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知道,她是一向不爱参加这种聚会的,以前时家偶尔有活动派对,她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青黎刚打算开口帮她拒绝掉,就听见时微君小声地说了两个字。
“好吧。”
不仅青黎,时宴舟显然也有些惊讶,但他只目光闪了闪,并没说什么。
换掉校服之后重新上了车,两个女孩子都坐在了后面。
“呵,这是真拿我当司机呀。”时宴舟挑挑眉。
青黎没理他,时微君也没有。
时宴舟从后车镜里看了两人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车内一时寂静。
等再次停下时,她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市区,天色完全黑了,大都市的夜生活充斥着灯红酒绿,霓虹灯轻易地透过车窗玻璃落在脸上,闪烁出另一个迷幻的世界。
时宴舟打开车门:“到了。”
青黎这次却没动,只是抬头看了眼外面硕大的烫金招牌。
“怎么?怕了?”时宴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怕?怕我不知道你有多恶心?”青黎轻飘飘地反问,而后声音冷下来:“时宴舟,带自家妹妹来夜总会,你脑干缺失吗。”
时宴舟被她呛得脸都要裂了,出口讥讽:“她不是跟着你来的?”
青黎没再说话,倚着座背,冷冷看着他,娱乐会所门口五颜六色的光闪在她脸上,却激不起一丝浮华骄躁,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万丈深潭般的冷凝。
半晌后,时宴舟低声骂了句脏话,“我找人把她送回去。”
说完,他把车门狠狠一甩,转过身去打电话。
时微君看起来有点被吓到了,伸手抓住青黎的胳膊,有些用力。
青黎转过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轻声哄她:“等会儿你先回去。”
时微君脸色微微发白,她摇了摇头,转而又点头,说:“青黎,你跟我一起回去。”
青黎揉了下她柔软的手指,语气却加重了些:“别担心,你先回。”
她说的坚定,以至于时微君的表情开始变得无助起来。
车门很快再次被打开,时宴舟身后跟着个穿红色皮衣的年轻女孩,妆容精致,声音甜美:“我来送妹妹回去。”
“青黎……”
青黎伸出手摸了下时微君的头发,声音温和但又不容拒绝:“乖。”
目送时微君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另一台车,青黎转过身,“走吧。”
她这样利落的做派反而让时宴舟有些犹疑,站在原地一时没动:“你……”
青黎瞥他一眼:“你不是要面子么?我给你这个面子。”
时宴舟微微一怔,但还是有点摸不清楚她的意思。
青黎却没再管他的反应,径自走了进去。
这处会所她之前被朋友裹挟着来过一次,还刚好碰见了时宴舟他们一群人在这里逍遥,形形色色的男女混在一块,酒精和重金属音乐的刺激之下,一个个都快玩脱形了。
青黎清楚,这是这帮富二代、富三代的常态。
时宴舟带她进了包厢,里面人足够多,确实有不少熟面孔,气氛也足够闹腾,正在麦克风下哀嚎的尖锐唱腔几乎能把屋顶掀掉。
青黎不用抬眼,也知道时宴舟必然在盯着她的表情,想看她紧张、局促或者失态。
但青黎没给对方这个机会,进去后直接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身边的人凑过来大声问询,她就抬抬下巴,指向时宴舟。
她在喧嚣的吵闹声中听到有人称呼她“嫂子。”
青黎依旧没什么反应。
后来不断有人过来找她搭讪,拉她喝酒,邀请她唱歌,直到五层的蛋糕塔推出来,一群人把她围在中间,闹闹哄哄地调笑……
任何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女在直面忍受这种被评头论足的恶意时,恐怕都会崩溃。
青黎在这时看向时宴舟,对方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没看到青黎屈服求饶?不过在对上青黎的视线时,时宴舟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好整以暇的神色。
青黎却在这时候,突然朝他笑了下。
包厢里灯光并不明亮,但充斥着另外一种隐秘的暗示,以至于让她这个笑容透出一丝近乎勾人的薄艳。
“五哥。”
时宴舟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五哥,”青黎还坐在沙发上没起来,隔着人群又喊了一声。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但却是另一种欢腾的气氛,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夹杂着其他好事的怂恿。
时宴舟眉心一皱,又很快松开,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青黎仰头看他,片刻后又说:“你低点头。”
时宴舟心神微闪,但对方的面容实在干净,目光近乎澄澈,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依然不见丝毫轻浮。
青黎歪了下头,神情带上了无声的催促。
周围哄笑声很大,因为青黎的这个姿态像极了亲吻的前奏。
时宴舟在这种共识里并未犹豫多久,低下头来。
面容凑近时,青黎突然轻声说了句:“我给你面子。”
“什……”
下一秒,青黎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将他的头砸向大理石桌面。
第9章 豪门恩怨9
时宴舟不太抗造。
青黎只砸了三下,一松手,他整个人便止不住地往下倒,额头破裂的位置已经流出血来。
青黎抬起头:“叫救护车吧。”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一下子都蒙了,特别是那些跟时宴舟亲近的朋友们。
作为时家连名义都算不上的养女,青黎几乎是在深闺里长大,所谓圈子里的活动她向来不沾,青春期那些关于敏感、卑怯、叛逆的故事更是从来没在她身上发生过,整个人乖得令人不可思议。
时宴舟开始注意到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身上那种近乎初雪般的干净。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如同菟丝子花般温顺柔软的女孩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凛冽的戾气,而且动手还这么凶狠利落。
“操!”
寂静被一声脏话打破,有人反应过来急忙去看晕过去的时宴舟,也有人直接逼到青黎面前。
“你他妈找死!”一个男人的巴掌随着怒骂扇过来。
青黎身子往后一闪,神色丝毫未变,轻轻掀了下眼皮,声音又凉又薄,像刀片一样:“李戎,这儿轮得到你插手?”
李戎一招未得手,又被她一激,眼睛都红了,随即一脚踹倒旁边的高脚凳,上来就要抓青黎的衣领。
最近处的一人连忙伸手拉住他:“李戎!”
青黎转了下视线,认出那人是时宴舟的好兄弟蒋梦飞,两家世交,底下的小辈们经常来往,就算不是刻意,跟青黎一年也能遇到个五六七八面。
蒋梦飞拉住人后没再说话,脸色却极为难看,看向青黎的目光更是威胁而慑人,又夹了点复杂。
青黎知道,若她是个男的,只怕早被这些人群殴了,便是其他女人,也至少会扒层皮,如今还能不伤筋动骨地坐在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时家的自己人,更是因为时宴舟。
他们这群人里现在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最是爱面子,甭管背后如何为人猪狗,都不可能出手去教训兄弟名义上的“女朋友”,因为那样就太逾矩了,太没礼貌了,太不给时宴舟面子了!
相对而言,时宴舟的母亲朝她发泄怒气就绝对理所当然。
医院的走廊上,女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青黎抬起头,看见吴玉瑶快步从电梯口处走过来,虽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估计她尚没准备休息,所以脸上的妆容还在,极富质感的风衣和挎包让她即使神色匆匆也没有丝毫狼狈可言。
距离很远时,她便用刀刻般的目光深深刮了青黎一下,声音又冷又急:“怎么回事?宴舟呢?”
“阿姨。”蒋梦飞忙站起来,“宴舟还在里面,医生说是脑震荡……”
他话音未落,吴玉瑶便已经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了。
蒋梦飞也迅速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青黎,一边跟在后面:“刚才已经醒过一次,就是头晕,医生让静……”
门被重新合上,青黎并没有跟着进去,独自站在外面,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刚才的主治医生并两个主任模样的医生匆匆而来。
医院特有的刺白灯光落下,晃得青黎轻轻垂着眼。
她并不是暴力的性格,更何况如今是法治社会,自然更不可能真的对时宴舟下死手,今天闹成这样,归根结底不过是觉得厌烦。
良久之后,青黎终于皱了皱眉,却是突然想起来,动手之前她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出来的时候好像忘记带了。
青黎转身,正打算离开,就看见面前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站住!”吴玉瑶语气很不好,“你干什么去?”
青黎不咸不淡地说出两个字:“回去。”
“回去?回哪?你还知道自己住在哪吗?”吴玉瑶的语气尽是鄙夷和刻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周青黎,时家没对不起你吧!”
青黎抬眼,脸上所有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一双眼睛,在四面纯白的光里呈现出一种极寒的凉薄。
吴玉瑶微微一惊,但很快又被激起更深的愤怒:“你这是什么态度?宴舟现在躺在那不是你干的?周青黎,我真是想不到,你究竟与宴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能下这么狠的手!”
青黎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你要不要先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吴玉瑶闻言顿时目光微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青黎却一点不想跟她在这里继续打嘴炮,她清楚吴玉瑶其实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只怕她脑子里猜测的会比时宴舟现在做得更龌龊。
高门大户里的人,生来便自带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世上的东西,除了杀人放火或者涉及利益外,很少有事情能真正触碰到他们的神经,更何况仅仅是对一个女孩子的骚扰。
“他能做什么?时家……”吴玉瑶声音一顿,“你站住!周青黎!”
青黎恍若未闻。
在医院门口叫了车,报了地名,司机看起来很年轻,跟她确认了一下,之后看她的目光便透出了些许好奇和艳羡,路上还忍不住与她搭话。
青黎没什么精神,一直淡淡的,等到门口了才说:“我没带钱,辛苦你在这等会儿。”
泰禾臣道8号很安静,高大绵延的建筑物静静地躺在月色里,几乎令人生畏。
时宴舟受伤的事显然还没传回来,毕竟这边的两位老人家年纪都大了,半夜吵醒总算不得好。不过到了明天早上,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青黎进了侧面的小别墅,一开门就听见了拖拖沓沓的小跑声。
“青黎!”时微君几乎是扑过来。
青黎不禁笑了下,眼底的阴霾如同被风吹散,没有丝毫痕迹。
“出租车在门口,我还没付钱呢,你快去给我拿点现金。”青黎在对方继续要说话的时候率先开口。
“啊,”时微君愣了下,原本担忧了一晚上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然后说,“好!”
青黎看着她又一路小跑到桌边柜——那抽屉里放的是两人日常用的零花钱,整数是两万,随取随用,隔三差五赵阿姨会补满。
时微君拿了两张红钞票跑过来,一边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你自己回来的吗?五哥怎么不送你?我刚才跟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青黎说:“他有事,手机忘外面了。”
时微君哦了声,目光却还在她身上打转。
青黎出去付了钱,再回来的时候,时微君就皱着眉毛凑过来,认认真真地盯着她胸口的地方猛瞧。
“这是,”时微君伸出手指摸了摸,有些迟疑地问她:“这是什么?是血吗?”
“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沾上去的。”青黎神色不变,随意地说:“快去洗手,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摸,脏不脏。”
时微君瘪瘪嘴巴,还想再问就被青黎“快去”两个字给轰走了,只能又小跑着去一楼的洗手间。
青黎随即低头看了看身上,那滴血珠应该是溅在了胸前繁琐精致的珠花纹路中间,有些隐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瞅见的。
时微君用洗手液洗完手,出来后青黎已经上楼了,她只好关了一楼的灯跟上去,却没有直接去青黎的房间,而是先去自己的房间拿礼物。
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过生日送礼物才是今天最重要的。
青黎刚拧开水要湿头发,就听见浴室门被敲得咚咚响。
“怎么了?”青黎把水关了,“微君,我在洗澡。”
时微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我知道,可是我还没给你礼物呢!”
青黎问:“等会儿给好吗?”
时微君说:“不行啊,马上就十二点了,就不是你的生日了,我要现在给!”
青黎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现在几点了?”
“现在,”门口寂静了下,半晌后又重新响起来:“现在都十一点四十二了。”
“那我五十二分出来,”青黎说,“你五十二分再过来敲门,好吗?”
时微君闻言停了两秒,而后不情不愿的嗯了声,说:“好吧。”
第10章 豪门恩怨10
青黎很快冲了澡,没怎么收拾就裹上了发帽和浴袍出来,时微君还在对着床头柜上那个电子表说秒呢,看见她轻轻啊了声,赶紧站起来。
青黎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她手里一直抱的葵绿色礼盒上,上面还缠了蝴蝶结的丝带。
“青黎,”时微君抿起唇角,也没在乎青黎的装扮,直接把盒子递过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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