红色,“我得去取回来。”
  这样的心有灵犀她宁可不要。她觉得宋晚有个念头很对,那就是花神自从遇上自己,就没再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原身归位后,花神大抵也就能顺利回归神位了。
  祂再也不能忘了自己。
  跨越数千年的爱恨纠葛环环相扣,冥冥中因果相合,最终归于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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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局中人
  ◎她亦身在局中。◎
  她其实没什么事可交代,替代她的那位会是什么样子,在祂真正到来以前,没有人会知晓。
  天道周身萦绕的怨气却始终是她的隐忧。或许是为着邪神的长期缺位,她巧合状况竟像是新的天道会将世间怨气的事务一同包揽了——这又将如今尚在下五道的花神置之何地?
  她虽长久以来并不关心六道运转之事,可如今真要一走了之,倒生出些先前未曾意识到的羁绊。她发觉自己并非了无牵挂,对尘世生出几分留恋实则是为着世人——更准确地说,是为着宋晚。
  她尚在人道,这让自己怎么放心得下。
  她不是没想过等这一世过去,孟婆汤一喝,宋晚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时,自己再次找过去就是了。可这将让花神永远陷入无尽的轮回之中,生生世世她们都要重新来过。
  她从前以为自己能够等到怨气被渡尽的那一天,后来才知晓自己贪心太急,想要的是永恒,一如祂们的存在那般漫长。
  诚然凡人一生不过百年,纵使千年万年在至高存在度过的年岁里也是微不足道的,可其中无数个瞬间都是煎熬,这一点她直到近来才懂得。
  她捏着白瓷杯出神,连观世音抬眼偷瞄了她好几次都没发现。花神原身早已与鬼门融为一体,若要取回来,须得有同等、甚至更强的材料重铸鬼门才好。最好是与周遭的环境相吻合,这样或许能撑得更久一点。
  天道竟然在为了这种事而伤神,若是传出去想必定会令诸天神佛大跌眼镜。毕竟祂是出了名的不问世事,真正影响到祂存在本身的可能也就只有六道灭亡这种极小概率事件。
  在观世音第六次瞟向她时,祁空放下白瓷杯,问道:“干什么?”
  观世音正襟危坐:“有一个小问题。”
  得到默许后,她道:“你既已将第八识投入长明灯中,决意不再去寻花神,又为何仍与她走到一处呢?”
  祁空半垂下眼思考,这样认真的神色她显露得不多。天道云淡风轻惯了,偶尔全神贯注反而让观世音以为违和起来。她仿佛从祁空身上看见另一位神明的影子,似乎人道云雨真的能改变什么,她在找寻信仰的同时将无意识模仿着信仰本身。
  “事实上,我其实……并不知晓为何会到这般地步,”她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笑意,观世音恍然以为仍是千年前的天道坐在此处,并未真正拥有名为情绪的东西,“她自己碰上来的。”
  这多少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观世音想。
  果然,祁空下一句话便消除了这个歧议,她迟疑片刻才道:“我是说,并非是我主动寻她,而她没有前几世的记忆,自然也不可能寻我。能找到通往阴阳交界地路径的存在本就少之又少,饶是生魂闯入,我卜一卦也在情理之中。”
  她当时真没意识到那是花神,很久以后才觉察出大雨夜闯入阴阳交界地,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生魂能做到的事。可她已经给那生魂卜了一卦,又在宿舍门禁上看见熟悉的名字,她还是耐不住。
  第八识的缺失并非没有起到警示作用,而是她总抱着那一丝侥幸。完整的记忆在长明灯中燃烧着,她只凭着零碎的片段知晓花神与自己关系匪浅,至高神之间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在宋晚打翻那盏长明灯以前,她亦是对往事一知半解的状态。
  而现在她倒是都知晓,往事却也无可挽回了。
  “只是没想到往事竟是如此,”她却没有后悔的意思,好像重来一次仍旧会如此选择,“她方才说决定一个人是谁的并非记忆,倒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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