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动作不甚熟练,手和帕金森患者一般抖动,根本控制不了。
他现在临近爆发边缘,我不惹他不开心了。
裴问青那只空的手抓住我不太安分的手,无奈叹口气,转过头看向我。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各自无言。
方才那场争吵似乎都不能算是吵架。我和他之间总是有那么多的阻碍,质问辩解时,总会被拦下,那些问题便如同寂静的群山,无言立于雨雾之中。
只有在下一次阴云密布的时间里,才会露出嶙峋刺骨的本貌,将脆弱的皮囊扎得鲜血淋漓。
有些话语不是说出口就能解决,我在长久的孤寂中缓慢地明白这一点。
难言的问题总是最伤人。
“好了。”他对我说,又伸手取来床头柜的湿巾,替我擦拭鼻下的血痕。
许是天气干燥,又或者是信息素刺激,亦或是神经压迫,但我已经没精神去想这些,一气呵成的思路被打断,只能等待第二次合适的时机开口。
裴问青沉闷,总是将所有的话藏在心底,我又何尝不是。
替他掖好被子后,我下床,在他茫然的神情里对他说:“等着。”
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多少他的衣物。他似乎只是来暂住,监督我的身体状况,一旦恢复健康,就能提起行李箱直接走人,从此成为我人生里印象最深刻的过客。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显得格外沉重隐秘,生怕我会从细枝末节里发现。
“下雨,降温了,多穿点。”我将衣柜里的衬衫取下来递给他,他怔愣在原地,没有要接的意思。半晌后,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与我坦诚相待一晚的事实,现下依旧是昨夜的窘境。
“多谢。”他的指尖瑟缩,接过我手里的衬衫。我安静观察他,直到他坦然套上了衬衫。
多古怪的关系。
他后颈的咬痕鲜明,我在他穿衣的动作中,齿根却蓦地开始发痒。
“我去煮点粥。”把话撂下后,我落荒而逃。
Omega发情期只能吃得下流食,冰箱里的食材并不多,翻出来一袋肉沫和青菜豌豆,我也没想着做花里胡哨的东西,最后还是做了肉沫蔬菜粥。
裴问青下楼时,粥正好出锅,我盛了两碗出来,放在餐桌上。
“先吃饭。”我将勺子递给他。
他点点头落座,大概是在房间里整理好了心态,道谢的语气总算没有那么生硬尴尬。
Omega的发情期基本维持在一周左右,有已标记alpha的陪伴,时间会缩短在三到四天。
我不清楚裴问青是什么想法,但看他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几天的陪伴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了。”裴问青安静喝完粥后,放下勺子对我说,“祝叙乔,麻烦你了。”
他那木头脑袋总算拐过弯,知晓早上那番话于他自己,于我都算得上难听羞辱,我应了他一句,认可地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不让我当祝世美了?”
他被我一句话哽住,嘴角扯开一抹笑:“我之后,不会那么说了。”
“你还想讲第二次啊?”我倚着餐桌,抱臂看向他,裴问青的喉结动了动,最后起身收拢碗勺:“我去洗碗。”
我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放下东西:“放着我收拾,你回去休息。”
多亏他信息素刺激,我现在也能想起来一点方女士和我说的鸡零狗碎的东西。
她从我十五岁开始就忧心我的婚姻大事,每回饭点的餐桌上,都要和我爸忧心忡忡,生怕我这个混账小子砸手里。
老祝倒是无所谓,他的自恋投射到我的身上,成为对我最深厚的信任,认为我必定在长京市最想结婚alpha排行榜上独占鳌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下大部分父母的通病,总而言之我妈是这个样子,在吃饭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样以后能结成婚吗?
我依稀记得十五岁的祝叙乔是个中二少年,结婚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必要。
方女士在这个时候,通常会用看傻狗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幼稚的傻儿子。
不知道她是否有先见之明,亦或是当年为我铺路之时发现的隐患。
她大概只是希望有一根能牵住我的风筝线而已。
傻狗一样的孩子最终会离开家庭,踏上属于他自己的征途,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就能发现一根长线系在他的腰间,将他与遥远的家相连。
他在这个世界上依旧有可供溯回的锚点。
现在那根线断了。
裴问青迫于无奈放下碗勺,却又用眼神细细描摹我的脸:“你身体还好吗?”
那时只不过是一点小状况,我发病严重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
“没事,小毛病而已。”我对他说,又想着转移话题:“你觉不觉得对我问这种话很像挑衅。”
我以为他会傻愣一会儿,没想到能立马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暗示。他轻咳一声,反将我一军:“……你很好。”
这回到我沉默了。
裴问青果然是闷骚吧。
我被他激起一点胜负欲,思来想去终于找到能反驳他的话:“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吧?毕竟昨晚你是在吃自助——”
他捂住了我的嘴,我垂眸看他,举双手示意投降。
“现在在白天。”他用这个做借口,让我闭嘴。
维护一下他那颗内敛传统的心好了。
“行,我不说了。”
我用眼神暗示他,可能在他那儿我的信誉还挺不错,他放下捂住我嘴巴的手。
“虽然这么说很冒昧,”我和他对视,“但说出口表明还是很有必要。”
裴问青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卖什么关子。
“因为你隐藏了自己的第二性别,所以我会觉得说这种话会很冒犯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说话前打预警,嘴欠才是我的风格。
裴问青愈发困惑地看着我,他没有心急,只是向我许诺:“不会冒犯。”
“你……”我有些忐忑,那些动词在心里转了千百回,始终觉得不妥当。
情商真就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但说出口后,还是只有那一句简单生涩的话语。
“你会希望我用婚姻的方式承担责任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和他像是赶鸭子上架,互相交付彼此生命中的首次,求婚也是如此。
尽管这种问法一点也不像是求婚。
裴问青笑了笑,低声道:“祝叙乔,你好傻。”
在我开口反驳前,他率先开口继续说:“这次的责任主要在我,但你把造成问题的所有原因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那个……状况,不代表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他接着道,“你有很多机会不管我,毕竟我只是你一个普通的追求者而已,你没必要对一个普通的追求者负责,临时标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所以说你心软你还不信。”裴问青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成年AO间的事情,一定要分个对错吗?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我平静回望他。
裴问青抬手替我扣好睡衣扣子,又抚平了衣领:“也不是分个对错。”
他抬眼凝视我,我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他的鼻翼上有一枚痣,很淡,并不显眼。
“现在回到那个问题。”裴问青妥帖做好一切后,才回答那个问题:“我不希望。”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向来如此。
“但是我很想。”裴问青对我说,我尚未明白这两个答案的不同之处,却在这一刻奇迹般明白了他尚未说完的话语。
我想和你结婚。
这是他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坏了,变成先婚后爱副本了。
*喜大普奔!祝叙乔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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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虫草山药牛髓汤(1)
89
“只是我的第二性别更正需要一段时间, 暂时领不了证。”裴问青不太自然道,我能看出他其实对直白表达自己诉求很不熟练,我只好点点头回答他:“不着急。”
希望与想, 这是两个不同的动词, 前者代表责任, 后者代表爱。
我不知道我和裴问青之间, 这两者是否能交织相谈,我很难从这颗跃动平静的心找出我爱裴问青的证据。
这件事甚至没有办法证明。
在万千思绪中,我找到了一个对目前的我而言, 勉强算作合理的答案。
与裴问青有亲密接触过后, 我对他负责是很正常的行为。
这几年因为间歇性头痛, 我已经很少动脑,非必要我都当这颗脑子不存在, 反正我和蘑菇也没区别,今天已经算是超额思考了。
裴问青站在一旁拿着水杯喝水, 他喝得不急,但量很大, 足可见昨晚已经近乎脱水。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Omega水会多到那种程度,床铺直接湿了大半。
后半夜我把昏睡过去的裴问青放到另一边,铺了层干燥的毯子,才能有地儿睡。
“还要准备什么吗?”我拿着手机朝他晃晃, “是不是要备好吃喝?”
裴问青放下水杯, 面色很平静, 没有半点窘迫意味:“我已经叫人送过来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他害羞的点在哪里。
时有时无, 和我的情商一样神秘。
裴问青的助理将东西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 热潮再一次降临, 裴问青烧得神志不清。
我看了下二楼房间和客厅的距离,躬身问他:“能在客厅吗?”
迟早在家里装电梯。
不过也不排除我的一些恶趣味,毕竟青天白日,光线明亮,我很想看裴问青脸红。
无论是面颊还是脖颈、锁骨,薄红蔓延应该会很好看。
打横抱他走到沙发前的力气还是有的,我还没把他放在沙发上,他便缠着我不放,只能先亲吻他的腺体让他安分一会儿。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心想保持身体健康这件事的确要尽早提上日程。
夜晚与白日相移,主导权的拥有也发生更迭,我也不管裴问青听不听得见,随口道:“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
窗外是晴日,没有落雨,裴问青的手臂挡着脸,避开刺目的光线,我替他拂开被汗濡湿的刘海,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海桐花的香气充盈在我们身侧,我在他不安颤抖的时刻,伸手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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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给裴问青倒了杯水,刚一接触水源他就急切地喝下,我拍着他的后背,用低缓的声音劝他:“慢点,没人和你抢。”
他喝完水后就睡了过去,我扣好睡衣扣子,看了眼狼藉一片的沙发,给他换了个位置,盖着薄毯睡,这才坐在他旁边,回顾寒声那些乱七八糟的屁话。
【顾寒声:小乔小乔,还活着吗?】
【顾寒声:不是吧老祝你别吓我,你人呢?!】
【顾寒声:老祝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你等我啊!】
【祝叙乔:你还是掉头走吧。】
手机突然吱哇乱叫,我火速挂断电话,吓得看了眼裴问青,睡着的,没醒。
【祝叙乔:我社恐,有什么话线上联系得了,别打电话。】
【顾寒声:你摸摸良心,你说这话良心痛吗?】
【祝叙乔:没良心,不痛。有事说事,我还有事。】
【顾寒声:?你有什么事情?】
我思考了一会儿,把和裴问青的谈话全部总结一番后,给他回了消息:【我要结婚。】
【顾寒声:???!!!】
顾寒声这狗东西给我发了七条几十秒的语音,我连转文字都懒得看,直接回他再见,就关了手机。
裴问青这次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醒来的时候人还在发懵状态。
电影正好播放到结尾,我摘下耳机:“醒了?”
他的手掌撑着沙发坐起身,薄毯从他肩头滑落,我眼皮跳了跳,替他把薄毯往上扯了扯,披好。
“我……睡了多久?”他捂着额角问道,我回他:“两个多小时,还需要继续睡吗?”
他缓慢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这个时候需要很大精力恢复到平日雷厉风行的状态,因此没和他多说话,只是安静观察他。
过了几分钟后,他才完全脱离那种状态,脸色也几经变换,青红交错,很精彩。
这种时候一般就适合逗他,很有意思。
“我是不是……”他迟疑地开口,视线落在那满是狼藉的沙发时,脸色更红了。
我对回答他的问题跃跃欲试:“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没关系,失……”
他的眼神乍然变得紧张,我冲他眨眨眼,把后面跟着的那个字咽了回去,顺手薅了一把他的脑袋:“得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人之常情,又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这沙发算是彻底废了。
“沙发算是彻底报废,裴总,抽空去重新挑一张吧,就当新婚礼物了。”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骨骼咔啦响,又在提醒我是一个苍白病弱的中年大叔。
裴问青脸色还是那副精彩模样,但估计已经把自己调理好了,开口和我说话时很认真:“好,你有什么要求吗?”
“你喜欢就行。”我将采购大权交给他,“不过买不买也说不准,指不定哪天我就不想住这儿了。”
他朝我笑了笑:“好,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也不清楚,他开心就行。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学习老祝的婚姻智慧,裴问青应该不至于和我吵架后就只给我吃不喜欢的饭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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