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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张瓦片(近代现代)——陨石软糖

时间:2024-04-20 08:26:43  作者:陨石软糖
 
第6章 6.
  雨顺着风飘在谢立的背上,一小会就洇了一块儿。他转过身展示着背上的水痕,讨好地对陶运昌说,“看都潮了。”
  陶运昌置若罔闻,声音像冷雨,“我家没有别的床。”
  “我睡地上,就原来那样。”谢立马上积极争取,陶运昌皱着眉没有表明态度。
  “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你也不要多想,哈哈。”谢立尴尬地笑了笑又补充,“就想叙叙旧。”
  “先进来。”陶运昌见雨势太大也不好赶人,只得暂时做出让步。谢立乐意地把门关了。
  被允许留宿似乎让谢立有了些许底气,他问表情冷漠的陶运昌,“晚上咱们吃什么?”
  陶运昌闻言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碗泡面,放在桌上,看着失望的谢立说,“吃就吃,不吃就算。”
  谢立委屈地接过泡面,是那种超市里杂牌的廉价番茄面。不过虽然谢立不喜欢泡面,但很喜欢番茄。
  他没忍住暗喜地勾了勾嘴角。
  “还是老话。”陶运昌斜了谢立一眼平静道,“别多想。”
  说完他又钻进厨房,拿着饭盒在冰箱前忙碌了一阵,挑出一些剩菜剩饭,热了锅准备做汤饭。
  谢立老实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陶运昌的手点火,摇锅,下菜。这双手老道灵巧,握着锅柄的手骨节突出,左手持筷搅拌时筋骨的动态,让谢立觉得不管自己的雕塑技巧再好,都无法重现它们的优美。
  厨房里气温高,热气升腾上来,窗户上蒙了一层白雾,让气氛湿热朦胧。
  “别挡门,闷。”陶运昌停手,趁着汤饭热起来的空档赶谢立走开。
  “你吃什么啊。”谢立好奇地探过身。
  “别挡门。”陶运昌冷冷地强调。
  谢立却没有退出去,反而挤进了狭窄的厨房,他不在乎陶运昌明显沉下的脸,只是挨着他看汤饭外圈滚起一轮小泡。
  “玉米排骨汤,菠菜,冻豆腐。。。小火锅嘛。”谢立殷勤地用手肘撞了撞陶运昌,陶运昌躲远了一点,端锅,熄火,对谢立平静地命令,“让。”
  谢立没辙只好闪身,看陶运昌把锅放在桌垫上,拿了汤匙和小碗,自顾自坐下,悠闲地吃了起来。
  “能一起吃吗?”谢立言语恳切。陶运昌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搭理。
  谢立自讨没趣,只好打开泡面放调味料。
  当他正准备加开水泡时,陶运昌突然说,“冰箱里有新鲜番茄,你要用锅的话,可以把它下进去。”说完又埋头继续吃了。
  谢立怔了怔,停下挤调味包的手,苦笑地说了好。
  对于一般人而言,亲密之人才能记得的个人喜好,在陶运昌这里,平常到连关心都称不上。但凡多想一点点都是万分要不得的,受伤害的只有自己。
  不过谢立也不在乎。他听从了陶运昌的建议,取了番茄,风风火火地煮了一碗泡面端出来时,陶运昌已经端着锅准备洗碗。
  谢立边吃边听着厨房水龙头的关停声,趁机问陶运昌,“马上新闻开始了,看吗。”
  陶运昌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听到,厨房里只剩下整理锅碗细碎的声响。没一会儿陶运昌出来后正准备上楼,又折回来对谢立说,“你别忘了洗碗。”
  谢立听着陶运昌上行的声音很纳闷,不知道以前是留下了怎样一种邋遢的形象,以至于洗碗都要叮嘱。
  不过他一向忘性很大,记忆力就像一盒缺了大半的拼图,如果整理起来,永远无法拼凑过去的原貌。陶运昌说过他太笨,也说过他太幸运。
  谢立选择原谅陶运昌的所有嘴坏,因为他恰好是记喜不记忧的人。
  二层新闻联播的声音飘下来好一会儿,谢立才收拾好碗筷准备上楼。他倒了两杯热水打算端上去,却发现厨房柜子里的红茶包装是新撕开的,牌子也是谢立喜欢的一个外国品牌。他想了想觉得合理。当时谢飞从国外带的东西陶运昌都挺喜欢,那么储备品牌茶叶待客也不稀奇。
  谢立感叹着今非昔比登上了楼。
  陶运昌房间的电视仍然是七年前的小液晶,比普通的台式电脑大不了多少,挂在书桌的右边。陶运昌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新闻,接过谢立递的茶水,礼貌地道谢后,又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了。
  谢立没找到其他凳子,偏偏想起陶运昌以前不允许别人坐他的床,只能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乱晃。陶运昌余光扫到他,只是说,“你坐床上,没别的椅子。”
  “不是不喜欢别人坐你的床吗。”谢立犹豫地坐了下去。床垫的回弹很差,是便宜床垫的质感,谢立很不喜欢的那种下陷的感觉。
  “监狱都睡过哪还讲究这些。”陶运昌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谢立觉得胃里好像被钝刀刮了好几回,是一种别扭的隐痛。
  谢立看新闻是看不进去的,他两眼发直地对着陶运昌的侧脸发呆,又想到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
  陶运昌和新闻联播的关系,在谢立的脑海里就像钥匙进了锁孔,能联袂打开谢立六岁的记忆大门。
  那年春节时期,谢立随母亲从市里回镇上探亲,谢立的舅舅一家过去也住在镇南的矮楼一带。
  去舅舅家拜年时,矮楼门口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且一身酒气的叔叔。谢立闻着味儿一下子跳开好远,可那个叔叔还是发着酒癫,拉过一脸厌弃的舅舅大声说,“老陈,你看看我儿子!他能背每一天的新闻联播,你要听哪天的,他就能背哪天的!”他说完伸手去捞一个四处闪躲的男孩子,但碍于脚步虚浮,抓不住只能大吼,“陶运昌你给我过来!奶奶的别跑!来!背昨天的新闻给老陈听听!”
  谢立对陶运昌的第一印象就在那时候。又瘦,又矮,又冷。他面无表情地躲在谢立的舅舅身后,以此避开那个满身臭气的叔叔。后来谢立才知道那叔叔叫陶建成,是陶运昌的亲爹。
  谢立舅舅不想管邻居喝酒家暴的破事,这在镇上算不得新鲜,但看陶运昌脸上还有未消的淤青,又觉得不省心,只能拦住陶建成好言相劝,“老陶啊过年啊,你让孩子玩玩吧,别闹他了好吧。”
  陶建成眉头一横,指着谢立舅舅大骂,“陈越你个没出息的狗东西,你就是羡慕我的聪明儿子,还有你,陈美娟!”陶建成话锋一转指着谢立妈妈,憋了一会儿甚至有了哭腔,“你个不要脸的女的,我找你那么多次。。。”
  谢立妈妈吓得脸都白了,谢立舅舅又尴尬又羞愤,他听不得别人让自家脸面扫地,冲上去就打了陶建成一拳,“他酿的,你儿子再聪明,还不是被你闹得没了娘!”
  之后混乱的场景谢立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所有邻居都跑出来劝架的时候,只有个头比自己矮很多的陶运昌置身事外,他远远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神像谢立养的小金鱼死掉时一样空洞。
  谢立出于好奇,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跑到陶运昌面前殷勤地问,“你真的能背每一天的新闻联播吗?”
  小矮个陶运昌淡淡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又看回嘈杂的人群没有应答。
  “你为什么要背新闻联播啊?”谢立没有气馁,只觉得陶运昌像一个大谜团,等着小勇士去解开。
  陶运昌闻言不情愿地开了口,声音像谢立喜欢喝的冰牛奶,特别好听,“为了我奶奶。她听力和视力都不好。”小男孩说到奶奶,脸色柔和了一些,又颇具自豪地说,“我可以大声把重要的内容复述给她。”
  谢立听不懂复述什么意思,只觉得陶运昌虽然矮小,但特别靠谱,心下很有好感。于是就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那你要是背昨天的新闻给我听,我就和你做朋友!”
  陶运昌闻言像看怪物一样,盯的谢立有些发毛。谢立后退一步妥协说,“你不背也不是不行,我也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陶运昌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头都不回地就走了。
  一旁的大人们还在扭打,辱骂,吼叫,还有远处放起的新年鞭炮声,噼里啪啦地混在一起,热闹的要把这片天空掀翻。而陶运昌瘦小孤独的背影却让谢立感觉好安静,像一个要走出乌烟瘴气的侠客,漂泊去不为人知的世外。
  谢立看着陶运昌线条干净的侧脸,觉得他的疏离和六岁时差异不大。这种气息就像置身于极夜的旅途上。孤独的,安静的。
  “看够没有。”陶运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谢立的思绪,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掩饰道,“谁看你了,我看新闻呢。”
  “新闻早都播完二十分钟了。”陶运昌站起身走到了床边,在谢立身旁坐下,意外的,突然靠谢立很近,近到只有两拳的距离。谢立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僵,屏息以显示自身的无措。
  陶运昌看着好笑,问他,“紧张什么。”他一只手擦过了谢立后背,暧昧地蹭了一会儿,谢立觉得被触及的地方有火撩过。他涨红脸看向陶运昌试图发问,但没等他说出口,陶运昌就立刻与他分离,起身离的很远,像是避开污秽。
  陶运昌拿着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摇了摇,冷眼看着谢立。谢立这才明白过来,他刚刚是伸手去拿床头的遥控器,一时间有点尴尬。
  他又听到陶运昌戏谑地问道,“你害羞什么?以前不是很大胆吗?”
 
 
第7章 7.
  谢立盯着袜子上残留的工地泥点,挤不出反驳的力气。雨还在下,银针样的雨丝击打在窗上,像陶运昌的言语刺在谢立身上,挑出茫然和鲜血。
  “以前,年轻嘛。”谢立散漫地对在换台的陶运昌说。陶运昌不耐烦,他又换了几个台,只听谢立说,“现在我不会多想了。真的。”
  话音刚落,陶运昌就关了电视,他走到桌边戴上眼镜,摊开一本杂志无所谓地回答,“你最好是。”
  谢立张了口却没回应。或许陶运昌在深潭里潜行太久,他已然无力拖拽。他摇摇头,故作轻松地支开话题,“晚上怎么睡?那张软垫还在吗?”
  “阁楼,大柜最右边推门里。”陶运昌头也没回地回答。
  谢立依言上了楼。
  阁楼也焕然一新。
  暴露的房梁藏进水泥里,盖着麻布微微发霉的竹木柜,也改成了顶天的实木柜。唯有陶运昌奶奶的那张破旧变色的藤编椅,格格不入地放在一张软毛地毯上,在这个新式房间里显得多余。
  谢立环顾后摸了摸藤椅,又打开大柜找到了那张卷成卷轴的,半人多高的软垫。
  软垫用白布包着,有些沉。谢立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还是下决心,连拖带拽地把软垫搬至二楼。
  陶运昌听到动静,皱着眉走过来,语气并不友好,“怎么搬下来了,上面才收拾过,睡阁楼不是很好。”
  “说了想叙旧。”谢立把白布揭开,意外地发现这张软垫非常干净,即使摊开了也没有半点灰尘,像经常清理。垫子图案上的米奇老鼠高举双手,似在重逢问好。
  谢立感叹,“这个完全没有变。”
  “干活。”陶运昌递给谢立酒精喷雾消毒,自己去衣柜里拿了床单和被子,又把软垫挪到了离窄床最远的距离。
  陶运昌拿过床单,递给谢立一角,要他合作铺开。谢立照做时才察觉,这是一张崭新的床品。虽然是白色但印着暗花,材质也要比陶运昌自己睡得好上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还拆新的。”
  “公司过年发的,没人用。”陶运昌不太在乎,铺完床单又去套被单和枕头。
  谢立看着被包装的簇新的垫子有些恍惚。他记得原来这间陋室连床单都没有,用的是陶运昌奶奶打了补丁的毛巾被凑活,气温降下些,陶运昌把被子匀给谢立,自己穿的很厚,只是再盖一件大衣。
  那些让谢立怀念的,心痛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床铺收拾完,谢立说想洗澡。陶运昌很不情愿地找了衣裤给谢立,谢立欣然地进了浴室。
  洗好之后谢立擦着头出来,房间的主灯已经关了,只留一盏暖黄色的床头阅读灯。谢立一晃眼没看清,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陶运昌。
  陶运昌身体离得近,相对热腾腾的谢立有些阴冷,他淡淡道,“看路。”
  “你也洗?不是换过衣服了。”谢立让开一些问。
  陶运昌没有理睬,走进浴室关上门,把谢立全开的浴霸都关了。浴室散发的明亮瞬间暗下去,只留白炽灯的灰冷。而后传来的水声和窗外的落雨混在一起,都能无情地带走室内的温存。
  谢立看了手机才九点不到,但他已经很疲惫。是一种希望落空后,无处着落的虚空。他躺在地上的软垫上,庆幸着二楼铺地板而不是瓷砖,不然这样的阴雨天铁定感冒。他恍惚地又想起过去,过去连瓷砖都无,就是毛坯水泥地,陶运昌怎么每次睡着都不生病呢?
  明明也下好大好大的雨。
  陶运昌很快就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和谢立一样的宽松t恤,只是更合身一些。谢立蒙头在被子里,听到窄床上传来细微的摩擦声,而后又听到了翻书的声音。雨好像也小了一些。
  “别蒙头睡。”谢立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只好慢慢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像一只探查情况的乌龟。
  “你现在还会失眠吗?”谢立问看小说的陶运昌,陶运昌瞥了他一眼说,“还好。”
  “还会整夜回想全天的事吗?”谢立侧撑着脑袋模样困倦。陶运昌闻言合上书,把台灯暗灭,屋子陷入了沉默和黑暗。也按灭了谢立聊天的期盼。
  就在他沮丧地躺回被窝,却听到黑暗里响起陶运昌戏谑的,低沉的声音,“我不知道你还会问诊。”
  “这么早睡,那就还会吧。”谢立枕着双手又问,“现在能够尝试忘记东西了吗?”
  黑暗里另一侧安静了片刻,谢立知道陶运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似乎不太想搭理地说,“能吧。医生开了药。”
  “那是不是已经尝试把我忘了?不过我看你今天的反应,好像没有。”谢立有些得意地笑道,“你以前不是最烦我吗。”
  “忘不忘对我来说无所谓。”陶运昌声音平静的像春湖之波,在寂静的夜里四散开,“谢立,对我而言,你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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