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麓园门口就见面色焦急的思柔迎上来扶他,避开院子里护卫的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子怎么弄这么一身伤?这是被发现了?”
“没有,家主知道我溜出去这不稀奇,但他应该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不然我没这么容易脱身”,安宁一瘸一拐的进了屋,桌上摆了个精巧的小瓷瓶,粹白色的上面用蜡封了,“这是?你准备的?”
“谢管家送来的”,思柔含笑答道,“侯爷还是念着公子的。”
“若是如此就好了”,安宁轻咬了唇角用力扶着桌子坐下,膝盖弯曲又带来一阵酸痛,弄得他泪水连连,思柔取了小刀起开瓷瓶,倒了药油在手心搓热了给安宁敷在膝盖上,安宁咧着嘴抽气,小腿抖了一下差点剃刀思柔身上。
“公子今日去,可听到什么风声了?”思柔低着头问道,没能看到安宁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嗯,可能......秋后问斩”,安宁的声音遮掩不住的颤动,嘴唇一张一合,未干透的泪痕又被再度冲开,安宁上牙咬着下牙,咯吱咯吱的发出挣扎的摩擦声响。
“咣当”
思柔手中药油的瓶子落在地上,沿着滑动的轨迹药油流了满地,散出一屋子玫瑰果的香气,思柔好似是比安宁还要怕上几分的,李才听到声音叩门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思柔手忙脚乱用自己的裙角去擦地上的油印子,然后在李才推门的时候坐在那瓶子停住的位置上,勉强的挤出个笑容回了句“没事”。
李才抱着他随身的那把剑将信将疑的把思柔打量个剔透,又望向安宁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才离去,门一关上思柔慌张的把药瓶子收了,然后只余个气音儿问着安宁,“公子预备如何?”
“不知,若是能......就拿自己换给父亲吧”,安宁看着自己泛着青紫的脚心和膝骨,若有所思的噙了苦笑,“原先人家迎娶我不肯,现在家主面上不说,但皇家最重颜面,没准心里要嫌我这被千百恩客看去的身子脏的很。”
“公子......您果真想好了?”
“嗯,人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父亲落难,若非我只有这点能耐,便是飞过大理寺的围墙也要将父亲救出来,可我如今只有这么个身子,既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为了他豁出去也是该的。”
双手在膝头攥紧了拳头,安宁揪着眉心,泪滴在手指的骨节上,有气无力的声音带着几分沮丧,“现今刚入春,只能想着秋天还远,盼着我与家主在那之前能有些说得上话的情分。”
“公子既然心意已决,那此事便交给思柔去转圜,思柔毕竟是女子,还学过些房中之事的,能给公子添些助力。”
安宁追问如何助力,思柔只叫他不要担心,然后收了地上的东西擦洗干净,伺候安宁躺下就寝。那瓷瓶里的药油撒光了,受责发紫的脚心儿还没来得及领受这份恩情,安宁心想明天早上还要不要为这事去请罪,闭上眼却浮现起宋风宁跃上柳枝的身姿,突然觉得好像那人也没有那么遥远......
明日......便是生辰了啊......
安宁躺在床上不合时宜的想起,今日事太多,竟然也没分出心神给自己买点什么,不过出了府吃了烧饼和雪梨茶,还与人斗赢了诗会,这就算是过了吧,来年也不会比今年更好了......
兴许都没有来年了也说不准……
安宁强行让自己不去过多思虑半年后可能才会发生的事情,最后胡思乱想着睡去。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床前的小案子上摆着一个青瓷碗,碗里是手擀后切出的粗面,配了两块炖烂的肘子肉,水煮过断生的小油菜翠绿翠绿的,一旁还窝了两颗白嫩的鸡蛋,热腾腾金灿灿的鸡汤飘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香气。
长寿面?
麓园没有人知道他的生辰,唯一知道的高子荏现在腿断了不能下地,那这是......是子荏哥哥告诉了宋风宁么?
安宁不敢妄想,直到生辰默默的那么过了也没敢再去追问,宋风宁也没出现,整整一天只有高子荏差人送了礼物来,是一串红珊瑚的手串,他把手串小心翼翼的戴在腕子上,鲜艳欲滴。
原本他该对这贵重的礼物心动,可那碗面的滋味在舌尖萦绕着,往前每年他都有不同口味的生辰面,可独独那一碗留在心里,翻涌着读遍圣贤书也无法准确描述的淡淡伤怀。
第62章
燕都今年的春寒结束的早,除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三月刚到便入了阳春时节,柳岸堤的树叶子都长了指肚长,嫩叶在阳光里发着泛金色的鹅黄,往年二三月的桃花和赶在四月才堪堪开放的海棠一起冒了花骨朵,天气好了,人心情也好,硕安侯府里一片祥和,宋风宁照例白天在大理寺公务,晚上踏着饭点儿回府陪高子荏用膳,然后在一同在房内咿呀的消食儿,再开门就是另一天的事了。
高子荏头年在小院子里种的杏花和桃花相继开放,院子里像是蒙了一层粉白色的雾,平日里他就坐在石凳上吹笛子,笛声悠远,宋风宁在府外都能听见。
他的伤早就好了,但对外还说是腿疾,因为这事儿宋风宁被宣娘和宋明殊轮番申斥了好几次,又借机从宫里四处捞了不少稀奇闲置的好东西回来给高子荏把玩解闷儿。
秦子陌的请柬送到侯府门口,宋风宁正拿着块绿豆糕掰成小块喂鱼似得往看书的高子荏嘴里送,他都快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了,“这个秦子陌倒是个有趣的人,西南府特地把他弄来燕都,分明就是有意要他留为质子,也就是他还能这般自得其乐。”
“那夫君看,此人可用么?”
高子荏从书中抬眼,嘴角还沾了一块糕点渣,宋风宁闻言先是显出几分审慎,然后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凑近了把高子荏嘴边的渣子舔走,还要把人拽进怀里咬耳朵说话。
“别闹”,高子荏趴在宋风宁身上,今日宋风宁休沐,两人折腾到了快午时才起,这会都是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相同的栀子花味,他知道宋风宁有意不让人听到,便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着,“别人不知,你我都知道父皇这一年开始大刀阔斧的举动都是在给太子铺路,若是有异心之人,还是赶在初来燕都根基未稳的时候更好动手一些。”
小娘子的气息扑在耳边,宋风宁心不在焉,耳朵痒痒心里更痒痒,若不是早间折腾完这会再来一次怕高子荏真的翻脸,他才不想在床上用这样的姿势商议那种正经事。
高子荏每一次呼吸在他耳边,都像在求欢。
春天是个孕育的季节,百花都在为自己招徕授粉的蜂蝶,宋风宁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并真的翻了个身,把错愕的高子荏压在身下。
“子荏,你倒是很关心太子殿下。”
“没唔唔……”
辩驳的双唇被咬住强行中断对话,宋风宁并不温柔的含住高子荏的气息和薄肿的嘴唇,舌尖顶开齿缝,把高子荏的舌头吸住,相接处发出黏腻的贴合声,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而高子荏是他的水源,正被他贪婪汲取。
牙齿轻轻咬合在下唇,高子荏因为这个动作而颤栗,眼角不自觉的发湿,睫毛在宋风宁脸颊旁边扇过,一滴挂不住的眼泪落下,刚好蹭在两人脸颊相贴的位置。
吻变得更加黏湿起来,还带着高子荏呼吸困难导致的缠绵喘息。
分开时,被好好照顾了一番后,双唇透亮,是比桃花再浓郁一些的颜色,宋风宁很难形容,却很有成就感,两人之间津液拉出一条闪现的银光,在空气中啪地断成无数滴细小的露珠,均匀的铺洒在身下人微启的唇间。
“风宁……”
高子荏伸手去拽宋风宁的衣领,模样看上去涩情又委屈,宋风宁就静静的给他抓,等着他的下文,心里却想着若是高子荏还说些有的没的,就把他翻过去好好将屁股打得熟透软烂。
“想去院中赏花,抱我去……”
赏什么花……
宋风宁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手从高子荏双腿间穿过,准确无误的拍上他身后的两团臀肉,拎着腿毫不费力的将好不容易养白的屁股拍成了粉色。
“为夫看着,子荏这朵花最好看了”,宋风宁所指不言而喻,两瓣臀肉被拿捏着掰扯到两侧去,露出中间那朵已经肿的看不出褶子的娇花来,“屋里的花开这么盛,还做什么要去院子里赏?为夫今天就要在屋里赏花,自己抱着。”
高子荏不知为何祸水东流会引到自己身上来,但是真的忤逆宋风宁的话这人撒疯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手指委委屈屈的抱着自己的屁股,腰抬高了给宋风宁看着,只见宋风宁却起身走到桌案那边去了,他想看看那人的动静,刚支起半个身子,就听宋风宁幽幽开口,“再乱动,就用藤条给这小花上点颜色,还是子荏更喜欢用姜给小花点个花蕊?”
“不劳烦夫君了……”
就知道这人最近伺候自己的时候多了,总是要还的,高子荏哼了一声,脑袋转向另一侧。
“秦子陌其人可用,但我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他,还有他背后的西南府,以及……若是不出意外,还有本年春闱状元登科。”
高子荏听见宋风宁说话,他真的想撞墙死了算,谁想在这个时候听他说下文啊,可是宋风宁这个人脾气就是如此,他不爽就要欺负人,欺负完了心情好了才会继续讲,高子荏深喑其道也深受其害,只能按捺自己想骂人的冲动,继续听宋风宁说下去。
顺便他也好奇得很,春闱再有七天才开始,怎么就本年的状元都有了人选?
“这请帖是醉翁之意,他这次不是想请我,是想请你去,为的是他那个心上人,弯弯绕多的很,子荏还得给为夫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呢。”
“子荏何时有什么风流债了?”高子荏嘟嘟囔囔的,宋风宁拿着张纸回来,看他可爱又用大手捏住他的脸把人捏成兔子嘴之后才放开,留下一脸颊的红手印子。
宋风宁把手里的纸张得意洋洋的拿给高子荏,后者下意识的接了,看清画画的内容后,先是脸红然后气都喘不匀,就着姿势狠踹了那个不要脸的流氓一脚,“宋风宁!”
那画上赫然是高子荏的双手亲自为他揭开的幽秘风景,连褶皱的鼓起都画的清清楚楚,宋风宁自己满意的很,被踹了也不恼怒,抓着脚踝就亲了下去,然后就手将画卷起来放在蜡烛上烧掉——画完羞一羞小娘子就算了,要是被其他人看去,他可能会失去再看到小娇花的机会。
“不气不气,明天夫君带你去赴约,到时候就知道了”,宋风宁没说洛翕的事,主要是高子荏气急了眼泪流个不停,还把他推开不跟他讲话,“乖子荏,好娘子,为夫真的错了,不然你也给为夫画?为夫掰开给你看看?”
“滚,浪荡。”
“子荏不喜欢为夫浪荡了么?那前几天我们假扮风流员外和青楼小倌的时候,子荏挑着为夫的下巴可是说了就喜欢为夫这样浪的。”
宋风宁赖皮的抱着高子荏不撒手,跟个小狗一样在他身后蹭来蹭去,嘴里还竟是些最近发生的令人脸红的情节,不重样的说了两三个时辰,把高子荏说的又饿又没脾气,既不想理还想下地去找点点心吃,只能扒着他的手让他放开。
“别闹了,饿了”,高子荏翻了个身刚好翻进宋风宁怀里,被人一把摁在胸口贴的紧紧的,他听见宋风宁问他想吃什么想出去还是在府里吃,高子荏身子发软发热,他料想自己可能是被宋风宁下了蛊,怎么这人这么恶劣,自己还如此欢喜,心动入骨,他贴在宋风宁身上,顺着领口往里面哈着热气,轻轻的回道:“夫君做的都好。”
顾虑到高子荏身后的伤,宋风宁炒了莲乡的藕带腊肉,又用野菜滚着玉米面儿蒸了一锅菜团子,高子荏爱吃这种手上捏着就能下口的食物,宫内多是细点,但高子荏一直都吃不习惯,之前住在宫里一年反而瘦了很多。高子荏还喜欢边吃饭边看书,都是小时被人收养做马童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宋风宁心疼高子荏那段没有自己参与的童年,之前也想过让他改,可是总也舍不得真的狠心为这种小事去罚,就一直由着他到现在。
“来,别看你那话本了,明日去秦子陌那里,他还有许多游记之类的,你大可以都拿回来看,回头再还他就是了”,宋风宁说着不让人看,手里却掰开一个菜团喂到高子荏嘴边让他就着啃,高子荏舍不得弄脏了书,便把话本拿远了些,接过宋风宁手里的食物,捧着小口小口的嚼着。
“真不知你为什么爱看这些,那上面记载的哪个是真靠得住的故事?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有些更是前言不搭后语,作者的水平可见一斑”,宋风宁忿忿,内心不满于奇闻志竟然分走了高子荏对他的注意力。
“夫君可知为何百姓爱看这些胜过于四书五经?”
“那自然是这些好懂啊,又没什么深刻的道理”,宋风宁把藕带推过来,用筷子夹了喂给高子荏,听他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那个模样看着就令人满意。
让他什么都不做,就天天喂小娘子吃东西,他大概都可以乐此不疲的喂上一辈子吧。
“一方水土一方人,精怪神仙大抵也是如此,海边的渔民拜海女,军营附近大多都是关帝庙”,高子荏用帕子擦了手,然后捡起一旁的书翻给宋风宁看,“这书中记载着泗州山中有一吃人的妖怪,当地人苦其久矣,派了一百个壮年男子前去,男子们结伴而行,却从此杳无音讯,百姓去了当地香火旺盛的神庙,当天晚上雷霆密布,几道闪电劈向那妖怪居住的山坡,后来过了半个月,村里的男人们就回来了大半。”
“这书是七年前写的,夫君可记得,那会泗州闹匪患,皇上得知马上借调兵马前去剿匪,子荏当时不就在还被借派去的行列?至于那些消失的男子,当时土匪抓了许多人,企图教化他们反抗朝廷,但没有人被说动,土匪一怒之下杀了几个人,子荏到的时候地上的血都干了”,高子荏笑笑,“这书中所载的,不过都是百姓民生,百姓如今生活的好,才有精力去杜撰那些鬼怪,是因为百姓爱戴皇上,所患之事才都是鬼怪之说,若是不爱戴,那皇权本身就是洪水猛兽。”
“你这张嘴真敢说啊”,宋风宁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没让你去做文臣还真是屈才,当初在北疆,我该把你派去蛮子那里,没准儿不费一兵一卒早就把他们劝说归降了,也省的现在还要想他们什么时候没准就要再来爷爷头上动土。”
“这主意不错,都说两国交战和亲是个好办法,不如当时把子荏嫁过去,然后多跟他们的王……唔,宋风宁,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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