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一听弟弟生病,心先下了油锅,哪里有不应的,本来就答应弟弟暑假会回去多陪陪,现下提前会儿也没啥,手里正好也攒了笔钱,回去也能把家里的债还一还。
当天,他就买了高铁票,坐客车、班车一通折腾,弟弟周骏骑电动车到镇上接他时还烧着,十来岁的高中生,见着哥哥什么都忘了,笑眉笑眼的问东问西,除了嗓子沙哑,一点儿也不像生了病。
周澈边跟他说话边探他额头,把他上下一通看,红了眼圈哽声,“哥哥先带你去医院输液。”
也不知道是时气不好,还是有病毒感染,周骏反复低烧了好几天才好,急得周澈差点没带他去大医院做详细检查。
周骏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觉得有哥哥在什么也不用怕,退烧后喉咙也不痛了,就是有点咳嗽。
周澈心痛他输液吃药,退烧后想着法儿给他清补。这天下午,跟邻居买了养了两年的土鸭子,挖了地胆头煲汤,兄弟俩早早儿的吃了晚饭。
平时因为周澈要赚钱,周骏要上学,这间平房都没人住。没人住的房子没人气,容易坏,这不,周澈这次回来就发现厨房顶渗水,吃过晚饭上房顶拿防水胶补一补。
周家家前有个小院,带围墙,周骏坐在墙边摇椅,抱着邻居家跑过来的胖乎乎奶狗,看着哥哥补房顶,跟哥哥说学校趣事,不时递递工具。
周澈低头刷着防水胶,偶尔周骏讲得好笑了,他会转过头,余晖便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暖。
周骏本来是给狗狗影相,觑空也给他影了一张,“哥,我发你手机啦。”
捧起手机一看,注意到“陆砚峥”三字,抬起头,“陆砚峥?哥,是你朋友吗?他两个钟头前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去接他诶。”
从弟弟嘴里出现陆砚峥的名字,周澈无疑被吓了一大跳,防水胶差点没涂到脚上,捕捉到话里更重要的信息,“两个钟头前?让我接他?”
“对啊。”周骏站在梯子旁,举高手机让他哥看,“要回他吗?怎么回?我帮你打字。”
只见他话音刚落,他哥就扔了刷子,手忙脚乱从梯子上下来,拿过手机看。错不了,陆砚峥除了让他去接,还发了一条大路转小路的路口照片,确实到了镇上。
周骏听得哥哥喃了句“完了”,正不解,他哥已经从桌上拿了电动车钥匙去推车了。
他不懂哥哥为什么突然紧张慌乱,给他开院门,“哥,你是要去镇上接人吗?回来给我带杯柠檬水。”
“好。”周澈心不在焉地应他,只恨不得瞬移到镇上。
陆砚峥向阿金问周澈老家地址时,没料到局面会是这样的。
下了班车,他找人问了双水村怎么去,在路口给周澈拍了照,想着周澈没一会儿就会来接他。
他错了,大错特错。两个钟头,周澈都没有理他。夕阳西下,路口站牌旁,他看着自己被余晖拖长的影子,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天黑之前,他进了就近的奶茶店,站麻的腿得到休憩,点了杯老盐柠檬。
很快,柠檬水上桌,只一口,他就知道是杯很难喝的玩意,柠檬籽被切破,发苦。
原本他坐在店内,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年轻情侣,打游戏、吸烟、哈哈大笑……他又挪到店外,看着蛋黄一般的太阳被黑暗吞噬。
桌上手机界面停留在机票选购。九点,他对自己说,九点周澈还不来,他就回去。
他再也不要理周澈了。
作者有话说:
🦌:我就是个笑话
第26章
从村里到镇上,骑车需要二十来分钟,路灯稀疏,远远才见一盏。乡下的夜,总是静的,遥遥可听见附近村落池塘传来的蛙鸣,逢无灯路段,周澈人连车灯影,像一只燃烧的烛,前后只他一个。
他握了握因手心出汗而抓不紧的车把,骑着车,脑里却是四个字:两个钟头。没来没由,他想起之前还在泠泠的时候,在休息室被陆砚峥质问,那时的感觉现今重回。
车子从路口拐入光亮的镇上,他在路边停了车,给陆砚峥打电话,“你在镇上哪里?”
无疑,他有点心虚,声低低的,守着电话那头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周澈以为陆砚峥会沉默着把电话挂了,听筒里传来他淡漠的声音,报了个奶茶店名。
周澈知道这店,语气松了松,“我马上过去。”
可不是马上?下了坡再骑上去,经过派出所对面的众多烧烤摊就到了。
车钥匙他都来不及拔,认得陆砚峥的背影后,停车跑过去,“陆砚——”个“峥”字被道冷冷目光逼吞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像是不认识他一般,陆砚峥看了他一眼转回了头。周澈站在原地呆了几十秒,咬咬唇后走到他坐的桌椅旁,放下家里钥匙算是打招呼,“你等一下,弟弟让我给他带杯柠檬水。”
陆砚峥眼神波动都不曾有一丝。
周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好久,只当他是听见了,进店点单。
回去的时候,是晚八点多钟,夜风仿佛带了露,沁凉宜人,蛙鸣里添了夜虫的鸣叫。
两人守着沉默谁都没说话。周澈几次想要张口,想到陆砚峥看他那道冷冷目光,什么念头都沉了下去。
沉默中回到了家。周骏听到邻居狗吠就知道是哥哥回来了,开了走廊灯开院门,眼神匆匆在哥哥身后男人脸上扫过,停在哥哥脸上,明知哥哥对他没有不应的,就得问那么一句,“哥,你给我买柠檬水了嘛?”
面对他,周澈脸上挤出笑容,把袋子提到两人中间,“买了,呐。”
周骏笑着接过来,扎了吸管喝,目光交错间,才和陆砚峥打了个照面,直来直去,“你是我哥朋友吗?”
朋友?这两个字于陆砚峥耳朵而言不算陌生了,他挑眉看了眼周澈,点头算是应,自来熟地提着行李箱进客厅。
周澈知道弟弟一定好奇,此刻却没时间解释,让他去看电视,跟进客厅把陆砚峥的行李安置在自己房间里。
这个点,一时也搞不出什么菜,有剩的鸭子汤,煮滚下了面条、鸡蛋,将就将就是陆砚峥的晚饭。
至于味道怎么样,陆砚峥没说,周澈也就不知道,见他吃完后洗澡进了房间,陪弟弟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多,拣了衣服也去洗澡。
乡下人睡得早,除了偶尔两声狗吠,只有夜虫不知疲倦的鸣叫模糊传来。
周澈一上床就被陆砚峥扯进了被窝,知道他心里有气,怪自己两个钟头不去接他,也就不反抗,乖乖地让他脱了衣服,乖乖地把他容纳进身体里。
全程,陆砚峥没有说一句话,有的只有压抑的喘息,周澈同样,明白弟弟就在隔壁,老房子隔音差,一声儿都不出,末了末了被顶开宫口内射,才呜咽着漏出点哭腔。
黑暗中,被窝里,两俱情潮未褪的汗湿身体紧贴在一起,陆砚峥的声音透着冷,“谈恋爱有你这样的?拌两句嘴,直接一声不吭回老家?还有,是你跟弟弟说的,我是你朋友?跟谁你都说我是你朋友,怎么,我很拿不出手?真是朋友你会跟我上床?!”
他压着气,声势却厉人,质问如剪刀一般划破黑暗这张帛。
高潮的情热迅速冷下去,周澈只觉得身上的汗是无数冰凉黏腻的手,一刹那想过很多事,陆砚峥给他转过的那笔钱、陆砚峥回的“在忙”、镇上陆砚峥冷冷瞥他的那一眼,哽着声他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什么?”陆砚峥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着黑暗里周澈压抑的吸鼻声,“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和你在谈恋爱。”反正黑着什么也看不见,周澈索性不再怕他知道自己在哭,重复地清清楚楚。
黑暗方便了两人无声对峙,良久,才响起陆砚峥自嘲带笑的声音,“是吗?”
“是。”周澈颤着喉咙。
陆砚峥似乎笑着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再开口,是充满玩味的残忍,“既然我们没有在谈恋爱,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竟然可以亲吻可以上床。”
一瞬间,周澈觉得回到了泠泠的休息室,面对的是从前的陆砚峥,对方高高在上,他低声下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饱含哭腔,“包养关系。”
“包养关系?”陆砚峥重复着他的话,不知是怒极反笑,亦或真心嘲弄,“谁包谁?我包你还是你包我?你包得起我吗?啊?!周澈,周总?!”
他打开灯,阴沉的脸明晃晃,尖锐的怒横行在明亮的二人之间。
好时的打趣称呼作了坏时的伤人利器,周澈楞楞地看着他,泪汪汪地絮在眼底,到底是兜不住,淌到颤颤下巴尖。
话赶话,惯会伤人,陆砚峥在他的注视下深吸口气,转身要下床,又不知想到什么,一切动作停顿。
他想起头一回在“688”看见周澈。当时进了包厢,和周澈打过照面,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生气,谁招的人,把这样的愣头青招进来?
歌唱过三首,他的想法变了,开始好奇,好奇周澈这双眼睛怎么这样不谙红尘?
再后来,就变得不像话了。他想,不谙红尘好啊,把他装进去,让他闯进去,不就谙红尘了?
陈松屹有句话说得对,周澈不笨他不能惦记,他既惦记就做好了吃点苦头的心理准备,可现下是怎样?思绪从回忆中抽身,他的眼睛睖向周澈,如个赌徒把最后的筹码搬上赌桌,孤注一掷,“周澈,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把我俩的关系定义到包养,我一开始就喜欢你,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们有没有在谈恋爱?”
在艰难过去的一分一秒里,周澈没有说话,眼睛有泪不断滚下。
“好。”答案很明了了不是吗?陆砚峥倾身自枕下摸出手机。
这个角度,周澈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在用手机干什么,他在看明天的机票。
不要。当这道声音出现在周澈脑海的时候,他的行为已先做出,陆砚峥的手机被他抢了过去。
陆砚峥看向他,“什么意思?不是包养关系吗,伺候完了,我不在这儿碍你的眼。”
“不要。”脑海里的话从嘴巴说出,心里竟会这样难过,周澈隔着泪幕看他,“你不要买票。”
“我为什么不要买票?”明明嗅到气氛转机的气息,陆砚峥面上依旧冷淡,见周澈不归还手机,直接罩了人去夺。
周澈气力上根本不是他对手,角力不过,眼睁睁看手机回到他手里,脸被忽然而至的泪意浸得通红,分不清是疑问是陈述,有种认命般的难过,“你去相亲了是不是,你去相亲了。”
“在忙”能表示的意思太多了,谁又知道呢。
“我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相亲?”
陆砚峥的语气斩钉截铁,眼角眉梢怒气残余,眼底却开始柔了,周澈目光一寸寸描过他的脸,再忍不住,“我怕……陆砚峥,我怕呜……”
陆砚峥心里刹那塞进去好几块纱布,才还在受伤的心脏创面止住了血。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我和你分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把我甩了。”陆砚峥其实知道他在怕什么,正因知道,全身的尖锐棱角才会在一句话里尽数软化。
他扔了手机,把周澈拥进怀里,有种劫后余生,“这次回去,我已经跟阿公阿婆摊了牌。”怀里周澈身体一紧,他语气更柔几分,“他们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苦口婆心,我回来前,问我要你的照片,只可惜我们好像没有正儿八经约过会,我手机连你的照片都没有。”
“我准备一回来见过你就跟爸妈摊牌的,结果呢。”他嗓音带笑,“你回老家了,我又追过来,被晾在镇上两个钟头。”
“今天下午我和弟弟忙着杀鸭子煮鸭子,吃完饭又补房顶,一直没看手机。”周澈抬起脸,泪痕犹未干,“后来一看见消息,我就出去接你了。”
他的胆怯和不安刺着陆砚峥的心,想起四月两人刚认识时候,后怕与悔恨一同袭来,“对不起。”
他的指腹摩挲着周澈的脸,“我实在有些气疯了头……看见消息却假装没看见,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颊上温热的抚摸触感让周澈眼眶一酸,握着陆砚峥手腕,抱紧了他,“你不要买票明天就回去,我不想你走。”
陆砚峥心里柔软的像被一片云托着,“我不走,你还不知道我是雷声大雨点小吗?”
周澈没有应声,显然还对刚才这场架心有余悸,趴在他肩头,手把他圈得很紧。
陆砚峥心底叹了口气,骂着自己,开始跟他详说这次回去发生的事。
说话闲谈,慢慢儿的,周澈的情绪好了些,洗过澡回来,也开始跟他说这次回家去还钱发生的一些事。
床头小夜灯暖暖的光线下,陆砚峥认真听着,细细看他的脸,见他脸上绽了笑才放心。
睡前像以前一样,他跟周澈挤着一个枕头抱着睡,周澈就在他怀里笑,发顶搔着他下巴。
他憋着这么久,这才问,“以后还敢不敢乱说我们没在谈恋爱这种傻话了。”
“不敢了。”
“我们有没有在谈恋爱?”
“有。”
“你喜不喜欢我?”
抛“砖”引“玉”,原来在这儿。周澈缩进被里吃吃地笑,被陆砚峥捞出来时脸是红的,望着陆砚峥的眼睛,“喜欢。”
半点儿迟疑也没有的。
第27章
一夜好睡。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坐飞机坐车太累,早晨邻居的鸡鸣没有吵醒陆砚峥,待有意识,正是不知道几点,闭着眼睛往身畔摸,没摸着周澈才睁眼起来,神也不醒,穿鞋出去。
院子里,兄弟俩,周澈在补昨晚没补完的房顶,周骏在给院旁种的几株九里香浇水。
陆砚峥站在院里沐着阳光看这一切,恍惚几秒,抬头问周澈,“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
周澈抓着刷子,当他还没睡醒,笑着说,“你可以做的事就是去刷牙。”
见他笑,陆砚峥也笑,进浴室洗漱,出来后看了院子一圈,拿起扫把扫院。这院不大,不养鸡鸭,只有一棵与房顶齐平的荔枝树,掉些碎枝枯叶,陆砚峥没十分钟把地扫干净,就着梯子爬上房顶,新奇地看周澈补防水胶,问早餐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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