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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张瓦片(近代现代)——陨石软糖

时间:2024-04-20 08:26:43  作者:陨石软糖
  陈美娟活着的时候,谢立和镇子还有母亲这一条纽带。陈美娟死了,冷冰冰的房产好像再没有存留的意义。
  他也想过永久乔迁到市里。可念及母亲的心愿,又想到一些不提也罢的事,终究没下死心。
  谢立驱车五分钟,绕到了镇北的别墅区。车泊在一个带花园的复式小楼前。谢立并没有下车按门铃,大剌剌鸣笛三声后,院子的电动门就开了。
  沈榷穿着睡衣,剥着橙子给谢立开了家门。
  他边吃边骂,“老子才睡醒就看到你的小破车在雨里晃,然后就是催命魔音。”
  谢立找了拖鞋穿上,走到客厅也拿了一个橙子,开始剥着吃。沈榷坐到他的对面,往沙发上一躺,说,“立哥来有什么事啊。”
  沈榷和谢立是高中兼大学的舍友。本来建筑系和雕塑系的人挨不着边,但扛不住两人对辅导员软磨硬泡,大二时如愿住了一窝。
  如果说谢立高中打架斗殴坏事干尽,那沈榷这一条藤上的瓜,就没有缺席的理。
  “要图纸。”谢立吃得满手都是,又说,“但得赊账。”
  “你真要重修镇南老宅啊。那个房子推了可要百来万重建,设计的账你能跟我磨,施工的钱谁给你欠啊。”沈榷擦干净手,在手机里翻图片。
  “我过两天就有钱了,不劳费心。”谢立起身示意沈榷去书房,边走边笔画道,“图纸,我不是早和你说过我妈的要求。”
  “那个房子连效果图都渲染好了。可按陈阿姨的要求,镇上没有施工队能做好吗。”沈榷跟上他的脚步,无奈地打开电脑道。
  “为什么,不算复杂的设计。”谢立看着效果图疑惑地问。
  “因为大多数镇上的老师傅,图纸都看不懂,全是凭经验,这个设计不知道他们会建成什么样。”沈榷放大了图纸又说,“就单说阿姨喜欢的这个金属瓦,镇上都不见的有瓦匠会砌。。。”沈榷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嗯?”谢立知他有话藏着,只问,“是吗。”
  “是啊。”沈榷心虚道。
  还没等他再开口,沈榷就感到一只冷手窜进了背后的衣领,冰的他大声讨饶。
  “马的谢立你属蛇吗?”谢立没有收手,继而掐住了沈榷的后颈。
  沈榷扒拉着魔爪大声喊,“我跟你说陶运昌能砌你会找他吗你。”
  话音刚落沈榷就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他回过身,见谢立茫然地站着,像是被施了法或者点了穴。神气一下垮下来,单单剩一具落魄的空壳。
  沈榷不忍道,“本来就不想说他,陶运昌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没有心的,空心人!你别。。。哎你这个样子谁看了不难受啊。”
  “空心人昨天来我妈葬礼,给了五万。”谢立冷冷回应。
  “哦?那你别说他们施工还挺有钱。。。其实我有喊他混个文凭跟我干,脑筋那么好使一人都不知道轴些啥,真是热脸贴了冷屁骨,狗咬吕洞宾。。。”沈榷看着谢立逐渐紧绷的身体,声音也弱了下来。
  两个人在电脑前相对沉默着。房里只剩下电脑运作时很轻的嗡嗡声,像一段遗失了画面的影像,空落落的。
  “我去找他。”谢立打破了沉默,可发声脆弱,让沈榷并不太相信,但他还是说,“我有陶运昌电话。他现在应该在镇南的一个项目收尾,那个方案也是我们合作的。”
  “不用电话,我直接上工地找。”谢立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马上就去?现在还在下雨,他也不一定在。。。”沈榷迟疑地劝阻。
  谢立没有回应,只是随意地指指窗外,沈榷便顺着看了过去。
  接连下了三天的,没日没夜的大雨,竟然悄悄地背着他们,停了。
 
 
第3章 3.
  谢立行至主街,将车泊在路边,钻进曲折的小巷口。
  镇南片区大都是八十年代立的老房。虽说家家是独门独栋的小楼,可大多是砖房。少有一些新建的混砖房,也在常年雨水的浸泡下,失了本来容貌。
  它们带着霉菌与斑驳,混进镇南苍老的,似有陈疾的灰色里。
  谢立根据沈榷提供的地址找到施工地,离自家老宅只有两条巷弄之隔。
  这房子打通了五户人家,占地近八百平,远远看过去,虽然只建好了主体,也算得上气派。
  由于早上下雨又临近完工,工地上没几个人。谢立踱着步,若有所思地参观着。
  “小伙子,来玩啊?”谢立没走几步,被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截住了。
  谢立随即堆起笑容问好,“来看看,我家也想重修,被人推荐,参考你们施工队的质量。”
  “那你是有眼光的,我这个房子,全现浇框架的,镇南独一无二。”中年人大约是房主,颇有闲聊的架势。他从口袋摸出一包烟,递给谢立一只,谢立便道谢接了过去。
  “很好看。屋脊线条有点像市里的图书馆。”谢立抽了一口烟,心情却没有舒展。这支烟的焦油含量高,口味重。他上大学后就没抽过这种烟了,味道令人怀念。
  “你说的不算错。后面那栋楼,就是给我儿子建来看书的,带你去转转。”中年人领着谢立往前走,又说,“你要是预算充足,就选陶师傅的施工队,这个质量,一般人做不出来。”
  谢立猛吸了一口烟,看似随意地问,“他们报价很高?”
  “镇上最高吧,不过值啊。我们工长陶师傅,那是真严谨!每一道工序都干净利落。。。”中年人夹着烟虚虚一指房顶说,“就这楼屋顶的瓦好像叫单玻瓦吧,对平整度要求特别高,你看看这屋顶线条,多优美。”
  谢立看着整齐的像有强迫症的瓦片,胸口闷堵。他太熟悉这种规整至极的感觉了,似乎只要张口确认,就能得到让他体面破碎的名字。
  他迟疑地开口,“确实好看。你们主体快完工了吧,现在都没什么人。”
  “是啊。不过北面屋顶的瓦还没铺完吧!来来我带你进去看看,可能陶师傅还在铺瓦呢。”中年人很吃谢立的恭维,领着他往屋子里走。
  二人行过堂厅,就到了后院。
  后院挺宽阔,谢立和房主并肩走到庭中,一齐朝屋顶看,果然顶上的瓦条还暴露着,有个个子挺高的工人站在上面铺瓦。
  谢立只看了那工人一眼就低下头,把烟扔地下快速踩熄了。他愣了愣,俯身把潮湿的烟头捡起来。才茫然地意识到,早已不是在高中了。
  现在的谢立见到陶运昌,并不用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得赶紧把烟藏起来。
  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
  “陶师傅,我给你领客户来了啊!”中年人乐呵呵地冲房顶大喊,房上的工人闻言放下工具,眼光轻轻落在庭院的两人身上。他扫视后没有迟疑,很轻巧地从梯子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脱下了施工手套。
  谢立低着头,先看到的又是那双手。
  骨架很大,骨节突出,灰白的颜色变成了棕灰。皮肤干燥,有起皮和皱纹,比同龄人苍老。
  谢立感到胸口发酸。
  他抿了抿嘴,又露出了惯常的,不恭的笑。他颔首喊他,“陶师傅。”
  “谢立。”陶运昌礼貌回应。他站的和过去一样笔直,只是比谢立高了不少。谢立想一定是自己的驼背又严重了。
  陶运昌的眼神没在谢立脸上停留,只扫过谢立捏在手里的烟头。他似乎皱了眉,也可能没有。但谢立捕捉到了这份嫌弃,立马把烟头塞口袋了。
  “两位居然认识?”中年人惊奇道,又说,“那认识是最好的,小伙子,把你家工程交给他还不放心啊。”
  “工程?陈阿姨的老宅要翻新吗?”陶运昌将手套叠整齐后搭在手上,平静地问谢立。
  他说话时吐字过于清晰,总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谢立被注视后才看向他的脸,还是一如往昔的轮廓深刻。只是那双眼角下垂的眸子里,没了过去的无辜,反倒像一口井,深而空洞。
  “嗯,想先找施工队看看状态。”谢立回应的过快,后面几个字都说的含糊。
  “你家我不用看,都记得。”陶运昌从容沉稳,好像面对的不是七年未见的故人,而是时常碰面的朋友。
  “哇你们关系这么好啊!那我真是多此一举了!”房主感叹着,又觉得气氛说不出的奇怪。
  “不是,陶运。。。陶师傅他一直记忆力很好,看过的都不会忘。”谢立赶忙解释。他当然不会认为陶运昌记得自家老宅的结构,有任何多余的意思。
  那样也太自作多情了。
  “陈阿姨的房子是有些旧,过去地基打的浅,维修起来不算小工程。”陶运昌无意关注他和谢立之间亲疏与否。自然地问起翻修的事。
  “所以我打算重建。我妈生前说想要池塘和小院,房型也要简约漂亮。”
  “重建?”陶运昌颇感意外,“那个房子是陈阿姨年轻时亲自翻修的,这是她的意愿吗?”
  谢立被问的有点难堪。好像在陶运昌的意识里,这样爱胡来的人只有自己。
  但他还是解释,“是她的意愿,五年前就提过。”
  “也好。”陶运昌没再纠结,只问,“那你找沈榷商量过图纸了?”他问的很确定,让谢立都不禁疑惑,“沈榷跟你说了?”
  “没,猜的。”陶运昌微笑着打趣。谢立却觉得他的眼神比看陌生人还要虚空。
  陶运昌顿了顿,又戴上了施工手套,“今天屋顶得完工,怕明天又是整天的雨。”他对房主示意,“王先生,今天下午应该瓦就能铺完,主体部分就结束了。装修的事你可以联系我们队的赵师傅,他会详细和您商量。”
  房主点点头,“没问题,那你忙,我带你朋友再转转。”说完就想领着谢立离开。
  但谢立并没有挪步,他摩挲着口袋里的烟头模样迟疑。
  “你可以完工后看我的图纸吗。”谢立突然发问。他面对陶运昌指了指手机,“五张图纸我都有存。”
  陶运昌停下转身的脚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谢立有点难过,知道他又判定自己在胡扯了。但谢立还是秉持着自欺欺人也有可能成功的理念,对着陶运昌说瞎话,“我今天没开车,走回镇北多远啊,好不容易来一趟。”
  陶运昌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谢立觉得那像一种无声的嘲讽。
  陶运昌指了指灰绿色,满是泥浆的工作服,为难道,“可看图纸要分析,我还得回家换衣服。”
  “那我就跟你回去。”谢立不假思索道。
  陶运昌面无表情地望着谢立,没有作答。
  一旁的房主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过节,好心劝解,“哎呀,陶师傅今天很累了,你可以改天再约他嘛。”
  “也好。”陶运昌犹豫片刻竟答应下来,又很快地翻上了屋顶。
  他上房顶后又想起什么,移动到临近屋檐的地方,眼神飘向谢立放着车钥匙,明显变形的牛仔裤口袋,幽幽地对庭院里的谢立说,“可我今天没开车,得劳烦你开车送一下。”
  说完就走回屋脊开始铺陈,没有再理房下的两人。
  “你不是说你没开车吗,他怎么还要你送啊。”中年人疑惑地问谢立。
  谢立呆呆望着敏捷做工的陶运昌,心下茫然。在这样一个满是尘灰的工地上,时间都被倾倒在未干的水洼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最终只得耸耸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没什么瞒得过他。”
 
 
第4章 4.
  镇南仅有一条主街。
  陈美娟说过,镇南人的一生就只有十公里。街头是幼儿园,小学。中街是中学,大专。街尾是养老院。这便是所谓的命。人啊,就得认命。
  谢立不知道现在的陶运昌算不算一个镇南人,但他知道他曾经是最不想留在这里的人之一。
  他看着陶运昌一层层地把瓦片铺完,最后仔细地砌完脊瓦,审视了一遍后从屋顶上灵活地翻了下来。对坐在庭院里假装玩手机的谢立说,“久等。”
  谢立收起手机很大度地说,“不会。”又望向连绵的屋顶感叹道,“这么大面积,一共要铺多少张瓦啊。”
  “我今天铺了二千四百八十二张。”陶运昌找来两瓶水,递给谢立一瓶又说,“整个屋子六个人铺,统共在六万张上下。”
  谢立点点头,接过水随口说,“那你又要数到失眠了。”他刚讲完就有点后悔,好像自己在套近乎。
  “现在不会了。”陶运昌找了件干净外套披上,领谢立出去时补充道,“在管教所和在工地都是重复的劳动,习惯了反而能睡得更好。”他离开前在工具箱里找了一个干净的大塑料袋,整齐地折叠完塞进了外衣。
  谢立闻言无话可接,只是闷头跟在陶运昌身后,盯着他的雨靴发呆。这双雨靴谢立似乎高中时就见过,上面有一个附近工厂的标识,是雨季里陶运昌奶奶送他俩的。谢立那双鞋早就扔了,而陶运昌有可能穿了七年。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向主街走着,就像过去一模一样的放学路。
  谢立走到车前开了锁,坐进去后发现陶运昌开了门,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从口袋里拿出塑料袋摊开,平铺在座椅后,才跨步上车。
  谢立的心像被小针扎着一样难受,他迟疑道,“你随便点。”
  “工地上脏。”陶运昌无所谓地系好安全带,又盯着倒车镜上挂的羊毛毡小狗看了看,说道,“这是笨笨?”
  “嗯。笨笨前年走了,我扎了一个纪念它。”谢立记不清笨笨是哪年被自己捡到的,只想起它总是黏着陶运昌要肉吃。陶运昌一周吃不了几顿荤,但凡有一点,都会喂给这只狗。
  “死了啊。”陶运昌把话重复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他转过头平静地问谢立,“还记得我家怎么走吗?你笔直开,然后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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