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讲该藏,余光扫了眼,沧粟不在殿内。骊姬也注意到他速度放慢,抬眼看了过来。徐烺舔了下下嘴唇,沉声道:“他家里,楼梯转角处供奉了一尊蛇神的女身相。他说是保佑生产顺遂的,子民间有在悄悄供奉。”
许久也未曾听见骊姬出声,徐烺稍稍抬眼,恰对上骊姬的视线。她眉目含笑,凌厉的眼梢微微吊着,模棱两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她意味深长,“苍鹰在替我看着梦河呢。”
徐烺暗自松了口气,这步实话实说的棋算是下对了。他又陪着骊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时间在神魔殿中仿佛随主人心意而动,等踏出殿门时,太阳已然快要落山。
徐烺后知后觉感到肚里空空,他缓步从金阶下去,正遇见沧粟背着手慢悠悠地上来。他总是眯缝着眼睛笑,看得徐烺有种一脚把他蹬下去的冲动。徐烺勉勉强强止住了,也并不想搭理他,两人擦肩而过,蓦地,沧粟说:“我也觉得他们有点像呢。”
“明明蛇神是那么个样子呀,”他转回头看徐烺,“是吧?”
徐烺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关你什么事。”
到府邸时,天已经全黑了。门口挂了盏明亮的灯笼,照耀着门前一小片路。侍从们不会这样做,定是李衔环挂的。迈过门槛,徐烺莫名感到有人似乎也曾为他这样做过,或许……是他还没被骊姬捡到收养前的事吧。
他走进里院,李衔环手放在门槛上,两脚隐在门槛后面。他笑盈盈地看着他,开口说:“回来了。”
徐烺走近了些,轻声答,“嗯。”
第9章 【九】
不出所料,李衔环给徐烺留了饭,温在锅里、盛出来时还是热的。徐烺干脆就在厨房吃了,看来除了煮面条,李衔环做些别的也挺好吃。等徐烺吃完出去时,见外院廊下正一盏盏亮起灯笼。府邸上没这习惯,因为为数不多的几个侍从不住家,他自己夜里看得又真切,没必要点灯笼。
信步走过去,只看见一杆长长的竹竿挑着藤编灯笼晃晃悠悠地往上撑,突然那灯笼左右一晃,撑着他的人也一个踉跄。徐烺健步过去、从李衔环背后一环,两手握住竹竿稳住,把灯笼重新提了起来挂好。
“谢谢。”李衔环有点不好意思,半回头看了眼。
徐烺松开竹竿,余下还有七八个灯笼没有挂完,但已被火折子点了起来,散发出温暖的火光。他走到李衔环对面,说道:“怎么想起来挂灯笼的?”
“夜里黑,看不真切。”李衔环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了,“对你来说太亮了吗?我是觉得亮一点……有活气。”
徐烺不答,只是又说:“灯笼不是这样挂的,你拎的时候还没发现有多沉嘛。”
他说着,过去拎起一个灯笼,叫李衔环把竹竿横好,自己把灯笼挂了上去,手上使劲儿将灯笼往上举着一送——李衔环借力一挑,灯笼平稳轻松地被挂在了屋檐下。
“原来是这样。”李衔环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默默把剩下的灯笼也挂了起来。
今夜浓云密布、遮住了月亮,但灯火驱散稍许秋夜的寒冷,也就不显得寂寥了。徐烺平躺在榻上,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尽快睡着,但枕边侧躺着的人眼睛灼灼地看,叫他不自在地又睁开了。大抵原身是狼,对视线格外敏感,徐烺沉声开口道:“你干嘛。”
耳畔是沉默,只有清浅的呼吸。半晌,被褥之间传来阵窸窸窣窣,徐烺感到李衔环半趴在了自己胸口,隔着里衣料子浅浅地吻他。徐烺一动不动,也没什么反应,李衔环顺着往上,两手缓缓解开他衣带,阖眼吻到了徐烺脖颈。蓦地,徐烺闪了下,倏地把脖子从李衔环唇下移开了几分。
李衔环胸中郁结,但仍是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枕着,声音微不可闻,“放心,我没有你那么尖的牙齿……”
徐烺兀自不动,须臾,他扳过李衔环的下巴,逼他抬头看自己,“你怎么回事,发情?”
李衔环脸腾地一红,含起眼眸,“没有,还有大半个月呢。”
徐烺掐着他下巴,表情古怪,欲言又止,“你知道——苍鹰一直在看着我们吗?”
“嗯?”李衔环一愣,呆呆地看着徐烺,“做这档事时也会?”
徐烺表情更加古怪了,“我觉得不会,但——”
“算了。”他说着,松开李衔环,半搂着他坐起上半身。两人衣衫滑落,光洁的身体肌理相触,带来一小片心痒难耐的战栗。徐烺一手抚过李衔环脊背,那片蝴蝶骨不显突兀、恰到好处。徐烺从枕下摸出油膏的瓷瓶,手指在他臀缝探索,李衔环似乎还没摆脱紧张,揉弄了好半晌才伸进去一指。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甬道内剐蹭,徐烺的体温对李衔环来说很烫,火热地入侵着。他略微蹙眉,搭在徐烺肩上的两手手指收紧了些。
借着润滑,第二根手指缓缓挤进去,于体内辗转磨合,带来些隐约的快感。徐烺炙热的性器顶在他柔软的大腿跟上,李衔环呼吸刚有些迟缓,他忽然将手指退了出去,气定神闲道:“自己来。”
李衔环一愣,像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嗯?”
徐烺重复道:“自己来。”
李衔环略微颔首,两人目光交合在一起直愣愣地盯着看了会儿对方。屋里很黑,徐烺的眼睛有些幽幽的光,李衔环一恍里分不清那究竟是情欲还是审视,咬咬牙小声说:“我不会。”
他说的倒是实话,这姿势往回倒退二十年他也不甚得要领,动来动去除了小腹酸胀就是疼,一会儿就眼泪汪汪。
徐烺略一偏头,一眨不眨地看他。李衔环就又妥协了,抬腰一手稳在徐烺颈侧,一手扶着那挺立的性器缓缓坐了下去。他估摸着大抵才进入了一半,腹下便开始鼓胀难耐,眼眶也酸涩起来。李衔环腰肢软了,湿着眼眶蹙眉勉强吞下去,却不敢动了。
酸胀和隐隐的酥麻从深处一直顶到天灵感,李衔环喘息着道:“你……你别动。”
黑暗中,徐烺似乎低声笑了下,半仰头亲了亲他耳垂,“我不动。”
温热的吐息呼出在颈侧,寒气四起的夜里格外引得人身体发颤。李衔环大腿根儿有点打颤,强支起腰动了下,也不知入侵体内的性器这下子杵到了哪儿,他绷起嘴“嗯”了声,眼泪掉了下来。
徐烺也略微抿着唇,紧绞的穴道惹得他额上青筋也开始突突跳了起来,握住他腰低声道:“那我帮你动。”
说着,他提起李衔环的腰小幅度摆动起来。性器顶在体内的柔嫩处来回顶弄,慢慢加快,李衔环身体被他越抬越高,再压抑不得喘息,细碎的呻吟溢出唇齿。他感觉自己被浪托着一起一伏,逼人发疯的快感碾过浑身,令人失魂落魄,就连眼眶都含不住了,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性器反复顶弄着阳心,快欲如泥沼将他吞没、大腿也痉挛起来不受控制地挺着腰。李衔环下意识地想停在徐烺身上稍作喘息,整个胳膊攀在了他肩膀上。徐烺像是杀伐决断的头狼,掌控着他涣散的思绪与瘫软的身体,掐着李衔环的腰往下按,他眼底幽暗,如同梦河最深的潭,要他的猎物同他一起沉沦。
他分不清时间过去了过久,眼前一阵是黑一阵是白。被完全打开的后穴异常乖顺,含着徐烺的性器将射进去的那些东西吞到了身体深处。李衔环人将近晕死过去,无力地瘫倒在徐烺怀里。他人像是失了魂,两手软绵绵地够着徐烺的脖子。
“徐烺……”那些轻轻呢喃几乎快要化进夜里了,徐烺不言,半刻的温存,连带着他的心也软和起来。
“徐烺……烺哥……”
徐烺一怔,李衔环两眼阖着,像是要睡着了。
“我好累。”
第10章 【十】
李衔环累睡着了,但躺在他身边的徐烺困意全无。屋内尚存一息淫靡之气,脂膏黏腻的味道挥之不散,这味道只有在做的时候才能给人以暧昧,结束后搅得徐烺鼻子不太舒服。
他翻了个身看李衔环,即使一片黑暗,他也能以目光描摹他的脸。无可否认,李衔环生了张谁都会喜欢的脸,就是天大的恼,配着这张脸说几句软话,只怕气也就消了,何况人还是这样一副好脾气。
但在内心最深处,徐烺看着他,总觉得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种小心翼翼、好似不敢。更奇怪的是,徐烺觉得他有些熟悉,或许不是自己对他的,而是他对自己的熟悉、熟稔。
这真是太奇怪了,他确信自己从未在大婚之夜前见过李衔环。
或许是因为他人柔和得像是尊玉雕,令人情不自禁心有亲近。徐烺在心中想罢了,蓦地听见李衔环梦呓,“别闹……”
“又说梦话。”徐烺小声嘟囔了句,李衔环翻身面冲里,削瘦上的肩膀上一小片红痕,是适才他留下的。
“说梦话在梦河是很危险的。”徐烺不知是否在自言自语,躺好放松身体,渐渐沉入梦乡。
这天清晨,难得是李衔环先醒。他不敢动,怕惊醒了徐烺,李衔环自知徐烺对自己的信任还没到能彻底放松沉睡,稍微使了点法术、悄无声息从床上下来。
梧桐树的叶子不日就要落光了。闲着也是闲着,李衔环干脆拿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起落叶来。他扫了几下,突然发现屋檐的影子上落着只收起羽翼的鹰,抬头一看,那苍鹰果然在,从房檐上灵巧落地,化为个男人,正是沧粟。
沧粟没笑,刚要开口,李衔环先道:“你不会真的日日蹲在房檐上听墙根吧?”
“怎么可能,”沧粟一下子垮了,“关起这个门你俩干了什么,我一概不想知道,骊姬估摸着也没兴趣听。”
“哦,”李衔环收起视线继续扫地,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倒像是被徐烺给带的。沧粟翻了个白眼,正色说:“十月初十没几天了,我来提醒你们一声。”
“什么?”李衔环一愣,沧粟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他手腕,顿时有股灵力顺着李衔环的手腕传递过来,但那灵气中又夹杂着种混沌的黑暗,瞬间便在他脑海中具象成了——
“骊姬……”李衔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小心十月初十后的那个我。”沧粟低声道。
两人视线刚撞上,蓦地听见身后一个人箭步上前,飞快地分开了李衔环和沧粟。
徐烺抱起胳膊半挡在李衔环身前,盯着沧粟道:“谁许你进我家了?”
他啧了声,瞥了眼李衔环,“谁许你拽我媳妇儿的手腕了?”
沧粟骂了句脏话,举起两手,“没人对你媳妇儿有兴趣,我有话同他讲,走了。”说着,他翻身化作苍鹰,振翅离去。
他一走,徐烺身上那股明显的戒备才散了,一言不发地扭身要回屋里。李衔环心里一顿,脱口而出道:“哎。”
徐烺脚步停下,并未回头。
“你不问问他跟我说什么了吗?”李衔环轻声道。
徐烺抿了下嘴,沉声道:“骊姬跟你说什么,与我无关。”
李衔环胸口像是扎了根刺,尽管他自己对沧粟也是七分信三分疑。半晌,徐烺总算是略回过头来,低声道:“沧粟的话,信三分便算了。”
李衔环在心中叹了口气,应说:“好。”
大抵因为早上的事,这一天里两人都有点僵,没说上几句话。徐烺不开口,李衔环就暗自发呆,想沧粟早上的“十月初十”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没太多头绪,倒是想起自己十月后会发情。
幸好蛇神身没这茬,不然岂不是下半年都得那副昏昏沉沉不着调的样子?
沧粟是骊姬豢养的苍鹰,身上带有骊姬的神力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诡谲在那股神力灵气蛰伏在他体内,这是不该的。
或许是骊姬戒心愈加深重,对他下了什么法术。总之十月初十没几日了,到时见招拆招吧。
说归说,直到睡觉前李衔环都还在思索此事,愣是没听到徐烺讲话。回过神后,他半支起身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明天到神魔殿一趟。”徐烺淡淡重复道,“骊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不问,你也要主动讲几句。下午我也会去,但我们不能一块儿。”
李衔环哦了声,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知不觉背冲徐烺躺了回去。
他听着徐烺呼吸慢慢变平稳,悄声探头看了眼,徐烺睡着了,一只手放在被子外,一只手隐在榻上。
李衔环轻轻扣住了他放在被子内那只手的手腕,闭上眼,感知到徐烺灵气慢慢涌入自己体内。
这样下去,不知哪年他才能恢复。
李衔环收回手指,缩起身子。今天想了太多事,很快,他便沉沉地睡着了。
身旁,徐烺倏地睁开了眼睛。
白狼的双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第11章 【十一】
天只要一冷,李衔环就总想赖床。
徐烺起得早,也没理他,不声不响就出去了。徐烺摸不准李衔环自己的脾气,但李衔环比谁都了解他,看着他的后脑勺就知道一准是心情不佳。挣扎片刻,李衔环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算去做点吃的。
“怎么回事?”李衔环一面小声嘟囔,一面搅锅。白粥和两样爽口的小菜,是徐烺早上喜欢吃的东西。两样扮好的小菜都撒了白芝麻,他端出去时徐烺顿了下,看他的眼神更复杂了。
像是欲言又止。李衔环在心中说了句,也不理他,自己吃罢了饭才开口,“那,我去神魔殿了?”
须臾,徐烺应说:“嗯。”
从坊内往神魔殿去的路上,李衔环发现街上有些目光在偷偷摸摸打量自己。他现在比徐烺的身份更暧昧尴尬,看就看去吧。
这二十年,李衔环都生活在梓山脚下、从未来过城里,徐烺是怎么又在城里摸爬滚打长大一遍的,他不清楚。
到大殿内时,骊姬站在金阶上,双手合十,广袖与身上散出些淡灰与白色交织的细碎光点、随风往台阶下飞。李衔环不打搅她,站得远远的。骊姬闭着眼睛,威仪貌美得不敢叫人靠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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