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也会探寻旁人的取向。”楚晏清更感兴趣了,他对祁九辞眨了眨眼,一脸不可思议。
“......”祁九辞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只得道:“巫疆之人善制毒,我们在鬼城所见之毒与其脱不了干系。”
楚晏清“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大巫尤其好少年,常以他们为药体下蛊,犹衷情蛊,此人先前伪装成夫子潜伏在月章身边,便是伺机而动。”
楚晏清眸光暗了暗,他望向一眼看不到边的浓稠夜色,喃喃:“原来如此。”
“所以,傀儡之术不仅牵扯到了天界菩提和人界,甚至还有巫疆掺和了进来?”
祁九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暂且不知二者是何干系,但巫疆一旦参与进来,便不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了。”
“巫蛊之术向来为祸人间,凤鸣千年前便于巫疆落下千道封印,便是我也难以破除。如今大巫带着傀儡之术重现于世,这便说明,仙界有人与巫疆早有勾结。”
乍一听到凤鸣的名号,楚晏清怔了一瞬。鬼城魇阵仍历历在目,凤鸣于深夜中与仍为罗刹的祁九辞纠缠时向他投来的那一眼让他再难忘却。
不远处有人声渐近,楚晏清回过神来,却见阿若和砚书已然寻了过来。长鸣都尉打着头阵,健步如飞,一边“咯咯”叫着一边便要往楚晏清怀里扑。楚晏清毫无防备,眼见着就要被扑个正着,一只骨节匀称十指修长的手扼住了长鸣都尉的命门,将它提了起来。
长鸣都尉一边嘶吼,一边奋力地扑扇着翅膀,想从那人手中逃脱,谁料那手竟纹丝不动,将它牢牢提在半空中。
砚书赶至近前来,他看着祁九辞手中的爱鸡,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地转头将怒气发泄在楚晏清身上。
“公子独自一人走了,就留我和阿若姐姐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可让我们好找!”
楚晏清憋着笑,他看着才及他肩颈的砚书,觉着小屁孩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是故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这不是找着了?”
说着,祁九辞配合地将长鸣都尉放在了刚做好的鸡窝上。
长鸣都尉赞同地“咯咯”两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优哉游哉地在砚书头上定居了。
砚书愤然,他刚想发飙,却瞥见祁九辞目光沉沉地扫了他一眼,便顿时噤了声,只能鼓着脸负气走到了楚晏清身后。
“有意思。”楚晏清笑意盈盈,他看向祁九辞:“我说怎么总感觉小砚书头上该放些什么东西,原来是长鸣都尉。”
长鸣都尉闻言,昂首挺胸地环视四方,像是夜里巡逻的单骑。
祁九辞面色无波,眼底却藏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翌日清晨,楚晏清一行人在山脚下歇了脚,正逢姒门开山之时,人群络绎不绝地往崎岖山道上涌。
砚书头上顶着长鸣都尉,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能不能把它放下来啊?”砚书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晏清却摇头:“此处人多,万一它不小心跑丢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强忍着笑意:“为了长鸣都尉着想,你也当顶着它。”
长鸣都尉认可地“咯咯”两声,这是它为数不多的和楚晏清沆瀣一气的时候。
砚书黑着脸,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今日人怎会这样多?”楚晏清蹙眉,他看着周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微微蹙了眉。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阿若开了口,她道:“今日是本门招收弟子的日子。”
楚晏清了然点头,每逢门派纳新之时便会汇集五湖四海的有识之士,人多倒也寻常。
像是近乡情怯,阿若越靠近山门越是踟蹰,她手心渗了层薄薄的汗,恍惚之间,她又想起了幼年时悠然自得的时光。
那个时候,她和师姐还没有闹僵。
“阿若?”楚晏清的声音将她从愣神中唤醒了些许,她一抬眸,正对上高大巍峨的姒门山门。
山门高百尺,正中是行云流水的“姒门”二字。
阿若有些晃神,只一瞬,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人清丽的眸子。
“阿若?”那人有些讶异地出声唤她。
阿若看着眼前人风华未变的容颜,有些艰涩地开口:“师......师姐?”
此人正是姒门现任掌门——倾姒。
倾姒含笑,眼波流转,自成风情:“没想到你会来。”
她说着,转向了身后的楚晏清一干人,询问道:“这几位是?”
“阿若姐姐的友人。”砚书答道。
祁九辞抬头看向山顶终年不散的云雾,并未答话。
倾姒却好像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来访之客有些兴趣,她带着探究的目光,游移于祁九辞身侧:“这位高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姓祁名九辞,他不善与人语,由小生代劳。”楚晏清挪了几步,挡住了倾姒探究的视线。
倾姒这才收回目光,她亲热笑道:“来者是客,诸位请进。”
楚晏清跟着弟子进了山门,他余光瞥见阿若神色不虞,小声问她:“怎么了?”
阿若有些犹疑,欲言又止:“师姐她......”
这时倾姒忽地转头,笑看着他们:“不知几位前来所为何事?”
“不知掌门可知,傀儡之术?”楚晏清问。
倾姒闻言,笑意不变,从容答道:“本门从未听说过有这等诡异术法,不知公子从何听来。”
祁九辞淡淡瞥了这边一眼,便默不作声地转过去了。
楚晏清不动声色道:“沿途听闻罢了,不足为奇。”
几人继续向山上走,砚书顶着长鸣都尉实在有些不堪重负,他哀嚎一声,停了下来:“顶不动了!”
他这么一停,长鸣都尉重心不稳,猛地扑扇着翅膀向前撞去。
它东倒西歪地撞开了一群弟子,直冲向为首的倾姒。
倾姒躲闪不及,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直直向前刺去。
“长鸣都尉——”砚书瞪大了瞳孔,失声惊呼道。
长鸣都尉想要转身飞走,却来不及了,巨大的惯性逼着它义无反顾地冲向直指它的剑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生生打落了倾姒手中的剑。
长鸣都尉被人提着脖子扔了回去,阿若抱剑立于一旁,目光有些冷。
她捡起掉落的剑,打量了许久,忽地出声:“师姐何时换了剑?”
“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倾姒有些含糊,她眸光飘忽不定:“许是,许是之前那把剑不太好使了吧。”
阿若点了点头,将剑扔还给了她。
倾姒匆匆看了她一眼,接了剑,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们。
砚书抱着长鸣都尉,难兄难弟似的抱头痛哭:“长鸣都尉,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啊。”
长鸣都尉亦悲伤地“咯咯”两声表示附和。
阿若看着倾姒缓缓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们被安置在了山间小院里,青山绿水环绕,茂林修竹,松涛阵阵,好不清幽。
倾姒将他们带到住处之后只嘱咐他们不要乱跑之后,便带着弟子离开了。
临走前,她看向阿若:“阿若,许久不见,待我闲暇时再邀你一聚。”
阿若颔首,却并未答话。
倾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掩门离去。
待倾姒走后,楚晏清于小窗看着院里散尽的弟子,低声道:“奇也怪哉。”
阿若却道:“师姐......不,不应该称她为师姐,这个人,不是我师姐!”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压抑了极大的情绪,将要呼之欲出,连嘴唇都在颤抖。
楚晏清看向一路上不发一言的祁九辞,只见他倚在门边,闭目养神。
“我们神通广大的罗刹大人如何看呢?”
被点了名的祁九辞微微睁眼,他目色沉沉,像是寒冬深不见底的潭水:“整个门派里,没有一个活人。”
楚晏清微睁大眼,他预料到姒门或许有不少人已是傀儡,却未曾料到整个门派都成了傀儡孤魂。
阿若有些失声:“我师姐她......”
祁九辞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她又想起了方才倾姒躲闪的眼神和换过的剑,心下哀恸万分。
她早该想到的,师姐怎么会背弃与她的诺言?
“已失魂魄之人并非必死,你师姐生魂犹在,只是太过微弱,近乎于无。”祁九辞声音平静,却又燃了阿若一丝生机。
阿若欣喜若狂:“应当去哪里找她丢的两魂?”
祁九辞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有傀儡的地方都会有锁灵阵,只需找到这处阵眼便可。”
下一瞬,他眸中寒光毕现,暗藏杀机。
“谁在外面?”
第22章 掌门
院里传来瓦罐碎裂之声,几道惊慌的身影自窗边一掠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数道剑光破门而出,铮铮钉在那几人脚下。
阿若最先反应过来,她飞掠而出,火红的衣衫翻卷,直取为首之人的要害。
片刻之后,祁九辞提着剑,施施然立于那几人面前。
那几人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触及一片冰凉,他们抵上了阿若的剑柄。
进退维谷之间,那几名弟子忙拱手求饶:“这位高人,在下无意冒犯!”
楚晏清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微眯眼打量着,发觉这几人便是领他们上山的弟子。
“听到了什么?这么急着回去禀报?”他微微躬身,手中折扇挨个敲了这群弟子。
那劲用的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正好将他们敲得七晕八素,个个昏头涨脑。
“多说无益。”祁九辞挨个将他们捆了起来,连成一串绑在门柱上。
砚书暗自咋舌,这就是混合双打吗?
“好了。”楚晏清拍了拍手,又到了他最擅长的审问环节。
阿若绕着小院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便远远倚在栏边,守着他们。
楚晏清笑了笑,他将祁九辞拉过来,郑重其事道:“这位你们应当都知晓,大名鼎鼎,九天十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罗刹仙尊。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些好,若是敢耍什么花招,将你们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这些人看着楚晏清笑得和煦的面容,第一次理解了笑面虎这个词。
为首那人点头如捣蒜,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您请问。”
“谁派你们来偷听的?”楚晏清啧啧称奇:“也不打听打听你们偷听的是谁的墙角,若不是我在这里,你们怕是连渣都不剩了。”
说着,他偷偷瞥了祁九辞一眼,示意他接话。
祁九辞无法,他面容冷峻,从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
为首那人看了祁九辞一眼,正对上他扫来的眼神,似有千钧威压。
他又偷偷咽了口唾沫,连忙应声:“是,是。”
说罢,他额间已然渗了细密的汗珠,楚晏清身边那人虽一直都未开口,那周身的气场却还是将他压得直不起身。
“掌门大人,掌门大人要我们来偷听的!”见他迟迟不开口,其中一人便急急答道。
“很好。”楚晏清抬眼瞥了他一眼,道:“记一分。”
他又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弟子上,笑如蛇蝎:“你,扣一分。”
这是什么新规矩?为首那人面色震惊,像是对这突入而来的计分感到不知所措,他忙道:“道长大人,这可不算,您说得太晚了。”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楚晏清笑着看他,语气却冷了下来,不过他对这声道长大人颇为受用,便勉为其难道:“那从现在开始。”
接着,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的掌门大人,叫你们来偷听做什么?”
这下几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却又不敢出这个风头了。
“怎么,这下不做出头鸟了?”楚晏清眼底一片冰冷,他好整以暇地翻开扇面,那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灰飞烟灭。”
“挺应景的。”他如是评价,说着便转头看向祁九辞:“仙尊大人如何看?”
祁九辞微一点头,沉声道:“不错。”
几人快被他这句皮笑肉不笑的“不错”给吓得灰飞烟灭了,只见其中有人实在不堪重负,他连连道:“我说,我说。”
祁九辞收了扇,扇间一点,声音不辨喜怒:“说。”
那名弟子目光闪烁,吞吞吐吐道:“掌门......掌门说你们是外来人,许是有所图谋,让我们盯紧你们。”
楚晏清盯着他瞧了良久,方才对一边的祁九辞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
“这题我会!”砚书这时冒出了脑袋,他头上顶着长鸣都尉,又滑稽又可笑:“眼神闪躲,必定有妖!”
“蠢小子有长进。”楚晏清赞许点头,复而转向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弟子:“说了谎,我该怎么惩治你们呢?”
那几个弟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双目瞪圆,眼睁睁地看着楚晏清持扇比划着,似乎是在考虑怎么砍最省事。
“先将四肢砍下来,做成人彘,再将皮一点一点剥掉......”福至心灵,楚晏清一拍掌定论:“就这么办!”
“别别别......”那几人看着楚晏清含着笑意的面容,像是见了地狱修罗,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神色惊恐:“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楚晏清像是失了趣味,兴致缺缺道:“还有一次机会。”
11/28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