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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张瓦片(近代现代)——陨石软糖

时间:2024-04-20 08:26:43  作者:陨石软糖
  “怎么会忘。”谢立烦躁地打断他。陶运昌点点头,调整好姿态坐正后,便没有再吭声。
  车驶在镇南不平整的大道上,夜幕慢慢吞噬了白昼,几盏接触不好的街灯在路边闪着光,把谢立的脸照的明明暗暗,像是穿梭在时空隧道。
  没几分钟,车泊在了一片偏僻的矮楼前。
  这条街挤满了违建,是镇南最旧的街区,也是陶运昌的家。
  陶运昌下了车,拿起自己的塑料袋正准备再折起来,被谢立一把扯了过去。
  “还是这么大火气。”陶运昌只是盯着谢立笑,话里却没什么温度。
  “别再拿了。”谢立锁了车,把塑料袋扔进街边的垃圾堆。向着矮楼深处,唯一一间青瓦白墙的房子走去。
  陶运昌走在后面,从挎包里取出钥匙。他把钥匙链上一个磨的没有颜色的小狗吊坠取下来,将它放进了外套的内袋里。
  谢立站在那栋细窄的矮楼前,等着陶运昌开门。
  这栋小楼两米多宽,两层带一个小阁楼,纵深也就六米多,面积叠加不到六十平。
  它姿态勉强地,从两侧的蓝顶违建中生长出来。
  格格不入的颜色和样式,像是回收站里塑料瓶内混入的彩色玻璃瓶。唯有廉价是它们的共同之处。
  “我听说镇南这一带可能会拆。”谢立问正在开门的陶运昌,陶运昌进了门把灯按开,一间惨白的屋子就呈现在了谢立眼前。
  “下半年会拆,安置房在镇北。”陶运昌在鞋柜里翻找很久,才找出一双压变形的一次性拖鞋递给谢立。
  谢立呆呆地接过,看着房间的陈设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间屋子完全变样了。过去客厅里杂乱的汽修工具,酒瓶,麻将桌和破皮沙发都消失了。肮脏的墙面漆的雪白,青色的瓷砖也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在进门的地方放了个鞋柜,角落里置一张餐桌,两把木凳子,就再无其他。
  “进来啊。”陶运昌催促道。他钻进窄小的厨房端出杯子,又说,“还喝红茶吗。”
  “嗯。”谢立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走进来,环顾四周问,“变化好大。”
  “陶建成失踪第三年,我就把他的东西都扔了。”陶运昌烧着水,看着气泡一点点地蒸腾上来,淡淡道。
  “陶叔。。。这两年也没消息吗。”谢立犹豫地问。
  陶运昌瞥了他一眼,只说,“没有,不过无所谓。”
  两人在厨房里等水沸有些挤,陶运昌便说,你可以上楼看看,我房间也重新漆了。
  谢立站的局促,就听话地上了楼梯。
  陶运昌的房间虽说重新粉刷过,但格局还是没有变。
  窄床旁新打了衣柜,窗前的书桌还是那张旧的,只是铁架书柜换成了实木板。
  谢立翻了翻,里面大都是关于施工的书籍,还有陶运昌高中就收集的建筑杂志。
  谢立仔细观察着,想在这个房里找到以前遗留的雕塑,照片之类的物什。
  然而什么都没有。
  陶运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自己的物件。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失望。这间屋子并不存在任何多余的装饰。
  说难听点,它干净又简陋,和牢房一样。
  谢立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不过脑地问道,“你们管教所里是什么样的?”
  他说完就发觉不合时宜。谢立环顾四周,拿起了房间里唯一的点缀,一个彩色的魔方,不自然地把玩起来。
  “和这里差不多,不过我们那间住四个人。”陶运昌漫不经心地从衣柜里找了件干净衣服,就开始脱外套。
  “你现在不是在牢房里。”谢立捣鼓半天一面魔方都拼不完整,发泄用力地轴了两下。又说,“房间还是应该布置的。”
  “没心思。”陶运昌散漫地说着,“我大概一辈子就这样了。”他扯开t恤,宽而瘦的身体暴路出来。
  谢立看着他因日晒而棕黑的皮肤,过于根根分明的肋骨,心痛的同时又窜起一阵无名的火。面前的环境和这具粗糙的躯体,不是他无数次想象的,陶运昌会选择的人生。
  他把魔方抛到窄床上,挡在准备穿衣的陶运昌跟前。
  他盯着陶运昌毫无神采的眼,挤出不太有力地劝告,“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希望才能让人重获自由”。”谢立顿了顿把陶运昌从头看到尾,又压抑怒气道,“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陶运昌仍旧毫无波澜,看谢立像在看一出滑稽戏。谢立觉得憋屈,蛮劲窜上来,猛地推了一记陶运昌的胸口,又说,“生活不是坐牢,你不能这么对自己。”
  陶运昌在谢立推到第二下的时候,狠狠撇开了他施力的手,捏住他的脖颈大力地按在了衣柜上。谢立吃痛,抓着掐他的手往外掰,但他惊讶地发现,七年前被自己视为文弱的陶运昌,他已经扳不过了。
  陶运昌赤着上身靠近谢立,伸出另一只手臂,把他圈在身体和衣柜之间。施加在脖颈上的力道也越来越松。
  他戏谑地在谢立脸上拍了两下,对着谢立的耳边小声说,“不同了,谢立。”
  他语气怜悯,似乎压抑着什么。他低头又对谢立喃喃道,“生活可不是电影,不是每个人都能越狱。”
  陶运昌说完立刻松开了谢立,他把干净t恤穿好,又找了一件米色毛衣,恢复了往日的疏远。
  谢立瞪着他,竟然脑袋发懵无话可说。
  陶运昌若无其事地穿戴整齐坐到床边,开始把玩那个被谢立打乱的魔方,他手指动的很快,谢立都有些看不清动作。
  陶运昌边拼边说,“谢立我劝你很多次,放弃喜欢我吧。这么多年还这样,没意思。”
  谢立闻言脸都白上几分。他羞愤又不甘心地追问,“凭什么你要我放弃我就放弃?”
  “凭我只喜欢聪明的。”陶运昌咔嚓一声,将最后一块错位的颜色复位。
  他把玩着六面都拼好的魔方,皱起眉有些烦躁,“这事你又不是第一回知道。”
 
 
第5章 5.
  陶运昌房间里吸顶灯越发亮了起来,冷白光将桌椅,床柜和秘密都一览无余地浮现,勾勒。
  衬的窗外的夜更深更暗了。
  谢立望向窗外。又听见了很轻的落雨之声。
  “还是不讲情面。”他苦笑了一下,从口袋摸出烟盒。谢立手有些抖,他努力维系着正常,面上满不在乎,好像陶运昌只是在讲玩笑话。
  当他掏出打火机的时候,一只大手横过来,把打火机抽走了。
  “老规矩,我家禁烟。”陶运昌收完打火机往楼下走,“我是为了你好。”模糊的声音飘上来,不知道是在回应谢立的责怪,还是表达维护健康的态度。
  谢立希望是后者。
  下了楼。新泡的红茶已经变温,谢立起身想端去加热,陶运昌却先一步拿起杯子,把温水倒了灌进开水,重新递给谢立道,“小心食道癌。”
  “别多管我的事。”谢立低声抱怨。
  陶运昌看了他一眼,说,“你别多想。”
  “不会,知道你不是故意记的。”谢立看着茶包的颜色在水中扩散开,直至把一切透明都染红。他发着呆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什么值得你刻意去记。”
  “很多。”陶运昌摊开从二楼拿下来的笔记本,戴上了那副谢立高中就见过的银边眼镜,拿着笔说,“我记得的都是琐碎,实际用处不大。关键信息得提取。”
  谢立闻言百无聊赖道,“那我的事在你眼里就完全是琐碎吧。”
  “你可以尝试做别人的珍宝,不必强求。”陶运昌写下标题,示意谢立,“图纸。”
  “这么快就办公啊,好久都没面对面说过话了。”谢立翘上一只腿,笑得散漫,“你刚才也说了,我很惦念你的。”
  “不办公那我们做什么?”陶运昌把眼镜放下。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叉地审视道,“你是想玩游戏?还是想叙旧?”他冷笑了一声又问,“还是想我睡/你?”
  “说什么呢,糙”谢立红着脸拍桌起身骂道。
  陶运昌漠然地抬头,那双眼让谢立想起阴暗怪异的溶洞。他表情玩味地靠近谢立的脸,“你要是能学会不谈感情的话,其实我也可以答应你。”
  谢立被暧昧的话语牵引,身体后倾,脸红了又白。
  陶运昌玩笑开够,退回去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不过你又做不到。”
  “糙。。。”谢立试图掩饰难堪,忘了顾忌态度,“你是牢里呆久了吧,什么烂话都说。”
  “我一直这样。”陶运昌无所谓地靠着椅背观察谢立,像在看一场马戏表演,他讥讽地感叹,“也就你会一直追着烂人跑。”
  谢立心下五味杂陈,不知道烂这样的形容何时开始按在陶运昌头上。
  “我们就像过去那样相处不行吗。”他迟疑道。
  “过去?”陶运昌挑出字眼,像听到什么新鲜事。沉默片刻,他还是叹着气摇摇头,“谢立,我回不到过去了。”
  “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要求。”谢立少见地言辞恳切,“今天偏要来你家,我就是。。。”
  他鼻头一酸,偏过头小声道,“想你了。”
  谢立没看到陶运昌的表情,但他看到那只灰棕色的手突然发力按住桌面,青筋和骨骼都突兀地显现了出来。由于只有眨眼的功夫,谢立就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陶运昌的左手中指指节微微弯曲,轻叩着桌板。
  一下,两下,三下。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没法回应你的感情,我们还是少见面最好。”陶运昌望着他面貌冷淡,又说,“你家的项目我可能会接手,陈阿姨对我有恩。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
  “自此往后,谢立,我们就算了吧。”
  这次陶运昌的眼里没有戏谑和冷漠,流露出一种过去常有的,无辜的认真。谢立还是摸出一支烟,在手背上反反复复地敲,他没接陶运昌的话,只问他,“我妈对你有什么恩,能值五万块?”
  “出狱后,陈阿姨借过我一笔钱。”陶运昌想了想说,“她和我也经常一起吃饭。算朋友。”
  “啊?我妈借你钱?”谢立茫然道,“从来没听说过。”
  “她没对你说的事太多了,不过让你活在云上,也蛮好的。”陶运昌左手持笔,在笔记本的“房主”后面,写了“陈美娟”三个字,又对谢立说,“你要好好活着,她很爱你。”
  谢立愣了愣,心里生出怪异的念头。陈美娟之于他,比起母亲的身份,更像一个不省心的朋友。她张扬而神经质的个性没少给他添麻烦。
  他当然是爱陈美娟的,但被陶运昌教育,总是奇怪。
  “图纸。”陶运昌也发觉言语略有不妥,挑开话题问道。
  “哦。”谢立停止了发呆,从手机里调出结构图。陶运昌皱眉接过,“这么看还是太小了。”
  “我去打印?”谢立起身问。
  “不着急,下着雨呢。你有空去公司签了合同,再讨论细节。”陶运昌摇摇手示意他坐回去。
  “哦。”谢立缩回座椅。他看着陶运昌紧盯屏幕,手指收收放放地观察很久,最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对词组和几行数据。
  时间在谢立的注视里走的很慢,慢到令他安心的速度,慢到思维可以退回高中。
  那时候父母虽然离婚多年,但谢飞还是会在雨季从国外回来。谢立就经常拿谢飞的英文小说给陶运昌看。陶运昌总是把一整本书都看完后,用几句话概括内容,写下生词,最后递给在他对面捏油土的谢立,用诚恳而认真的声音说,“谢谢你。”
  他总是很期盼着这简单的,轻巧的两个擦音,这是为数不多的,他能轻易为陶运昌做到的事。
  至于后来谢飞为什么不再回来,陶运昌为什么不再见他,答案好像都变得很飘渺,谢立也不想再追究了。
  但他总记得那时候陶运昌眸光里的无辜和真诚,伴随着连绵的,不分昼夜的雨,将谢立一遍又一遍地淋湿。
  谢立的思绪是被一条提示音打断的。彼时陶运昌正把手机放在桌面,对电施工的图纸进行分析。手机刘海处快速划下来一道横幅写着:“雀雀:你还是不要招惹陶运昌了。”
  提示音把谢立和陶运昌的注意力都聚拢在屏幕上,谢立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条横幅又落了下来:“雀雀:为了他不值得。爷再帮你找施工队。”
  谢立知道陶运昌也看了讯息,还抬头看戏似的瞥了谢立一眼。
  谢立尴尬到要收回手机,可第三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写着:“而且你现在又没钱!他还那么贵!”
  谢立读完讯息,恨不得顺着电波把沈榷拎出来暴打一顿。
  陶运昌语调上扬,似乎有轻蔑的笑意,他说,“你原来没钱啊。”
  “不是,不是。”谢立陷入了慌乱,一时间支支吾吾话都讲不清。
  “那今天就算了,我明天还要去市里办事。你请回吧。”陶运昌虽然下了逐客令,但口吻却轻松起来,就像过去无数次对谢立开的,赶他回家的玩笑。
  久违的熟悉感蔓延开,陶运昌也有点恍惚。谢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贯进来的风雨打湿了他的前襟。谢立望着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雨丝,组成一道劝他回退的高墙。
  “我明天也要去市里。”谢立背对着陶运昌喃喃道。他后退一步,转身。额发被雨淋潮,细碎地耷拉下来,遮了眼睛。
  “今天晚上,能不能和过去一样,”谢立抬起头,放下了所有的装腔作势,小心翼翼地问陶运昌,“让我留下来?”
  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惊雷,落雨声也变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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