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妾早间来的时候,瞧着外面热闹……诗会待久了闷,一时贪玩,又在半路遇见当年同窗的旧友,原本想叙旧,可是……但……还是忍不住……多跟了几步……”
宋风宁不在乎是一回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安宁还是得给个交待。
“哦?你可真是生怕不给我找麻烦”,宋风宁将书卷放在一旁,不想戳破他精心编排的瞎话,只是凉凉地看着安宁紧张的模样,鼻息轻叱,出口的话如刮刀子般的刻薄:“忘了你的姓是怎么改的?出门之前本侯交待的话,合着都当成耳边风了。”
“奴妾知错了”,安宁喏喏着,手指抓着裙子的布料绞在一起,紧张的气都喘不匀,“奴妾今天出门是女装出行,旧友认不出来的,奴妾也并未上前搭话,只跟出几步……”
安宁辩解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这话里漏洞越来越多,早上出门时宋风宁脸上原本还带了点温和,路遇趣事还能跟自己调侃几句,此时却是面色冷峻,将他从脚到头的打量了一番,最终盯住了他的双眼。
“这车新买的,坐着舒服么?”
“咣当“
安宁哪还敢坐着,连滚带爬的下了地,手忙脚乱的理了自己的衣裙,极尽顺从的跪在车厢里,忐忑着不敢抬头,“奴妾知错了,求家主责罚。”
“错在何处?不是有道理么?怎么不接着说了?诗作得好,顶起嘴来也是巧舌如簧,再说几句没准儿本侯就不怪你了。”
“奴妾不该顶撞家主,是奴妾擅自外出有错,请家主重罚,奴妾不敢了。”
一滴冷汗顺着安宁额角流下,把脂粉划出粉白的一道,露出些本色的皮肤来,安宁只求宋风宁不要再追究下去,他的那点心事在宋风宁面前根本不够搬弄,只能求老天开眼,求宋风宁只想为难他,并不是真的在乎他遇到了谁听到了什么。
“这张嘴太闲碎,喜欢叙旧?那就自己掌嘴”,宋风宁的视线收回,继续翻看奇闻录中水里的鱼成了精把路过的樵夫拽下河去的故事,看到鱼儿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施舍了安宁一个催促的眼神,“用力些,难不成想本侯亲自动手?想想自己的身份。”
“奴妾领罚”,安宁看着自己干瘦的小手,缓缓抬起对着自己的脸颊抽了下去,一点麻麻的疼,更多的是耳光的响亮声带来的羞耻感,脸颊发烫的时候,他听见宋风宁冷冷的吐出一句:
“重一点,不然以为秦公子苛待宾客,中午都没给你吃饱”,宋风宁说完用嘴唇衔着书角,冲安宁勾了勾手指,待他挪的离自己近了一点,抬手“噼啪”正手反手的给了两个耳光,安宁的嘴角登时溢出一点血丝来,“是本侯考虑不周,午膳的时候你溜出去了,自然是没吃饱。”
“奴妾知错,奴妾该先求家主的。”
“你八成想着若是告诉本侯,本侯定是不许你去的,不然也不会有了出府的念头时先跑去求你的子荏哥哥。”
“奴妾逾矩。”
私下里的称呼被宋风宁戳破,安宁只怕这样下去更是要火上浇油,脑袋垂的更低了,“这是奴妾一厢情愿,不要连累主人。”
“这不是归你管的事,少替他人操心,总之今日罚你不亏,继续吧”,宋风宁看着安宁小鸡爪一样的手指头往脸上招呼,小脸上脂粉都快被抹尽了。
听着这耳光,奇闻录好像也没再多的吸引力了,看着安宁那个逆来顺受的模样,宋风宁觉得有些憋闷,随即招呼阿顺停车后自己跳了下去,把安宁独自留在马车里继续左一下右一下的扇着耳光。
站在车外隐约还听得到里面啪啪的响动,不知是不是担心自己找茬儿而特地加大了力度。宋风宁愣了会神,拐弯进了面前的点心铺,包了三两白糖桂花米糕还买了个点心盒子。
“带他先回府”,宋风宁让阿顺先赶着马车回去,车里的耳光声音逐渐消匿,宋风宁抄了个小路,翻了两堵墙,先去了大理寺。
邬陶早已等在那边,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侯爷,下官有一事不明。”
“讲”,宋风宁搓着点心盒上的麻绳,找了棵树随意靠着,整个人被树枝影子笼住,情绪难辨。
“今儿来听信儿的分明是个女子,先前也并未听说从知善有未出阁的姑娘,但看她听到消息的时候那腿软受惊后悲从中来的样子不像作假,绝不是跟从府有寻常交情之人”,宋风宁给他的时间不多,邬陶说得急了,口干舌燥的端起一旁的凉茶就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继续说道:
“您是没看到,哭的脸都花了,下官与她分开后兜了一圈又回去瞧瞧,凑巧看见她进了旁边的胭脂铺,跟老板借地方重新上妆,最后身上还没带银钱,拿块玉佩抵的价格。
这事儿不知是不是中间还有什么没解开的关卡,可要下官再查看一二?”
邬陶没认出安宁,这大概算是个好事。
“不必了……你刚才说他拿玉佩抵了胭脂钱?”宋风宁从钱袋拿了个十两的银锭子,“银子拿着,有劳邬大人跑个腿。”
“哪能收侯爷的银子,玉佩在此,上面没有什么纹饰,但料子是不错的,下官眼拙看不出端倪,还请侯爷慧眼”,邬陶在宋风宁手下有一阵子,对这位大人的脾气也摸了个半透,虽不知此番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在安宁从胭脂铺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吧玉佩带了回来,果不其然宋风宁问起,还卖个顺水人情。
邬陶将玉佩双手奉上,宋风宁看了看接过,还是把银子硬塞过去,转身拎着点心出了门。
玉佩确是好料子,通白剔透,摸起来还带着地脉滋养的温润感,若是安宁早有这块玉在手里,存香阁中的日子又何必过成那个惨样……
指腹轻蹭了一圈,宋风宁将那些心思和推断抛到脑后,把玉佩装进袖袋,照旧翻墙回了侯府。
羲园小院子里,高子荏正拿着笔趴在软榻上画花鸟,宋风宁从他身后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然后在耳边轻浮的叫了一声“小娘子”,高子荏被吓的手一抖,原本已经勾勒成形的牡丹花被墨渍浸染成了一团黑,高子荏转头就要发作,宋风宁眼疾手快的拿了块桂花米糕塞进小娘子的嘴里,“消消气,吃点甜的,特地给你买的。”
“唔”,高子荏嚼着米糕喝了口宋风宁递过来的茶水,“夫君,这么快就回来了?安宁呢?”
“在马车里跪着,我想你想的厉害,先回来瞧瞧”,宋风宁看着高子荏吃完了一块米糕,又从点心盒子里拿了一块枣花酥给他,“还得出去一趟,等着为夫一起用晚膳,先垫垫肚子。”
“夫君尽管去忙”,高子荏将弄脏的画放在手下接着点心渣,小巧的枣花酥几口就下了肚,他呷了口茶,身子蹭到软榻内侧去,靠在墙角看着宋风宁,风情万种的眼神此时有一种难言浅淡愁苦,让人看不出喜悦来,“风宁......那是他父亲,他会恨你......”
“乖,你休息一会”,宋风宁低头,声音淡淡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和无奈,他招呼高子荏趴好,拉过小被子盖了身上,把人搂在怀里抱了好久才出门去。
马车从侧门进侯府后院,宋风宁溜达过去的时候,远看着空院子听着马车有些萧瑟寂寞,走近了些,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低声啜泣和隐隐约约的耳光声。
“下来吧”,宋风宁用两指叩响车厢,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安宁把帘子掀开个缝隙,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脸上乍看肿了两圈,回头看见站定在旁边的宋风宁,不敢怠慢的从车里爬了下来,宋风宁后退两步给他留出些空地来,“先前在府里没挑过你的规矩,但你自己清楚身份该当如何,本侯不想过多纠正。”
宋风宁大步流星地走远,安宁咬着嘴唇认命的四肢着地爬在身后跟上,男妾在主家面前不得站立不得平坐,往日高子荏和他一起的时候不这么要求,倒确实是把他惯坏了。
可高子荏即便地位高自己一等,即便宋风宁再多爱重,也无法左右宋风宁的决定......
诗会原本是令人喜悦的,他做梦都想跟那么多才学上佳的文人才子一起读书吟诗论学。
澜兮苑是场黄粱梦,现世苍凉,他有他的两难。
如今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讨好宋风宁,求他开恩放父亲一条生路。
身为人子,但凡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总要一试的。
第61章
安宁乱想着撞上了停下的宋风宁,来不及道歉就听他指着一旁柳树下的大石头吩咐,“褪去衣裤跪上去。”
然后就见宋风宁脚下一点飞身而上灵巧的踩在柳树枝头,安宁忍不住抬头望过去,阳光刚好从宋风宁耳侧与树枝的空隙中投射过来,只觉得那个人耀眼得很,身上玄色袍子金线闪着星光,手折了一枝刚冒出芽包的柳条从树上一跃而下,而树枝好似从未受到打扰一般,随风轻摆着,可见轻功了得。
安宁看傻了眼,宋风宁长得好身材好家世也好,但往常牵扯到亲事之类安宁便多了些不服和较劲的意思,如今局势逼人低头,他竟然生出几分“宋风宁倒是比旁人好的多”的念头。
宋风宁拿着柳枝走近,枝条轻抽了一下安宁发抖的双手,深红的手掌心摊开在两人中间,安宁只顾着看人,连衣带都没来得及解开,只有领口泄出一点春光。
“抬头。”
少年眉眼含着浅红一路将唇角都染成绯色,原本瘦的凹下去的双颊肿起反而显出肉得几分可爱,安宁乖巧抬头,眼神却不敢对上宋风宁的。
男妾不能直视家主,他不能再犯规矩了。
宋风宁扯着安宁的袖子把两人的距离贴的更紧,脸颊上交叠的手指印也因为距离而被查看仔细,宋风宁心里有种闷闷酸楚的感觉,他心里有话要问安宁。
明明在这侯府之中最能帮他的只有自己,为何却总要舍近求远?
若是别人只言片语就能取信,为何当初还要接受这个身份求嫁,虚与委蛇至今,又要来讨好自己了?
宋风宁双手环过安宁盈盈一握的细腰,勾着衣带将外衫解开,然后看着安宁又像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上牙磕着下牙磨的痒痒。
终究他也没有强求安宁裸身,只看着安宁将下身亵裤鞋袜脱干净,便点了旁边的石头让人跪好,“这次本侯亲手管教你,柳条抽打脚心百下,罚跪两个时辰,然后赤足走回去,对这些惩罚可有不满之处?”
“家主公允,奴妾知错,甘愿领罚”,柳条打脚心百下,那是得多疼的刑罚,不过哪里的错就罚哪里的原则,这次总算没有牵连到无辜的屁股......
如此想来,自己今天溜出去的真正原因,大概也被隐瞒住了。
自打入了侯府,安宁的屁股挨过板子无数,但脚心被这么重罚还是头一回,并不光滑的柳枝蹭在脚心敏感的皮肤上还有些痒痒,安宁的脚趾动了动。
柳条细而轻,平日在树上最多就是发出沙沙的摩挲,安宁第一次知道这般柔弱的枝条也能划破长空带来尖锐刺耳的鞭哨,脚心传来开裂一般的疼痛,他连小腿的麻筋儿都被戳痛了,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一下,奴妾谢家主赏罚”,脚心平平整整的放在原处,大腿和小腿抖的明显,安宁再度听到风声时,大腿带着整个人抖的趴在了树根下面,“家主......奴妾知错,奴妾真的怕......”
“躺着,自己抱着腿,再有一次,就只好让子荏替你挨了,反正你俩连坐,也不算冤枉他”,宋风宁一本正经的说着,安宁听到这话赶忙爬起来摆好姿势,生怕连累了高子荏替他受罚,“你们两个倒是关系好,就是不知他待你的真心能得你几分好好对待。”
宋风宁的话点到即止,手中柳枝折掉一半只留小臂长的一截,嗖嗖的一组十下落在脚掌一处,他下手快,安宁来不及报数,他也懒得纠正,只在半百的时候,看安宁哭的实在上不来气赏了他一刻钟的休息。
“奴妾谢家主,呜......啊,谢谢家主赏罚,五十一下”,眼泪被风吹干,风力还带着些尘土,安宁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躺在花园里受罚实在是有辱斯文,脸都快没了,“啊呜呜呜......五十二下,奴妾......奴妾不敢了.......谢谢家主,求您开恩......”
“罢了”,宋风宁被哭烦了,甩了甩柳枝嗖一下抽上了屁股,那两团肉最近没怎么挨打所以养的水嫩,这一下打出了一道斜楞楞的粉红印子,“不必报数,咬着嘴不许哭出声,烦。”
“是......唔,是,谢谢家主”,安宁把两条腿抱的更紧,露出屁股给宋风宁打,恨不得整个人都厥过去,只想饶了那总共没多长的娇嫩脚心儿,总归屁股上的肉多,挨打的经验也丰富。
五十下打在臀肉上,对宋风宁来说可轻可重,寻常对高子荏的时候指定要让人哭出声来,放在安宁身上就变了心思,他不爱看安宁哭,总觉得好像苛待了人一样。
轻拿轻放的抽了五十,两瓣肉团只是粉粉成几处薄肿,宋风宁将柳条丢在一旁,安宁这次连眼泪都没怎么落下,“起来跪着,两个时辰,衣服不许放下。”
“是,奴妾知道了”,跪姿是规矩册子里教的,裙摆撩起系在腰间,手在身后交叠,挺胸分腿跪得笔直,此时只庆幸后院这处鲜少有人经过……
宋风宁瞧了一会,掰开臀瓣将柳条轻轻夹在中间,嘱咐一句“别掉了”,便将安宁独自留在原地,他是没有耐心陪着安宁受罚的。
他没有想在这时候与安宁清算全部,他想看一看究竟是哪方的势力竟敢在侯府中安插眼线,他也想看看,安宁到底会怎么选……
他想起前些天与太子刚刚商议过的,男妻男妾可以入仕为官的奏折,当时太子问他“是为天下还是为私心”。
他私心太多,装不尽天下……
安宁看着远去的玄色背影,一阵晚风卷着夕阳残余的温度拂过隐隐作痛的屁股和脚心,他知道宋风宁今日手下留情了。
不知是因为可怜自己,还是说自己也曾在宋风宁心中稀罕的占有几分情面......
两个时辰间,天空从火红到逐渐褪色的深蓝,繁星布满了夜空,看样子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安宁起身时膝盖痛得难忍,脚心触地钻心的疼,走一步都像在刀尖儿上,他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了一下,弯腰揉着跪肿了一圈的膝盖,“嘶”,疼的发抖。
53/111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