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越茫然看着她,比起震惊,更多是荒谬。尧豆豆一个三岁的小豆丁,她上哪里去找毒药?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
她跟豆豆又没有仇……等等。
有没有一种可能,豆豆下毒对象,是原主,而非她呢?
她曾经不小心,看见过豆豆幼嫩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当时还狠的咬牙切齿,要找到伤害小孩之人。结果瞧见自家小孩微妙的眼神,尧清越登时明了。
这伤害豆豆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她尧清越本人啊!
那问题又来了。如果毒真是豆豆下的,她小小年纪,又是从什么途径得到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的?
那毒还有没有剩下?小家伙一不小心误食了怎么办?
花玉容见尧清越脸上神色渐渐从漫不经心,变得凝重,不由了然地嗤笑一声。
果然如此,再深的感情,在威胁到自身的时候,都一文不值。尧清越显然也不是例外。
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却又因为尧清越跟身边那些薄情的人没有任何不同,而涌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本来以为,她是不同的。然而尧清越哪里与别人不同呢?花玉容理不清头绪,也拒绝去想。
她收起情绪,情绪冷淡得就好像是这一池逐渐恢复灵泉仙池一般,淡淡道:“我想并非下毒,而是那孩子人妖混血的身份,让她拥有能与蛇类通话的能力。”
经花玉容提醒,尧清越不由恍然大悟。
她记得自己曾在院中看到蛇类,还好几次。她最初还以为是花絮晚动的手脚,却原来一切都是豆豆的关系。
得知真相,尧清越瞥花玉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她因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而怀疑了错了两个人。花玉容,就是其中一个。
尧清越嗫嚅片刻,心虚气短道:“花师妹,抱歉,我之前误会你了。”
她咳嗽一声,郑重其事地和花玉容欠身,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误会你是花絮晚,所以才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这些都是巧合……”
她并不指望得到花玉容的谅解。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她没必要抵赖。
而且,她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才会跟花玉容道歉。不然这么点事情她大概会在心里惦记很久,然后自己内耗难受。
花玉容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愕然,她绝没想到尧清越首先关注,竟然是这个。
她顿了顿,目光奇异望着她,浓浓的失望散去,重新涌现的,竟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
尧清越,怕不是个傻子?她到底在关注些什么?
“你……你不介意她给你下毒?”花玉容顿了顿,忍不住追问道。
尧清越茫然看着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花玉容指的是谁。
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反问道:“我为何要介意豆豆给我下毒?”
干掉这种虐待儿童的人渣,难道不是每个有责任的公民都应该干的事吗?现代有法律来制裁,而在这个修仙世界,复仇就更加正义了。
她何必要介意豆豆干掉原主呢?等等……
花玉容根本不知道她是原主啊,所以在她的角度看来,就是豆豆弑主?
尧清越想明白这个,不由烦恼地蹙了蹙眉,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搪塞,只能含糊道:“反正我不介意啦……”
“你并不是尧清越。”花玉容却在这个时候,骤然放出一颗炸弹,炸地尧清越差点脚底打滑,当场扑倒在仙池之中。
尧清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踩上池子壁沿,单膝跪地,一手扒住花玉容的轮椅扶手,另一手用力捂住花玉容的嘴。
尧清越浑身湿漉漉地,倾身过去靠近花玉容时,仿佛将花玉容抱在怀中。
花玉容被她捂住嘴唇,面色也淡定地的不得了。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尧清越湿漉漉的面颊。
尧清越刚从池水里起来,不仅黑发湿湿贴在面颊,脖颈,就连纤长卷翘的长睫上都带着晶莹的水珠。
花玉容对上尧清越瞪得圆圆的杏眸,半晌,微微一笑,双眸眯成月牙。
尧清越与她眼睛对上,骤然手心一烫,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尧清越小声嘀咕道,同时意识到自己姿态不妥,忙松手想要站起来。
手腕却蓦然被花玉容一把拽住,然后整个人顺着手腕上的力道,被牵得往花玉容跟前一倒。
花玉容高高在上俯视着她,脸上带笑,白生生的面孔上黑眸沉的吓人,血色淡薄的嘴唇却吐出柔软的嗓音:“师姐既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为何要捂我的嘴呢?”
她稍稍倾过身子,绸缎一般的黑发滑落肩头,漆黑的发丝扫在尧清越的脸上,让尧清越顿感心惊肉跳。
“还是说,你心虚。才不敢让我说话?”
尧清越偏过脸,想站起来,手腕却被花玉容紧紧拽住,一时使不上力气。
她扯了扯,没扯动,不禁气道:“你放手!”
花玉容不仅没有放手,反倒攥得更近,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与她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呼吸相闻:“我就是不放手,师姐又能如何?”
好近,近得她都能闻到花玉容身上幽幽的冷香。这冷香无孔不入,带来一种惑人的力量。
尧清越的心脏噗通乱跳,脸颊也不受控制红了起来,手脚更是没出息的发软。
她虽然理智上准备远离花玉容,但是毫无疑问,花玉容本人的皮相和气质,其实很对她的胃口。不然她受魍魉影响之时,根本不会对花玉容生出那种心思。
“你……你再这样……我可就误会你在勾引我了啊!”
冰凉的指腹在尧清越光滑的手腕上留恋地摩挲了一下,骤然松开。
花玉容目光直勾勾盯着尧清越湿漉漉的绯红面颊,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垂眼睫:“师姐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揭穿师姐的心思。”
尧清越骤然得了自由,连忙手忙脚乱往身后退去,然后噗通一声,毫不意外跌进身后仙池。
半晌,她从池子里爬起来,呸呸几声,吐掉嘴里池水,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警惕地盯着花玉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底想干什么?
花玉容真被问住了。她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管不问,看着尧清越去死。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明白,尧清越对她来说,是个不稳定因素。
就这样看着尧清越静悄悄的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总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她能够毫无知觉,不知道任何真相幸福死去?
如果她得知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真相,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上,会露出何种表情?崩溃,不敢置信?还是伤心绝望,抑或者愤怒?
尧清越是个奇怪的人,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总在她觉得她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时,对方却总能打破她的印象,让她发现,尧清越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俗人。
心智之薄弱,比之任何一个修士都不如。但就是这样一个心智薄弱的俗人,却次次打破她的固有印象,令她屡屡意外。
所以,她才没有杀她。
花玉容心想着,深沉的黑眸定在尧清越忐忑的小脸上,半晌神色淡淡道:“你可知,你身上这毒,早已经侵入肺腑。那药师峰弟子的诊治结果的确无误。”
第32章
尧清越闻言, 不由呆呆看着她,半晌迟疑地抬手, 摸摸自己的脉搏。
砰砰砰,心脏跳得十分急促,除此之外,身体却莫名有些发冷,不知是否和中毒有关。
花玉容说那师弟没骗人,那她岂不是真的命不久矣?可是这身体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吗?为什么还要死一次?
尧清越一个趔趄, 力气登时从四肢百骸抽走,紧接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身后水池之中。
灵泉噗噗噗, 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眼前的世界顿变得模糊起来。
池水微微晃荡, 通过清澈而干净的水面,尧清越模模糊糊看见花玉容端坐岸边, 精致眉眼沉静,静静凝视她。
那张脸在模糊的水雾之中,依然漂亮的惊心动魄, 深深地烙印在尧清越的脑海之中。
花玉容, 不会又在骗人吧?
昏迷之前, 她心中快速闪过这个猜测,不过片刻,立马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你醒了!”
尧清越刚刚睁眼,视野便被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塞满, 耳边是稚嫩而嘹亮得近乎尖锐的童声。
尧清越吃力从床上撑起身体, 靠在床头,喘息一声:“我这又是怎么了?”
尧豆豆趴在她床头, 担忧望着她:“你昏迷了三天。”
尧清越表情一顿,怔了怔,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花玉容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突然拽住小孩瘦巴巴的手腕,将脸凑近,严肃道:“豆豆,那蛇咬你吗?”
“什、什么?”尧豆豆先是疑惑,紧接着意识到尧清越什么意思,一张黑瘦的小脸登时变得惨白,蝌蚪似的大眼睛也瞪得滚圆。
尧清越见状不由焦急,这么大的事情这孩子怎么还发愣呢?见她半天不答,急的就要扒掉尧豆豆的衣服查看对方的身体状况。
尧豆豆回过神来,连忙拽住尧清越的爪子,结结巴巴:“不、不咬我……”
不咬啊?不咬就好。不咬就好。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那毕竟是毒蛇啊!
尧清越松了口气,转而又严肃地告诫道,“那万一蛇不小心咬了你怎么办?那些蛇有剧毒吧?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以再玩蛇了知道吗?”
尧清越语气平常,絮絮叨叨,就好像在警告尧豆豆不许玩火,玩火尿床似的。
尧豆豆迷茫望着她,有些搞不清楚此刻状况。尧清越到底知不知道,是她指示小黑小青们咬死坏女人的。现在还害得尧清越即将命不久矣。
一想到尧清越的病情,尧豆豆就不由垂下小脑袋,枯黄的头发也跟着沮丧着垂了下来,好像一只无精彩的的小猫。
“对不起……”
尧清越听到对方细弱的嗓音,嘴角挑起一丝笑,蓦然用力揉了一把对方的小脑袋:“你跟谁道歉呀?”
尧豆豆扬起脸来,小脸皱皱的,眼眶通红,显得更丑了,她嗓音带着哭腔,哽咽道:“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叫小黑它们……”
尧清越竖起手指,靠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微笑看着尧豆豆,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吗?”
尧豆豆呆呆望着她,看着尧清越眸中了然的神采,鼻子一酸,蓦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不想再挨打了,所以才反击,但她没想到对方那么轻易就死了。
她怀揣这个秘密,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想和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姐姐平静地生活。但她没想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会害死姐姐。
尧清越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将尧豆豆抱在怀中,手指轻轻地拍着对方小小的肩膀,哭笑不得道:“好啦,别哭啦。为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悄悄地觑了眼尧豆豆,见尧豆豆皱着小脸兀自哭鼻子,似乎没注意她言语之间占她的便宜。
尧清越大着胆子,将小家伙抱在怀中,用下巴摩挲一下小孩软软的头发。
经过几个月的将养,小孩的头发依然枯黄,但是触感却柔软了许多。尧清越摸上去,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的毛发,那手感别提多舒服了。
她掂了掂手中轻飘飘的重量,不满意地捏了捏小孩瘦巴巴的脸颊:“为娘离开这几天,你有好好吃饭吗?”
尧豆豆吸了吸鼻子,闻言不由瞪她一眼,张口便喊:“尧清越,我在跟你说正事!”
尧清越就喜欢小孩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用力点了点她的大脑门,笑嘻嘻道:“吃饭难道不是人生大事吗?”
“你……你都快……你还跟我开玩笑!”尧豆豆一急,又要哭,豆大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尧清越见状,登时不敢再逗,举起双手投降,求饶道:“好啦,我错了。豆豆女侠原谅我吧?我们来说正事好不好?”
尧豆豆绷着小脸,又恢复成她惯常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眶还有点红:“你知不知道……”
尧清越打断她的话,手指抓起尧豆豆一缕细软的头发,在手中把玩:“即将命不久矣?”
“那药师有没有说,我还可以活多久?”
尧豆豆绷着小脸:“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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