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难道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处处都是修罗场。
季佑溪快疯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但还是没忍住偷偷观察陆斯明的反应。
刚挪了一下视线,就被那人逮个正着。
陆斯明没说话,他没什么波澜的看着季佑溪,脸上表情依旧很淡,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
除了嫌恶和厌倦,他想不出陆斯明还能对自己产生怎样的情感。
季佑溪脑里又开始回放从前那些廉价的画面。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讲清楚,不能重蹈六年前的覆辙。
“那个...”季佑溪把手里的水杯放下,似乎鼓足了勇气,“陆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
总裁办公室很大,陆斯明走在他前面,随手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
“坐吧。”
他的手指细长,顺着领口解开衬衫的两个纽扣。
季佑溪脚步拖沓,跟在他后面连忙摇摇头,“不用了。”
很难想象他们居然还有机会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不是吗?
时隔六年,季佑溪再认真地看陆斯明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好像变了很多,淡褪了之前少年时期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也更有魅力。
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他看陆斯明的眼睛,想起曾经吻过陆斯明的眼睛,他看陆斯明的鼻梁,想起曾经吻过陆斯明的鼻梁,他看陆斯明的嘴唇,想起曾经无数次的交缠撕咬。
不过,俩人现在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所以才来应聘的。”
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在嘴边兜兜转转,他还是斟酌着开口。
陆斯明的视线落在季佑溪手上。
对方用指甲在手背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抠着,白皙皮肤瞬间就胀起了道道显眼的红痕。
这是季佑溪焦虑的下意识表现。
他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声音沉沉的,“知道我在这里就不来了吗?”
“嗯...”季佑溪和他对视几秒,很快又败下阵来。
陆斯明的瞳仁很黑,是单眼皮,眼尾窄而狭长,显凶相。以致于目光在看人时总是带着没有温度的犀利。
即使是之前俩人在谈恋爱,季佑溪多数情况下也还是怕他的。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面对陆斯明,他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你肯定知道我入职的方式不正当吧。”他扯着嘴角,“托了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毕竟以我的学历和才能,又怎么可能高攀的起。”
这个语气陆斯明熟悉,是季佑溪嘲讽人时惯用的腔调。
高中那会儿的季小少爷嚣张又跋扈,对谁说话都不留情面,尖酸刻薄还很欠。
如今又这么多年过去,这点刺人的能力没变,只是把锋利的那面转而对准自己了。
怪让人不舒服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面前的季佑溪和记忆中的季佑溪差别太大了,不知道为什么,陆斯明很不想听他这么贬低自己。
他觉得季佑溪至少该是张扬的,骄傲的。
“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辞职。”
其实季佑溪有很多话想说,但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
虽然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他真的急需赚钱,但他更不想让陆斯明讨厌自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
“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到你们公司只是为了赚钱,没有其他的动机,也没有想打扰你...我也...”
“季佑溪,”陆斯明打断他。
他盯着季佑溪有些发红的眼尾,顿了一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科盛聘用员工更看重能力,而你有没有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至少你今天的设计图达到了合格的标准。”
陆斯明看他刻意站得离自己很远,俨然一副做了天大错事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
他起身去拿一会儿准备审阅的计划书,清冷的声音落在空气中像是一根绷得很紧的弦:
“之前的事,我全忘了,你不必这么在意。”
猛然听见他这么说,季佑溪的喉咙哽了一下,随即某种迷惘的情绪如潮涨,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躯壳。
全忘了...
是包括所有好的、坏的记忆一并清空丢弃了吗?
他仿佛是被人敲碎一地的陈年雕塑,当破败和残缺成为归宿后,他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陆斯明就在眼前,而季佑溪脑子失重,张口问了句,“那你可以不可以别讨厌我了?”
第3章 事实证明大脑时间相对论是正确的
南方的天气变化诡谲,降温前是没有任何预兆的。进入十一月中旬,昨天的太阳还烤得人汗流浃背,今早一场断断续续的小雨,就让整个G市换了季。
早晨八点的街道像蒙了一层灰,地上的积水未干,阵风吹过,湿漉漉的潮气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外套,偶尔有几个怕冷的已经换上了大衣。
季佑溪双手捧着热豆浆的杯壁取暖,肉包的鲜汁从舌尖滑到胃里,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计划,作为建筑设计师,他今天上午需要跟负责人到工地里实地勘察,然后再对设计图进行修改。
他到科盛就职刚满一个月,这是目前他拿到手的最大项目。
无论是出于工作的目标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季佑溪都想做到最好。
吸管吸到底,发出仓瘪的声音,季佑溪把喝空的纸盒丢进垃圾桶,脑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前几天和陆斯明独处一室的画面。
这段时间过得很乱,稀里糊涂的。大概是因为想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六年,看到那个人还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心里仿佛盛满了过期的饮料,稍微一晃,就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
“季佑溪,你又在发什么愣?”徐耀提着公文包从身边走过,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透明镜片后是镶着圆滑的眼睛。
季佑溪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早上好呀,徐组长。”作为下属,表面功夫还是要尽可能到位。出来混的这几年,季小少爷虽不能说大有进步,但是看人脸色这块的耐力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徐耀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季佑溪加快脚步,三俩下追上去,刚走到旋转门前,就听见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喇叭声。
他转过身,一辆黑色宾利在他们跟前停稳,随即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下。
先是露出一双狭长型的眼睛,接着是高挺的鼻梁、锋利而紧绷的下颚线,最后才是完完整整的,叫人挑不出缺陷的陆斯明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陆斯明的嗓音听着比平时还要沉,“上车吧,我们现在就去。”
他把目光落在季佑溪的衣袖上,一点疲惫的情绪稍纵即逝。
比季佑溪更错愕的人是徐耀,他在看清那辆车后,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出来。
普通人工作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车贷,竟然就这么被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上司轻易拥有,这对于已经在职场摸爬滚打许久,吃尽苦头的徐耀来说是侮辱性的打击。
他心里不爽,照惯例把火气往季佑溪身上撒,“你站在那看什么看?年纪轻轻倒爱痴心妄想,动作给我快点。”
“哦哦,好的。”季佑溪上前替他拉开车门,由于迟钝了一会儿,此刻显得有些憨笨。
“不好意思啊陆总,让您见笑了,”徐耀坐进去后也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嘴边的讽刺愈发明显,“现在的年轻人都冒冒失失的,难当大任。”
季佑溪绕到副驾驶坐下,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就说吧,反正他早就免疫了。
季小少爷对徐组长的想法捉摸得透彻——这人无非是善妒的草莽。
徐耀企图将季佑溪和自己划分为同类,以为彼此都是活在一隅之地的井底蛙,把纸醉金迷视作眼界,穷尽毕生只为享一次荣华富贵,其实不然。
季佑溪自高坛跌落,他谁都不羡慕,谁也不怨恨,他看徐耀如看跳梁小丑。因为他曾经得到过,所以即便失去也不算是一种遗憾了。
徐耀的话说完,车厢内异常安静。
陆斯明显然没有想回复的意思。
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存在共同话题,很快便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司机把车开得很稳,偶尔驶过十字路口,打方向盘的速度比较快。
季佑溪盯着某处发呆,他将额头轻磕在车窗,视线微敛,跳跃到了前面衔着的大显示屏上。
黑屏如明镜,恰好能窥见几分后座的光景。
贴了单向透视膜的车窗上倒映出陆斯明的影子,从他的视角看去,正好能清楚描摹到对方的半张侧脸。
真好看。
季佑溪心说,这人是不是连在胚胎时期的形状都要比别人优越?从小到大都是被仰慕的对象吧?
总喜欢冷着个脸,还挺装的。
他自顾自瞎想,一时半会儿没忍住翘起了嘴角。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打量陆斯明。
车子越往郊区驶,天光就越加明媚起来。单向膜上的倒影在一点一点消失,车外的风景变得更清晰。
影子没了,季佑溪伸出指尖,亮晃晃的太阳光线填满了总在流逝的指缝。
他想,他那天在办公室里和陆斯明撒谎了。他说他不会打扰陆斯明的生活,可能很难做到。
六年前费尽手段都要栓在身边的人,六年后也断不了念想。
车窗里的轮廓小幅度地动了动,季佑溪下意识凝神看,目光在干燥的空气里擦出了火。
恍恍惚惚,他只抓到了陆斯明撤开的余光。
……
科盛新买下的地皮在市郊。
G市人口密集,房价高昂,许多普通市民选择在郊区安家。郊区地广物稀,科盛准备用拍下来的地皮建大型商场。
刚下车,季佑溪就被这儿优越的地理位置震惊了。
工地往前隔着条马路就是高档住宅区,东面是公家行政大楼市民服务中心,附近交通便利,是静穆中的一处闹景。
说这块地皮是聚宝盆都不为过吧。
科盛不愧是业内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得花多少钱才能成功竞拍下来?季佑溪偷偷觑了眼陆斯明的背影,心里叹声连连。
“斯明!”袁艾穿一身灰色高定大衣,隔着一条车道站在他们对面。
她别在衣领上的胸针被阳光照射得迸散出一缕金灿的芒。
季佑溪闻声望去,感到炫目。
这哪像来实地勘察的总裁...倒像准备上秀场的模特。
陆斯明问,“等很久了吗?”
她随手摘掉大框墨镜,“还行,刚到不久。”然后转身礼貌性地向季佑溪他们打招呼,“穿这么少不冷吗?”
季佑溪的注意力落在那枚漂亮的胸针上——某高奢品牌的最新款,价格顶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他以为袁艾在和陆斯明讲话,直到被徐耀撞了一下肩膀,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问自己。
“啊...?不冷不冷,”季佑溪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谢谢袁总关心。”
“季佑溪,”走在前面的陆斯明忽然喊了他一声,“你过来一下。”
冷风呼呼地往身上吹,季佑溪扯了扯自己的卫衣帽绳,快步追向前。
“设计初稿带了么?”陆斯明正和工头交谈,等人走近后分出目光来看他。
季佑溪动作麻利地从背包里取出图纸,“带了,现在要看吗?”
“你负责的板块是商圈的A区,也就是主区,”陆斯明接过他的设计稿递给工头,“但是B区和C区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建设了,可能要根据实际地况稍作修改。”
季佑溪还是不太习惯与陆斯明这么毫无负担的正常交流,他战术性眨眨眼,顺势环顾四周,“那实际地况和我的设计稿有很大的出入吗?”
他从小地理就学得差劲,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了,看到一片空旷的土地更感觉头晕。
当初徐耀把这个任务丢给他时,根本没详细说明情况,只单单交代他完成A区的主体设计。
现在想想真他妈操蛋...
“不算很大,”工头看完设计图,用手指了几处地方,“但这些是必须要修改的。”说完,他走在前面带路,“陆总,请你们跟我来。”
陆斯明察觉到某人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
季佑溪杵在原地不动,眼神有些发怔。
他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里的设计图,一会儿又企图辨认面前空旷的土地里哪块区域该对应哪块。
很多时候他的想法和心情都会直接表现在脸上或者行动上。就比如现在,陆斯明能很轻易察觉到季佑溪的茫然和压力——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和探寻,有点烦躁,好像一只脾气很差的吉娃娃。
放在以前,陆斯明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砸了手机。
“不走吗?”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问季佑溪,目光被对方头顶上几撮翘起来的黑发吸引。
在风里吹久了,季佑溪两腮发红。他摁灭手机屏幕,丢进口袋里,“这就来。”
这个天气,十点钟的太阳照在身上暖得刚刚好,季佑溪拖沓着脚步踩地上的影子。
鞋带掉了,他找了片落阴处蹲下来系。就在起身时,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季佑溪揉揉眼睛,好像是那一大片阴影...?他抬头朝太阳照射的方向望去,发现这大区域的阴影是前面刚建好的led大屏广告牌。
他快速打消了某种荒谬的念头,心想自己也是疯了——如果是led大屏在动那还得了,价值数千万的东西,摇晃的是影子吗?摇晃的是堆成山丘的人民币。
季佑溪视线一转,盯着路边偶尔被风吹得摇动的萧条树枝...
“怎么老在发呆?”耳边被轻振了一下,那声音就像是落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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