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看他一眼,笑着说:“对,你也可怜,你都沧桑了。不行今天晚上我带它去我院儿吧,你好好睡一晚。”
“没事儿,我白天补觉就行”,陆长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古原作息多不规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哪能让大司马再去折腾他?
两人一起给大司马弄好了牵引绳。准备出门的时候,古原回头看了一眼大司马的狗屋。
他俩昨天把对联贴得挺牢,不过这会儿他忽然担心大司马一个不高兴会给撕了,那就太可惜了。于是他眼皮一抬看向陆长淮,犹豫着问:“哥,你能帮我拍一张狗屋的照片吗?我没带手机。”
一有事儿就叫哥,给陆长淮叫笑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示意古原过去:“你带大司马一起吧,正好我给子期发过去看看。”
“行”,古原应了一声,带着大司马一起走到狗屋栅栏里蹲下了,还拍了拍大司马的后背让它坐下。
陆长淮无奈了——屏幕里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像古原也给关栅栏里了一样。古原紧接着也意识到了,马上站了起来:“哎我傻了,我站起来吧,我站外头去。”
他说着跳出了栅栏,但在他跳出来之前陆长淮已经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等古原站到外面,靠在狗屋上之后,陆长淮找好角度又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古原笑得很好看,大司马也挺配合,张着大嘴,坐得端端正正。
他拿给古原看,古原挺满意。其实古原主要就是想拍一下那副对联,不过此时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他居然感觉有些陌生。
陆长淮拍下的是一个与过去大相径庭的他。照片中他穿一套白灰色运动装,戴一副银色框架眼镜。头发有些长了,几乎要遮住眼睛,不过配上那张清秀干净的笑脸,看上去并不会显得很没精神。
古原想起以前记者、狗仔们拍的他。总是看不到一个正脸,总是戴着口罩垂着头,眼镜下的眉也总皱着,时常给人一种恃才傲物又不耐烦的感觉。
今天这张照片完全没有,他觉得陆长淮镜头里的自己看上去就是一个挺普通、挺正常的人。此时他竟然有种久违地重新遇见自己的感觉,甚至想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盯着照片的时间有些久了,陆长淮偏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古原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摇头一笑:“没,就是觉得头发有点儿太长了。”
手机还给陆长淮,两人牵着狗一起往外走。
陆长淮边走边说:“胡缨他们那边的员工宿舍楼里可以剪头发。”
“宿舍楼?在哪儿啊?”
“你还真是”,陆长淮无奈一笑,“酒吧往东走,湖对面那片林子后面不是有栋楼吗?路口那么大牌子挂着‘员工宿舍楼’呢,你没注意?”
“没”,古原笑笑,“我还以为那边也是客人们住的地方,没往那边走过。”
“那边还有健身房,你有空可以去逛逛。”
古原想想,还是说:“算了,长就长着吧。”
陆长淮莫名读懂了他奇怪的小别扭,干脆说:“你要不嫌我技术不行我可以帮你剪。”
“嗯?”古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又会?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啊?”
“多着呢”,陆长淮笑着说,“在这荒郊野岭住上几年,什么不会的也都得会点儿了。”
大司马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点儿看不出闹了一夜的样子,他俩也只好跟着走得快了些。
牵引绳在古原手里。许久不运动,这么一边说话一边半跑着,他呼吸有些急促。
陆长淮倒是挺轻松的样子,还有空跟他开玩笑:“累了就把绳儿给我吧古大爷。”
大司马劲儿是挺大的,不过大概是训练过的原因,它并没有爆冲,因此古原还算吃得消。再说他可不想认输:“不用你陆大爷,我可以。”
陆长淮没再逗他:“嗯,那你好好看着脚下,这路石头多。”
今天,他俩带着大司马往山脚下去了,想着那边几乎没人会去可以把大司马放开跑一会儿,消耗消耗精力。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陆长淮看到一些不常见的树或者鸟会指给古原看。不过他到底不是话多的人,介绍也只是寥寥几句。
不知是好奇心驱使还是想听陆长淮多说说话,古原看到什么都要问一句。一些比较常见的树,他问了陆长淮才会介绍两句。
“那是榆树,吃过榆钱吗?春天有,能蒸着吃。旁边那棵是刺槐,槐花你肯定见过的,很香,也能蒸着吃,还能包饺子蒸包子。”
“见过的,好像在哪儿吃过,忘了。”
“山里吃的挺多的。野生的枣树、柿子树、香椿树都有”,陆长淮说着往左前方指了指,“那儿有棵大桑树看到没,嫩桑叶可以凉拌,老桑叶可以入药,五六月的时候还能吃着桑葚。”
“桑葚?桑葚我爱吃。不过吃它代价有点儿大”,古原笑着说。
“小时候我还上树摘过”,陆长淮眯了下眼睛,话音带笑,声音却低了一些,“在树上边摘边吃,下来脸和嘴都紫了,跟变异了一样给我妈吓一跳。”
古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换了话题:“那几棵树我认识,松树。”
“嗯,松树,油松。林子里还有白皮松、华山松,咱们院儿里那几棵是雪松。”
陆长淮虽然步伐挺快,但语速倒还是一贯的不紧不慢,说起这些来甚至带了一点儿信手拈来的从容。
古原不免有些惊讶地问:“那么多种你都分得清吗?”
“差不多吧,看多了就能分得清了。”
分得清各种松树已经够让古原意外的了,没想到走到山脚下,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了,陆长淮竟然也都能说出名字,包括学名和俗称。
古原忍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认识啊?我估计住这儿的老乡都不一定有你认得全吧?”
陆长淮一时没说话,忽然沉默下来。
现在这边没有别人,他走过去摘了大司马的牵引绳,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古原的问题:“小时候跟我爸妈总往山里跑,总听他们说就记住了。”
大司马被松开之后就冲了出去,陆长淮说完这句话又像急切地想要摆脱什么情绪一样,马上冲它喊了一声:“别跑远。”
古原听完没有追问,借着陆长淮这句话又一次主动换了话题:“它不会跑山上去吧?”
“不会,它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路。”
大司马跑起来身体线条是真的挺帅,动作非常流畅,速度也很快。它确实聪明,知道不往他们视线之外跑,跑远了也很快就又绕回来。
古原看了一会儿放心了,把手里的牵引绳绕了几圈拎在手上,偏偏头又去看陆长淮。
陆长淮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林子的方向沉默着,乌沉沉的瞳孔好像转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古原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他也是像这样沉默地看着山林的方向。那天他连呼吸都很轻,像一棵内里已经被白蚁掏空,只剩一副空架子的枯树。
古原悄悄叹了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实在没想到随口一问却偏偏问到了陆长淮爸妈身上。
不过,今天的陆长淮倒是很让他意外。古原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些。按他的情商和智商,他能有一万种方法不动声色地绕开这个话题,可他没有这么做。古原不知道这是不是盖了章的缘故。
第25章 你耳朵怎么还会动?
山脚下的这片空地挺开阔,边儿上还有一些挣扎在秋天里的野草野花。古原看了看发呆的陆长淮,朝那边走过去。
单身28年,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这会儿倒是忽然无师自通了。
十分钟后,他拿着一小把野花回来,举到陆长淮眼前:“给”。
这直愣愣的动作和台词把陆长淮逗笑了,他接过那把野花笑着说:“谢谢”。
除了这个“给”字,别的古原什么都没说。陆长淮把花接过去之后,他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玩具球,喊了一声大司马,陪它玩儿球去了。
陆长淮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去看手里那一小捧花。古原大概还挑了挑颜色,没摘太艳的。素白的、嫩黄的、淡紫色的小花,搭配几支最常见的狗尾巴草,放在一起倒是好看。
他这辈子拢共没收到过几次花,收也是收花篮比较多,像手里这种又野又萌的小花当真是头一回。没个什么名义就送到他手上的花也是头一回。
这捧小花让他对古原这个人有了全新的认识,挺细心,挺有分寸,也挺……可爱?
陆长淮自顾自摇着头笑了笑,刚才那点儿情绪也悄悄散了。
看了会儿古原和大司马玩儿球,总归无事可做,他便往山上走了几步。他记得这边有几棵酸枣树。不过酸枣不太好摘,枝条上的刺挺扎手,单手就更不好操作。
他四下看看,找了块儿干净的石头把那捧小花放了上去。
这个季节的酸枣已经快过季了,都是熟透的。陆长淮尝了一颗,挺甜,于是速度很快地摘了一些,揣了半兜。
没一会儿就听见古原急切地喊他:“老陆?陆长淮?”
这个位置树挡着,古原好像看不到他。他应了一声,拿起小花往下走。
“这儿呢,我给你摘点儿……酸枣。”
陆长淮差点都不会说话了。因为古原挺着急地跑了过来,脸色都有些发白。他朝古原身后看了一眼——大司马还在那儿玩儿球呢,也没跑丢啊,那这是怎么了?
古原跑过来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陆长淮愣了一会儿,笑了,走过去单手抱了他一下,放轻了语气说:“我丢不了啊,我都在这儿住三年了。”
古原“嗯”了一声,气息还是不太匀。
陆长淮又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从兜里掏出刚摘的酸枣给他看:“我摘这个去了,以为你在那边能看见我呢就没说。你尝尝,酸甜的。”
古原机械般地从他手里拿了一颗放嘴里,这点儿酸味儿总算让他混沌的脑袋缓过来一些。
刚才他一回头,身后空空荡荡,连陆长淮的影子都看不见。加上之前陆长淮本来心情就有点儿低落,所以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不受控地蹦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从他往回跑,到喊陆长淮,再到陆长淮应声,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没到一分钟,他后背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都吓哆嗦了。
这种反应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知道陆长淮有没有多想。
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没敢去看陆长淮,又从他手里拿了一颗酸枣。
“哎”,陆长淮忽然着急地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刚才的核呢?”
古原愣住了,张张嘴说:“啊,咽了。”
刚才他先是琢磨陆长淮有没有多想,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长淮抱了他一下,可能是把嘴里的酸枣当糖了,迷迷糊糊就给咽下去了。
陆长淮服了:“我头一次见人能把酸枣核咽下去的,这也就是酸枣核不是枣核。”
古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里那颗酸枣又放进了嘴里。
陆长淮把剩下那些都给了他:“吃完这颗别吃了,回去洗洗再吃,有灰。”
古原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又陪大司马玩了一会儿,两人忽然想起早上还没给它喂过饭,于是收拾收拾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收到司马子期回过来的一长串语音消息,陆长淮开了免提,跟古原一起听:
“啊!我的大司马!看着挺高兴的是不是都没想我?没良心的!”
“哎呀没想好,没想才好,高高兴兴挺好的,嘿嘿。”
“哎古老师好帅呀,跟大司马一样帅!陆叔那副对联是你写的吧?写得太好了,我一会儿发给我爸看看。”
古原听了想笑,这孩子还是那个小话痨。
陆长淮给他回了条消息,总之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大司马在这儿玩儿得挺好,不提它折腾两晚都不睡的事儿。
古原喊了一声大司马,开玩笑般跟它说:“听见没,你小主人也惦记着你呢,没把你扔这山沟里不管,你就老实待着别折腾你陆叔了行不行?”
大司马叫了两声,不知道他念的什么天书。
“它是那种有良心的狗吗?”陆长淮从他手里拿过牵引绳说,“我牵,子期让我给这没良心的拍段视频。”
古原摇头笑了,这叔当得也是不容易。
陆长淮从他的角度拍了段第一视角遛狗的视频,发给司马子期让他解一解相思之苦。
古原跟在他们身后,边走边捡路边的枯树叶子。这段路也不知道种的什么树,地上有一些长柄大叶子。都干透了,变成棕色。他觉得挺好看的,打算捡回去插花瓶里做装饰。
陆长淮回头看了他一眼。古原来了也快一个月了,头发确实长了。他头发应该没染过,又黑又亮,发型也比较简单,就是打了点儿层次,修出一个型。
陆长淮觉得自己应该能剪,于是喊了他一声说:“古原,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剪头发吧,趁着今天天儿好,在院儿里剪就行。”
古原抬头朝他看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怎么?不信我?”,陆长淮笑道,“周年那头发都是我剪的。”
古原不是不信他,只是有些意外。刚才出门的时候他以为陆长淮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当真,毕竟剪头发这个事儿还是挺麻烦的,陆长淮也并不是那种特别愿意给自己找事儿的热心肠。所以他问了一句:“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麻烦。”
陆长淮摇摇头笑了。这生疏的问话,昨天盖章倒像是他张罗的了。
陆长淮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哪根筋搭得不对。古原其实是一个挺简单,挺容易看透的人。前段时间古原那些暗示其实他都听懂了,想留下来多住一段,想问问他去了哪儿。陆长淮自觉有一副铁石心肠,一次次把话题绕开,怎么都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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