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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生动了一下口罩，低着头说：“没事，我今天值班，路过就进来看看。”
“好的，谢谢医生。”
那医生点点头走了，杜城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楼下看到的值班表，今天晚上值班的应该是一个四十岁姓徐的医生和一个二十多岁姓于的医生，那个人的年纪看起来都不符合，他的胸牌还是倒扣着的。
杜城心中警铃大震，立刻冲出病房跑向护士值班台，拿出警官证简单扼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们先安排人过去看沈翊是否有什么异常，又让她提醒安保人员注意现在出医院的人，接着问监控室在哪儿便飞奔过去。
监控画面上，杜城刚刚看到的那个医生凌晨两点进去的，中途一直没出来，直到杜城从楼底上来他才从病房里出来。
“我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和梦不一样，那双眼睛比梦更真实，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他从哪里来。”
这是沈翊笔记本里的一句话，它单独写做一页，他思考过，但是没想到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杜城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脑子开始发昏，耳中一阵嗡鸣，眼前天旋地转。
“啊，他往停车场方向跑去了！”给调监控的值班保安大声说，杜城看了眼监控，身高体型差不多，错不了，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追去停车场。
杜城到时那人正要坐上面包车跑路，杜城看到旁边的灭火器眼疾手快地抄起来朝他扔去，刚好砸中他的肩膀，接着杜城扑过去将他放倒，两人扭打起来，那人比杜城瘦小很多，力气上肯定比不过，眼看着他被杜城摁着打，但突然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刀，直接朝杜城腰腹捅去。
看到挥过来的刀，杜城侧身避开要害，就地翻滚两圈起来，那人不恋战，拉开车门上车，直接挂挡用远光灯直照杜城眼睛，杜城微微侧头避开灯光，那人便脚踩离合冲了过去，听到引擎声的杜城朝一边避开，看杜城躲开，他也不追着杜城撵，而是直奔地下出口，他开得很快，赶来的几个保安都吓得贴墙躲。
因为是自动杆，那人大概率是充了钱，一出停车场就直接升杆让他给逃走了，两个人冲过来扶起杜城，看到他破洞的衣服忙问：“您没事吧？”
“没事。”杜城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说，“你们医院这个车辆的系统和客户充值信息我需要看一下。”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说：“诶呦，你这个脸色还是先歇着吧，等天亮了咱们院长上班了你自个儿问他去吧。”
杜城本想乘胜追击，但是他不可能打电话让蒋峰和李晗两人起来加班，只能给分局里值班的同事发消息，让他帮忙去交警支队注意一下监控。
回到病房，来检查的是年轻的于医生，看了他好一会，说：“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没有注射什么药物，但是……”
“你直说。”
看杜城这样，医生有点一言难尽地说：“虽然身体情况没什么异常，但是我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分泌物的腥臭味。”
杜城一言不发，那医生又说：“这件事我们有责任，所以后续不论任何调查，我们都会尽力配合，我建议你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或者是看看有没有东西移位，怕是装了监控。”
“我知道了。”
于医生也不再多说，又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沈翊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简直是造孽啊。
身后的门轻轻关上，脚步声远去，杜城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打来一盆热水给沈翊擦拭身体，擦洗四肢时，杜城擦着擦着崩溃地跪在床边哭了。
“对不起……沈翊，对不起……”
窗外又下起了雪，看来北江今年的积雪会比往年的厚。
第六十四章
十二月三十一号，收购LK的陆成江回国。
蒋峰去机场接的人，沟通结束，蒋峰把他送出门，路过走廊的人员表，陆成江指着沈翊说：“蒋警官，想不到你们警官里面也有这么漂亮的人。”
蒋峰附和地呵呵一笑，陆成江也笑了笑，对他说：“适合做成标本。”
两人四目相对，陆成江哈哈一笑，说：“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这位沈警官美得像艺术品，就跟我的展览馆里的艺术品一样。”
“呵呵，你们搞艺术的夸赞别人都挺独树一帜。”蒋峰干笑一声。
陆成江向他微笑点头致意，说：“蒋警官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离开。”说完，走出分局。
“蒋峰，一会儿跟我去办件事。”急匆匆地赶回来的杜城没注意到恰好走出门的陆成江，两人恰好擦肩而过。
看着走远的两人，陆成江望向水蓝色的天，呼出一口热气，说：“下次见吧。”
跟在杜城身后的蒋峰问：“怎么了城队？”
“我觉得庄园那边有被我忽略掉的细节，一会儿辛苦你和我去一趟。”杜城咬了一口包子，对李晗说，“我拷贝回来的这些监控视频你帮我看看，具体看一下这辆白色面包车去了哪里。”
“好的城队。”李晗接过U盘和复印纸。
说完，杜城走回了自己办公室，看着消极又亢奋，挂着胡渣邋里邋遢的杜城，李晗和蒋峰都感到痛心，沈翊已经昏迷了三个月，情况只有更糟没有最糟，持续稳定的低迷状态反而是这三个月里唯一的好消息。
“你们城队呢？”何溶月拿着报告过来问道。
李晗说：“在办公室。”
何溶月望着关起来的门窗皱着眉问：“他还好吗？”
李晗轻叹一声：“从案件开始，压力就要把城队压垮了，现在周易又没抓到，沈老师还这样，城队心中难免觉得压抑，认为都是自己害了沈老师。”
何溶月走过去敲门，说：“杜城，有案子。”
静了半晌，杜城开门接下何溶月手上的案子，何溶月扫了一眼他的办公室说：“杜城，就算你现在逼死你自己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沈翊也是我们的同事，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办案才变成现在无知无觉的样子，我们也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正逍遥法外，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此去努力追查，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你的过错，你没必要自己担着。”
何溶月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在其他人的耳朵里，他们都看向杜城，先不说作为队长杜城对他们向来都是负责的，而沈翊说到底不仅是他们分局的画像师，还是他们一组的组员，从他多次案件中的表现以及果断的判断，大家都承认并折服于他的实力。
眼下，他正躺在病床上生命岌岌可危，幕后黑手与真凶却还未落网，而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举杯庆祝又破获一起大案，又如何能问心无愧的接受荣誉与嘉奖？
“先说这个案子。”
杜城没有回答，拿着报告走向人物图板，上面还有沈翊当时手写的关系图，大家这三个月一直忙着做证据链补全和报告填写的收尾工作都忘了这事，蒋峰立刻上前将玻璃板擦干净。
“这不是我们这片辖区的。”杜城又看了几眼，发现这里并不在北江内，“你哪儿来的？”
“我当时去市局帮忙做埋葬坑的DNA识别，全力寻找死者亲属，这是我送最后一位死者返乡时遇到的，当时差点让他们给糊弄过去，还好协同的小张靠谱，我看派出所那边没什么条件就向张局做了申请。”
“杜城，这个死法熟悉吗？”何溶月看向他，“体内酒精过量，惊吓过度引起心肌梗塞死亡。”
蒋峰神色一动：“方菲菲！”
何溶月点头说道：“也许只是碰巧，但也许是我们苦苦追寻的新线索，破案对我们而言本就是职责所在，眼下这案子也许还是我们的一线破局生机。”
杜城三下五除二地看完尸检报告和当地派出所做的笔录，在案板上写下了人物关系图，确实少了一个人，一个能在对的时间杀人的人。
“死者叫佟大山，男，三十五岁，隔壁上甘村里的老光棍，并不是发现地的人，那么发现地也可能不是案发地，从佟大山身上的擦伤来看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跌倒过，到时候大范围搜查一下，尽可能快些找到案发现场。”
“笔录中几个酒友的叙述下，佟大山是个很能喝的人，没人见过他喝醉到认不清路的情况，所以第二件事，就是搞清楚案发那天他跟谁喝那么多酒，多到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杜城把尸检报告推到会议桌中间，示意大家轮流看：“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村头六十岁的卢大爷，卢大爷眼神不好，只看到破冰的河上飘着个什么东西，他用竹竿打了几次戳了几下，走进看发现是个人，从尸检报告上看，卢大爷没说谎。”
“另一个笔录人是佟大山村里的刘艳娇，是个寡妇，两人往来密切，案发当天佟大山约了刘艳娇在家里见面，说是有事要告诉她，但是佟大山死了并没有去。”
杜城说：“现在需要几个人去上甘村做一下搜查，几个人再去做一下走访，问一下村里其他佟大山的为人以及人际关系，剩下的人留队应对突发情况。”
“我和小马分两队去看看。”蒋峰主动站出来说道，“刚好庄园的事城队你比我们都清楚，你自己再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遗漏的。”
“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杜城合上马克笔说道，“散会吧。”
众人散去，李晗提着笔记本电脑过来，说：“城队，这面包车从医院出来走的多是小路，最后在春华街附近的超市失去了踪迹，进去了，但是没见出来。”
“好，我知道了。”杜城接过电脑看了最后的监控画面又递还李晗，“晚点你帮我看看我的邮箱，大概下午三点这样，是我从医院那边问来的车辆停车充值的资料，你找找看有没有这辆车，有的话把资料发我，我现在出去一趟。”
“城队你也注意安全。”李晗冲急匆匆离开的杜城喊道，杜城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局里就剩李晗和老闫。
杜城去到庄园，火救得还算及时，没有全烧光，至少没烧塌，人还能进去，庄园的蔷薇花墙已经被白雪覆盖，艳红的花在白雪的包裹下显得十分娇美，一片皑皑白雪下点点红色的画面杜城在沈翊的笔记本里看到过，他记得他还在哪儿看到过。
对，庄园里二楼那个干净的房间，那晚太着急，那副画就挂在墙上。
杜城转身进了一楼，大门被烧得差不多了，一楼破破烂烂的，整个房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就像叠叠木，只需要再抽一根便轰然倒塌。
楼梯有些地方十分脆，一碰就碎，没准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到地基里，杜城几次踩空才上到二楼，推开记忆里的那间房，房间烧毁受损程度颇大，但是窗口处的墙画竟然不见了。
看着焚烧的痕迹，大概是烧了一半，不过杜城清晰地记得，整个庄园痕检科取证的物品里没有画作，看来是被人先取走了，这画有什么竟让他冒险回来取。
杜城走到一体书架书桌旁翻找了起来，不过很多纸制品都烧成灰了，他在缝隙间摸索着竟摸到一张硬纸，掏出来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一角显示的拍摄时间离现在有六七年了。
照片里的男生一头白发，戴着一顶宽大的草帽，红水晶般透亮的眼睛如身后开得正盛的蔷薇，男生笑得很开心，怀里举着一幅画，画上正是眼下这雪景图，和沈翊笔记上的画也相差无几，但照片的背景明明是夏天。
还没想清楚，房子发出不堪重负地哀叫声，房子开始晃动，杜城知道房子要塌了，他爬上窗台朝下跳去，杜城直接砸进雪里摔折了手，等他抬头身后的房子已经塌干净了，连个形都没有了。
突然电话就响了，是李晗的，杜城接起电话：“喂。”
李晗焦急道：“城队，你看我发给你的消息了吗？”
杜城捂着生疼的手回答：“还没有，遇到了点事。”
“城队，那个车是佟大山的，在医院充值的也是佟大山本人。”李晗顿了一下，十分犹豫，说，“还有件事……”
“是不是沈翊怎么了？他情况又变差了吗？”杜城朝车的方向走去，“你别急慢慢说，我现在就赶过去。”
“不是，”李晗哽了一声，说，“沈老师不见了……”
“丢了？怎么会丢呢？我不是……”杜城只觉得冷，哪都冷，尤其是四肢，冷得僵掉了，而摔折的手臂却越发钻心的痛。
“小李说路队长来了，说是想见见沈老师，他就离开了病房，听到骚动才知道沈老师丢了，看了监控也没找到去了哪里……”李晗还在说，但杜城已经听不见李晗说什么了。
沈翊丢了……
路海洲！
杜城想也没想，扔下车跑了很远，一路跌跌撞撞出到大路才招到一辆车。
去到医院看见路海洲的那一刻杜城的愤怒到达了顶峰，一拳挥过去砸在他的脸上，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为什么你一来沈翊就丢了？”
“杜队，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路海洲说得很冷静。
杜城甩开他，说：“你说得对，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来，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出现吗？”
路海洲解释道：“我只是答应了沈画师来看他一次而已，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我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沈画师就不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杜城站到路海洲面前，用很低的声音，很冰冷的语气说道，“路海洲，如果沈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带你去陪他。”
第六十五章
看着走远的杜城，路海洲打心底里的发寒，因为他知道杜城没有在开玩笑，如果沈翊真的死了，他会去殉情，而他会被陪葬。
“老严，叫所有人注意，沈画师的计划开始了。”
路海洲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苦笑着想：沈翊，我还不想死，所以你可千万别死啊。
回到分局，杜城拿着医院拷贝来的新监控递给李晗，进办公室关起门来，满墙的人物关系图，整张北江城市平面图贴满沈翊的画，每个地点他都亲自去过，虽然有些地方因为商业开发做了翻新，但是都算幸运的找到画中比较有标志性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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