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脸色一变,想替夏侯般圆场,他知道自己的发小最在意什么也最不在意什么。他方要开口,没想到夏侯般十分坦然地笑笑,道:“我就是个废物啊。”
这下换筱罗尴尬了,她自知方才口无遮拦,立刻道歉道:“抱歉,我……我……”
从小受尽宠爱的藩王之女,苗疆的圣女,哪里主动开口道过歉。
夏侯般一脸大度道:“本太子宽宏大量,不计较了!”
他边说边摆摆手。
楚祯望着此时的夏侯般,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他趁筱罗专心操控流萤时,将夏侯般拽到一边,问道:“怎么了?宫中出事了么?”
“没有啊,”夏侯般立刻否认,目光闪烁迟疑道:“能出什么事?”
再不了解夏侯般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更何况是从小与他相识的楚祯了。
他刚要再问些什么,筱罗突然大叫一声:“楚祯你快来!”
所有人往筱罗手中看去,只见母流萤飞速旋转,发出令人难耐的嗡嗡声。母流萤愈发痛苦,最终翅膀猛然停住,在筱罗手中化为黑色齑粉。
楚祯走上前,“这不是被烧灼的齑粉!”
筱罗双手颤抖,不可置信道:“这是……这是……”
未等她说出这究竟是什么, 手中黑色齑粉霎时变得滚烫。
夏侯虞率先反应过来,把楚祯拉在怀里按在地上,“不好!趴下!”
最后一个字未落,筱罗手中黑色齑粉似是有生命一般,向筱罗的脸袭来。
“啊——!”
与此同时,天空中飞来无数黑鸦,盘旋在四人头顶,遮盖了本就不见天日的密林深处。
楚祯被夏侯虞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挣扎着要去看筱罗的情况,身上的夏侯虞却有如大山一样压住他。
夏侯虞:“你去不但救不了她,只能多一个死人罢了!”
楚祯立刻不动了,攥紧的拳头死命抵在地上,后槽牙咬的嘎吱响。
身后嗡嗡声逐渐消失,重物倒地的声音同时传来。
“楚……楚祯……”筱罗哽咽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祯与夏侯虞具浑身一震,两人立刻起身向洞口看去。
筱罗跌坐于地,双手捂着嘴,眼泪却止不住地涌出。在她的面前,夏侯般一动不动笔直躺在地上,他睁着眼睛,双瞳乌黑,死死瞪着天空。
地处毒沼密林深处的般若洞此时一阵死寂的安静,一个声音悄然传来:“那个……我还没死……”
夏侯般此话一出,筱罗停顿了一下,放肆大哭起来。
“你捂我的眼睛干什么!我用不着你救!你个呆子!你个傻子!你吓死我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夏侯般没死,但他的双目中却能清晰可见无数小虫爬过的痕迹。这必不是简单的毒虫,洞中绝对有无法见世的东西。
夏侯虞捏了捏筱罗的肩膀,道:“哭没有用,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筱罗抹掉眼泪,回忆道:“小时候听爹爹提起过,般若洞中会有夺人五感的毒虫,我一直以为是爹爹吓唬我,不让我偷跑进来编撰的。”
“夺五感。”夏侯虞下意识重复,却不自觉看向了楚祯。
般若洞,顾名思义,一切智慧的本源。
它能夺五感,便能知赋予人五感的秘法。
无论是如今的夏侯般,还是即将被落红夺去一切的楚祯,此洞皆可救。
“我们进洞。”夏侯虞坚定道。
筱罗:“进洞?我们不知道洞里有什么,流萤进入化为了齑粉,我们不知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黑鸦遮天,密林雾起。我们已然惊动了洞中神灵,不进洞只有一个死字。”夏侯虞看向楚祯,继续道:“我们必须进去。”
“好,我们进。”楚祯向前一步,冲着夏侯虞认真道。
筱罗左看看楚祯,右看看夏侯虞,心一横,说道:“我护着夏侯般,也跟你们进去!无论是报答他恩情还是救朋友姓名,亦是拿到父亲的藩王位,我都必须进这个洞!”
洞外黑鸦黑压压袭来,四人不再耽搁,眼一闭齐齐冲入洞中。
那些想要食人血肉的黑鸦似是惧怕洞中某物,在洞口盘旋良久,终飞远,却依旧停留在密林上空,不再发出嗬唳之声。
“王爷!不好了!”属下急急忙忙来报。
“何事!”
“圣女与贵客们入了般若洞了!黑鸦悬停,天降雷雨!”
藩王登时从座位上弹起,脚步却未向前迈动一步,半晌他坐回去,对下属吩咐道:“传令下去,命一百人等密林外等候圣女归来,寻常百姓全部停止劳作,全部回到家中,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是!”
待属下走后,楚谦冲心慌的藩王打趣道:“你这个女儿的确是个不省心的!”
说罢,还不忘大笑几声。
藩王此时才咂摸出一点味儿来,“你就是奔着我苗疆地的般若洞而来吧?”
楚谦装傻道:“哦?什么般若洞?王爷说笑呢。”
藩王:“外界都传闻你因大儿子不能继承你的爵位而忽视他,极度宠溺小儿子楚祺,如今本王看,事实却不是如此。在你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始终是小楚祯,为此你不惜远赴一次苗疆,甚至将当今太子也置于险境。楚兄,别太疯了,储君的命不是你我能算计的。”
“王爷以为,圣上当真不知我有何算计吗?”楚谦收起所有说笑,“苗疆地处偏僻,但终归是附属于大周的藩地,苗疆的般若洞在圣上那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派太子前来,恐怕目的也并没有历练那么简单,你我且看小一辈的如何应对与自处罢。”
般若洞内没有四人以为的惊险。
自入洞内,除了漆黑不见五指,无法视物外,竟连一只常栖息于阴冷山洞的蝙蝠都不见。
四人一边庆幸,却也一边心慌。
如此顺利,不知洞底深处究竟有何物,能令无数苗疆勇士一去不还。
“你抓着我的衣摆,我停你停,我动你动,我会保护你的。”筱罗对身边的夏侯般道。
夏侯般不习惯筱罗突然对他的温柔,愣愣地点点头。
楚祯的拐杖在他的手中化为了利器,有如他曾经不离手的云缨枪,握在背后,随时应对敌情。
一抹光亮突然出现在紧张的四人前方,他们慢慢想着亮的方向前进,片刻后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面前一左一右两个洞口,左边洞口上方挂着一张白面具,右边洞口上方挂着一张红面具。
筱罗不解:“这是何意?不同颜色对应的是什么?”
夏侯虞回忆起在栾国斗兽场见的图腾,猛兽会被戴上红面具,而栾国勇士则佩戴白面具。
军营中的士兵们则会根据自己对此次人与兽之间的斗争结局的猜测,各自分为两个阵营,最后胜的那方,便会要求输方替他们磨一个月的兵器,喂一个月的马,甚至是当一个月操练的人偶。
这与长安所流行的赌博异曲同工。
苗疆为何会有与栾国相同的传统?
来不及思索更深层次的原因,夏侯虞道:“这恐怕便是般若洞给进洞勇士出的考题,我们需谨慎选择。”
筱罗急道:“我们只能选择一方,还是要分别进入每一个洞。”
夏侯虞严肃道:“这些都无从知晓。”
楚祯见大家没了主意,当机立断道:“筱罗留在原地保护夏侯般,我和净舟一人进入一个洞,有变你们立刻逃。”
“不行!”
“不行!”
夏侯虞比筱罗更快喊出“不行”二字,他的面色尤其焦急。
“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可一人进洞!”夏侯虞驳回了楚祯的提议。
筱罗同样附和:“要留也是你留下,夏侯般是为了救我,无论如何我得出力救他,更何况一个人进太危险了!”
楚祯略过夏侯虞,对筱罗道:“我不能动武,如果真有情况,没办法保护夏侯般。他——”
楚祯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出口:“他毕竟是未来储君,如果出了任何事,无论是我父亲还是你父亲,亦或是整个苗疆——都完了。”
楚祯说这番话时,夏侯般一直沉默着,就好似他们谈论的不是他。
筱罗说不出反驳的理由了,她可以去死,她的父亲也可以为了整个苗疆去死,但是苗疆的无辜百姓不可以。
她看向夏侯般一直低着的头颅,半晌不语,最后拍了拍夏侯般的肩膀,说道:“好吧,我留下保护他,保护——苗疆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
楚祯抿紧了嘴角,劝好了筱罗,下一个就是虞净舟。
“不行,我不同意。”未等楚祯开口,夏侯虞立刻说道。
“净舟……”
“我说了,不行,要进一起进。”夏侯虞面容严肃,不容置喙。
筱罗也来劝道:“虞老板说的没错,一个人太危险了,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夏侯虞不再劝,直接命令道:“我们一起进,先进白洞。”
“净舟!”楚祯拉住往红洞走的夏侯虞。
夏侯虞回头看向楚祯的目光让楚祯后背一凛,那是一种威严,不容他人反驳的王者气。
楚祯一阵恍惚,觉得净舟似是比夏侯般更像储君。
很快他摇摇头,把自己莫名其妙的直觉甩开。
“我答应你一起进,但是我们先进红洞。此洞名为般若,红往往代表着血腥,红洞应是需要拼力气的,你也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们先进红洞。”
“好。”
夏侯虞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身后揣了一把筱罗的弯刀,走在楚祯前方。
筱罗担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你们……一定要出来啊!”
她身后的夏侯般此刻虽已无法视物,却也望向楚祯他们离开的方向,面上无悲无喜,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的嘎吱作响。
第21章 光亮
从进入红洞开始,夏侯虞便拉紧了楚祯的手。
若有变,他可及时应对。
两人亦步亦趋缓慢前进。红洞内安静异常,水滴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心跳。
夏侯虞确认四周没有异常后,道:“飞飞,我们要小心筱罗。”
楚祯疑道:“为何?”
夏侯虞:“般若与红白面具,皆是栾国的风俗传统,此地归属于苗疆,却出现了栾国的东西,很难讲苗疆的立场。”
“你为何会知道栾国的风俗传统?”
“我自小长在漠北……”
话未说完,夏侯虞变察觉了不对,登时甩开“楚祯”的手,手持弯刀闪到距离“楚祯”一丈距离。
“楚祯”立刻虚弱扶住洞壁道:“净舟,你这是做什么?”
“你是谁!楚祯在哪!”
“我就是啊。”
夏侯虞冷笑一声:“他不会质疑我为何会知道栾国这么多的事,他完全地信任我。”
“楚祯”依旧在演戏:“我只好奇是问问,你怎能如此怀疑我?”
“真正的飞飞,连问都不会问我。”夏侯虞冷言道,他的手指已经完全握住了刀柄。
“楚祯”疑惑道:“飞飞是谁?”
话音一落,夏侯虞的刀已然冲向他的身体,“你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你不是他。”
不知“楚祯”究竟是妖魔鬼怪还是幻觉,这一刀明明出其不意,却还被“楚祯”用拐杖挡住,闪身跳远躲了过去。
“从进入红洞,我便一直拉着他的手,你是何时换成他的!”
“没错,你自进入红洞便与他形影不离,可若你们从一开始进洞,进的便是不同的般若洞呢?”
“什么!”
楚祯这边也走进了红洞之内,只是牵着他的夏侯虞始终一言不发。楚祯心中有些许疑问,便开口道:“净舟,你不觉得藩王与我父亲如此放任筱罗带我们来到般若洞,此事异常蹊跷吗?”
“有吗?”
“我怀疑此洞中,有他们两人想要的东西,却无法亲自前来,只能借由我们‘胡闹’的借口取之。”
“净舟”不在意道:“或许吧。”
楚祯蹙眉,“你有其他心事?”
“净舟”慢慢道:“是啊,我在想,怎么杀死你——!”
从“净舟”不在意楚祯说了什么开始,楚祯便已开始怀疑了,未拉着“净舟”的另一只手将拐杖转了个弯。
“净舟”回身刺的那一刀“当”的一声与拐杖相撞,楚祯手被震的发麻,心肺更是深受震荡,好一阵闷痛。
楚祯强忍不适,向后跳远,“净舟”未再追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看着手持弯刀的“净舟”,楚祯从心底觉出了一丝怪异之感。
若说“净舟”从进入般若洞后便伪装成净舟跟在自己身边,那么那时他伪装的如此完美,此时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若说他目的达到,将自己一人引入红洞便不再顾及伪装,可他的所作所为,包括握刀的习惯,皆与净舟如出一辙。
由此楚祯断定,“净舟”绝不是人,不是幻觉便是洞中的怪物。
楚祯短暂停歇,主动出击。他未带利刃,拐杖横出向“净舟”袭去,“净舟”不退反进,步步杀招,每一刀都是冲着楚祯要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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