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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斯明心下了然，意思意思尝了道菜，随即众人纷纷开动。
“我和你说，这里的香煎鹅肝超好吃，之前闺蜜结婚有幸吃过一次，那滋味毕生难忘。”张倩瑶边吃边回味，顺手给季佑溪夹了一筷子。
价格到位，当然好吃。
季佑溪在桌上扫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有些遗憾，“怎么没人点海鲜？”
“傻子，陆先生海鲜过敏。”
张倩瑶好心提醒道，“虽然说是敞开点，随便点，但老板就坐在眼前，总不能去犯人家的忌讳吧。”
刀叉相碰，很清脆的一声——季佑溪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啪”地掉入盘中。
“你再说一遍？”
他觉得荒谬，陆斯明海鲜过敏？这或许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陆斯明怎么可能海鲜过敏？明明每次自己吃的时候，他都会陪着吃。
季佑溪心想可能是张倩瑶说错了，也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张倩瑶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她察觉到一丝古怪，再次确认说，“是啊，陆先生确实海鲜过敏。来之前徐耀特意找叶秘书确认了他的口味，我应该没记错。”
看季佑溪表情骤变，她都自我怀疑了，张倩瑶拍拍旁边的小何求证，“陆总是海鲜过敏吧？”
“对，今天下午我亲耳听见叶秘书说的。”小何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真的很想尝尝这里的海鲜，估计吃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季佑溪彻底愣住，面色冷了大半。
没理由啊...绝不可能是这样。
他眼底空空，可滚涌的回忆却如沸水一般，满满当当地烧燎着大脑神经。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刚交往的时候，他常因为陆斯明不陪自己吃饭而赌气。当初委屈极了，那是妈妈亲手煮的海鲜粥，食材新鲜，精心熬炖，季佑溪满心欢喜地装在保温盒里带来学校，就是为了和最喜欢的人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可陆斯明怎么能总是泼他冷水，太讨厌了。
季小少爷是十足的玻璃心，他不记得他们之间是如何闹别扭，只清楚记得在自己掉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后，陆斯明就妥协了。
对方什么也没说，从此之后俩人也再没有因为这个问题争吵。
难怪那晚陆斯明会说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心脏后知后觉地绞痛，季佑溪半截身体僵硬又麻木，像被人拦腰斩断了一半，难受得几乎坐不住。
他想立马冲到陆斯明面前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永远是一副隐忍大度的样子？为什么总是把罪恶和该死留给自己！
霎时间，恼怒和羞愧的情绪将他潮拥，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季佑溪终究是心疼大于生气。
其实陆斯明是说了的，他说他吃不了，但那时季佑溪理所应当地以为这是对方拒绝自己的借口，想也不想就开始闹。
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蠢笨固执，一个懒得解释。早年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性格相悖，强求也无用。季佑溪不信，偏要撞南墙，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终于梦醒。
从众多意义上说，陆斯明的确是对的。那晚他愚蠢得可笑，煮一锅毒药自以为体贴深情，到头来只应了对方的那句“你从来不了解我。”
自导自演，比小丑滑稽，最终麻痹自己，感动自己。
半是酸楚，半是憾恨，季佑溪手心发汗，湿漉得根本抓不稳刀叉。
失神间，又有服务员端来菜品。
“打扰一下，现在上的是海鲜大拼盘，已经配好了蘸酱，如果有特殊的口味需求，可以到调料台自主调配。”
道道菜品都是龙凤——帝王蟹、龙虾浓汤、鱼子酱、雪蟹粥...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桌上陷入了死寂，众人用餐的动作一顿，心道：完了。
第11章 陆先生结婚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哪个没眼力的人赶着上去触老板的逆鳞？
“我操...季佑溪你别吓我，你快点和我说不是你点的。”张倩瑶面目惊恐，转过头小声质问他。
还不等季佑溪回答，徐耀抢先一步，“这...不是我们点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看得出，老油条也慌了。
服务员反复确认餐台号码，“5号中央餐厅，没错。”
“我点的。”
兵荒马乱之际，陆斯明悠闲回应。
他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这家餐厅的海鲜挺有名的，值得一尝。”
反转来得太快，上一秒所有人还沉浸在要被杀头的动乱里，下一秒就放飞自我，兴奋到想跳起来把盘子吃了。
“我靠...陆先生是什么神仙上司啊！！”
张倩瑶被陆斯明收服得妥妥贴贴，“我为我之前不当的傻逼发言道歉,从今往后我自愿成为陆斯明的狗！”
季佑溪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一桌海味。
他心跳迅疾，不敢妄自多想，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果然，两道视线猛烈相撞，那人似乎早已恭候多时，布下层层陷阱，只为守到他这尾游鱼落网。
“你发什么愣呢？”张倩瑶吃得津津有味，“刚刚不还抱怨没有海鲜么，现在又自顾发呆。”
命定似的，上一秒还在叽里呱啦个没完的人忽然安静，张倩瑶声音不大，但没了杂音的掩护，这一刻足以清楚地落在众人耳里。
季佑溪蓦地回神，他用眼神狠剐张倩瑶，尴尬得涨红脸。
陈越不明事理，跟着帮腔，“对啊对啊，多吃点，千万别辜负了陆先生的心意。”
他彻底枯萎了，不知道此时该作何滋味。
鲜浓高汤入喉，一并吞咽的还有种种陈年记忆。半是酸涩，半是甘甜，季佑溪选择把前者留在舌尖。
很难理解为什么某人还能置身事外。
陆斯明脸上透着轻浅笑意，多是戏谑。那姿态格外闲适，把他的慌张、窘态收入眼底，视为乐趣。
正和陈越说着话，衣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陆斯明拿出来看，神思略显复杂。
【？】
同坐席上，某人发来一个简单的问号。
能大概猜到是什么，陆斯明装不懂，照搬问号：【？】
对方几乎秒回：【海鲜过敏一直不说？】
真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迟来的算账毫无防备，陆斯明呷一口清酒，斟酌该如何下对策。
“诶诶诶，快看快看！！”
季佑溪被张倩瑶推了一下，打字的动作顿住。
他在桌上环顾一圈，不解，“看什么？”
张倩瑶煞有介事地说，“看陆先生啊！！”
季佑溪看去——陆斯明端坐着，一手拿酒杯，一手握手机，眉峰轻抬着，五官线条在暖灯光下流畅而不锋利，这副样子应该在思考。
一切正常，没看出有什么端倪，他又问，“陆先生怎么了？”
“孺子不可教也！”张倩瑶都懒得指点，“你看他在干什么？”
季佑溪：“看手机。”
“对啊！看手机干什么？”张倩瑶循循善诱，见他还不开窍，彻底扫兴，“叶秘书刚说什么来着？手机不离手，回消息频率猛增，啧...陆先生十有八九坠入爱河了！！”
季佑溪无言好一阵，这话听了怪臊人，莫名从骨子里都酥麻了。
他面不改色地将手机收起来，舀一小口热汤压惊，季佑溪心中暗道原来偷情是这般滋味。
…….
酒足饭饱后，天色尚早，大家又移步四楼娱乐室消遣。
巨幕影音室、KTV厢房、台球桌、露天泳池、射击场，应有尽有，季佑溪被同事们拖去了唱K。
包厢里光线明暗交错，播放的歌曲时缓时快。
摇滚乐鼓点强烈，亢奋节律刺激着神经，闹得震耳欲聋。不多时又切了午夜伤感曲，温柔忧郁的男女声唱陈词滥调的爱情。
只可惜季佑溪无暇感受，周遭喧沸，他却头脑混沌，视线逐渐模糊，俨然被灌上头了。
“帅哥，你这运气不行啊。”小何瞅一眼季佑溪开出来的点数，幸灾乐祸道。
“是这样的啦，帅哥的运气都用来招桃花了。”叶秘书揭开骰盅，点数不是最大的，但好在有季佑溪垫底。
张倩瑶“嘁”一声，“小趴菜，才三罐百威就倒了。”
骰子被掷得很响，擦离桌面的那刻依旧扒牢骰盅，她今晚运气极佳，手一掀，又是全场点数最大。
桌上五个人，唯她滴酒未沾。
“搞什么啊张倩瑶，你手开过光？”一旁的男同事小李自认弗如，原来这些女人一个两个玩得比谁都花，实力不容小觑。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呀，今晚你必要喝一杯！”
“我也想喝，可实力不允许呢。”张倩瑶夹着嗓音装腔。
她虽是名校毕业，但大学期间玩得也花，谁年轻时还没有过一段糜烂又极乐的时光。张倩瑶偏转眼眸，瞧见另一幅可人的光景。
季佑溪明显醉的不清，他面色酡红，眉目间几分憨态，却十足地认真。这人挺着腰板正襟危坐，右手严肃地放在膝盖上，像第一次开大会的小学生，乖巧又傻乎乎的。
啧...真像个呆瓜，真适合挨欺负。
张倩瑶思忖片刻，一计上心头，她忽然制止住准备罚酒的众人，“诶——别喝了，喝来喝去多没意思，一会儿都醉得找不着家了。”
“我们换个玩法怎么样？”
小何问，“什么玩法？”
“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里的真心话。”张倩瑶满腹坏水，却还要故作体贴，“我吧...就不为难你们了，喝酒伤身，你们一人分享一段情史就得了。”
“怎么样？是不是比喝酒有趣多了？”
“哇喔~~~”
大家明显变得更加兴奋，笑声逐渐猥琐，喝酒不谈风月那就寡味了。
没人有异议，唯独一位男同事颇为遗憾地说，“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是母胎单身到现在的？”
张倩瑶直接给他开了一罐，“那个人就是你吧？”
“你小子连恋爱都没得谈，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喝吧！”
众人笑得收不住，男同事倒不觉得尴尬，他接过啤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小何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问，“谁先开始？”
“季——”
“我先来！”叶秘书一拍桌子，率先打断了张倩瑶的计划。
“上个月刚分手，sb男人，现在想想快把老娘恶心吐了！”
得罪什么都行，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叶秘书平日里有多端庄优雅，现在就有多士气十足。
跟随陆斯明征战商场，大杀四方的能力不是吹的，她嘲讽起一个人来，完全能到达体无完肤的程度。
“长得又矮又丑，其貌不扬就算了，能力也像一坨大便。月薪三千还好意思和我谈自尊，每次舔着脸找我要钱，还不允许我说他没用，吃软饭都没他那么孬种的。”
“善妒又卑鄙的普信男，诶——你们知道吗？上次他来接机，看到我的老板是陆先生这种帅哥型男，瞬间破大防。最荒谬的是什么？他居然叫我辞掉月薪两万的工作，在家里备孕，说要养我，一个月给我两千块零花钱。”
“直接把我cpu干蒙了，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丑逼蝻宝趁早死了吧，省的去祸害下一个！”
叶秘书的吐槽都不带停顿，字字句句杀人诛心，总结精辟又一针见血，批判的内容极具感染力，全程引起众人公愤。
张倩瑶和小何几次没忍住补刀，把对这类人的鄙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有季佑溪游离在状态之外，他似醉非醉，丧失了思考分析能力。视线被灯光混淆，看人出现重影，听到一大段话，落在耳里却是乱糟糟的嗡鸣。
很奇怪，叶秘书说了一堆，他仅分辨出“陆先生”三个字。于是，有人推他，让他发表意见，他便跟着感觉走，笨拙地问，“陆先生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孩子醉得不清，怎么办啊？今晚谁负责把他弄回家？”小何看他醉眼迷蒙，眸底绯红盈润，莫名唤醒几分母性。
张倩瑶逗他，“陆先生结婚了，请你去喝喜酒，你去不去？”
“什么？！他结婚了？”季佑溪的语气不可置信，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水汪汪的，长睫又密又卷翘，看起来好骗极了。
“对，结婚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佑溪没有上当，他摆摆手，严肃地辟谣，“别想骗我，少胡说八道了，他结婚我怎么会不知道。”
“哟，看来还没醉傻嘛。”
酒后吐真言，然而众人的注意只放在旖旎的风月上。谁都想八卦大帅哥的情史，纷纷催他赶紧分享初恋。
唯有张倩瑶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她是全场最清醒的人，可说不出有哪里古怪，只好将疑虑暂时放一放。
“对啊对啊，季佑溪到你了，快点和我们分享你的初恋。”她起哄道，“我倒好奇，是什么样的大美女能成为你的白月光。”
“唔...初恋？”季佑溪久久地停顿住了，眸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偏着头，下巴磕在掌心里，似乎在追忆几十年前的事情，时间长到所有风月都黯淡。
他静默良久，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展开讲述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时，季佑溪启唇，一概而过，“我的初恋不喜欢我。”
短短一句话含蓄又劲爆，大家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张倩瑶逼问，“没了？”
季佑溪反应迟缓，表情却生动。他如同不愿意被触及珍宝的刺猬，小气极了，“没了。”
“少蒙我们，”张倩瑶可不买账，她戳着季佑溪的后脖颈，“一段感情有始有终，起因、经过、高潮、结局是必备的，你不许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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